第二十一章 星球飛船

「通信信息部繼擎注意！」

「到！」

「身份確認！動力部有崗位出現空缺，聯機將在2分鐘之內進行，工作指令正在下達，請準備熟悉下達的任務詳情！」

「是！通信部繼擎收到，隨時待命。」繼擎將自己眼前的兩個指令界面移動到最右邊，把一個新的空白界面留到者最左邊，這個位置可以讓自己第一時間關注到，畢竟新接手的任務自己一時間還不能熟練完成，需要更多的精力保證準確完成。

「小八接受中指控下達任務，準備聯機。」

「是！已經準備完成！」

我到了。

一個聲音在繼擎的思維里一閃而過，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幻聽一樣，但是明確的語義表達，熟悉的感覺讓他馬上就意識到這個聲音的主人，趙乾。

繼擎還沒有準確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開始另一種方式的抖動起來，這是飛船本體帶動座椅的震動引起的。這種震動方式不同於剛才引力帆對抗暗雨的方式，原本引力帆功率變小以後，夸父內的震動已經減小了很多，現在卻又重新震動起來，讓繼擎有一種很恐慌的感覺。

是主反應堆爆炸了？還是飛船前端解體了？

帶着這種恐慌的疑惑，繼擎儘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因為震動劇烈到已經讓他和座椅完全脫離開，全靠着固定帶的約束才能穩定在原來的位置上。他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眼前的景物也逐漸開始模糊起來，身體內的難受卻又刺激著大腦神經，他使勁將手按在操作台上，用力吞咽了幾下，抬頭看向聯機大廳的穹頂，那個引發一切震動的來源。

星球飛船！

這個短短四個字的簡單描述，在很多關於仁和文明資料里出現過，是這個強悍宇宙種族最醒目的標籤之一，代表着人類難以企及的科技力量。

無數年來，仁和文明的外太空探索就是採用這樣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在宇宙中航行的。他們在航行的過程中，一邊觀察、思考、學習、研究，一邊尋找下一個適合的星體。當原來的星體物質消耗殆盡，他們會捨棄這個暫居地，將它們遺留在孤寂的宇宙空間中，遷往下一個選中的新星體。而原來的星體會在自身慣性的作用下飛向未知的遠方，直到被其他天體的引力場捕獲。

新的星體將被改造成合格的空間代步工具，這個過程一般只需要一百地球年左右的時間，仁和文明稱這一過程為「點燃」。實際過程就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他們將星球內部變成一個巨大的核反應堆，為接下來的宇宙航行提供足夠的能量和動力。

這種方式對於仁和文明來說很簡單，幾乎可以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個體能力，但是也有着很大的缺點，就是為一顆星體提供動力，對物質消耗很大。每個仁和探索家族一般每隔二千年左右，就會更換一個飛船，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內他們必須找到另外一個適合的星體。

而優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安全，這種巨大的星球飛船在空曠的星際間空間里，很少有能威脅到它的情況，讓仁和文明的個體可以擁有平安的航行過程和穩定的暫居環境，直到他們發現新的星體。

繼擎以前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在實際中看到它，他曾經想像過星球飛船的模樣，但是當這艘飛船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還是被這個龐然大物所震驚。

自從仁和文明協助人類完成新夸父號的改造以後，為了避免自己飛船引力場對夸父的影響，就離開夸父號，遠遠的跟隨着他們，用無形的通信來連接兩個文明，新一代的夸父船員都沒有見到過仁和飛船。在某一天後，仁和文明初步完成了對人類的研究和交流，他們默默的離開，飛向臨近一個新的研究地點，那裏有他們更加感興趣的空間現象，或是未知的粒子類型。

在這邊荒涼的星際空間中，除了無形的引力風和視野中微小的星空亮點，繼擎畢生也沒有在如此近的距離見過任何一個星球，他只是在一些視頻資料里見過太陽、地球、木星、火星……也曾站在地球表面的山頂和平原感嘆過地表空間的雄偉遼闊，但是無論是在影像資料中哪一種感受，在現在看來都有種讓人覺得也不過如此的感這就是一顆——行星？

繼擎的心裏翻起來滔天駭浪，他的認知在這一刻完成了一種升華。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幾乎遮住了夸父前方的所有星空，就像一個突然出現的黑洞，吞噬了原本在那裏存在的所有恆星光芒。

仔細的看起來，這顆沒有被任何恆星近距離照射到的行星，並不是完全的漆黑色，而是有一種似有似無的光亮穿透了厚厚的外殼滲透出來，這種光芒雖然非常暗淡，幾乎微不可見，但是卻讓觀察者能夠在其中感覺滂湃不息的巨大能量運動，另外，星球表面還有一些不時顯現的紅線有規律的緩慢穿梭著，就像人體中血管一樣的網絡，暗紅至極的血液在其中緩緩流動，彷彿這顆行星就是一個生命體一樣。

這種忽然出現在眼前的異像，立刻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這種超過了所有船員認知範圍的現象，讓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新的宇宙災難，這個想法像核彈的衝擊波一樣快速影響了幾乎所有的船員，讓夸父號立刻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這就是暗雨的本體嗎？轉向！轉向！不要撞上去啊……」

「完了！好像是黑洞！怎麼會？原來暗雨的本體就是黑洞，我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它！」

「距離太近了根本來不及改變航行，馬上要撞上了。」

「怎麼回事，這麼大的天體是怎麼突然出現的？探測部在幹什麼。」

「呼叫雷達部！前方是什麼？請回答！」

「信息還在處理中，目測不明，好像是行星，奇怪？能量反應數值卻接近恆星。」

……

「是飛船，仁和文明的飛船，大家不要恐慌，這裏是總司令部，信息已經確認，是仁和文明的星球飛船，他們來了……」

「重複……這裏是總司令部，已經確認，前方的天體是仁和飛船。」

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大家近乎絕望的時候，通信部得到了仁和文明的信息，並在第一時間通知全船。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一個共同的想法，幾乎同時出現在所有人的心中。

仁和文明又一次拯救了夸父，這一次，仁和用它巨大的身軀嚴嚴實實的擋在了夸父的正前方，將暗雨的侵襲完全接受下來，立刻消除了暗雨對夸父的持續侵害。而那種對人類來說難以抵擋，可以輕易將夸父號毀於一旦的災難，作用到眼前這個星球級別的引力場和物質密度的飛船上時，卻顯得如此弱小。

巍然不動的仁和飛船靜靜的漂浮在夸父的前方，沒有任何一點改變，周圍的宇宙空間又變得安穩平靜，要不是夸父號上到處閃爍的紅色警報，喧鬧的信息平台，還有四處奔波的維修船體和設備的機械人，繼擎彷彿瞬間回到了以前的時空。

夸父的震動已經停止下來，隨着時間的緩慢推移，匯總到總司令部的飛船損害報告，開始直線下降，新增損失數據維持在很低的階段，應該是暗雨侵襲以後的後遺症。有過了一段時間，飛船的形勢開始趨於穩定，除了已經產生的損害，幾乎沒有了新的損害報告。

仁和的出現，讓夸父船員的信心大增，瀕臨滅亡的夸父開始重生。

這就是仁和的一艘探索飛船？繼擎有些發獃的看着眼前這個龐大的黑影難以置信的想到。

究竟到達多高的科技水平？才能操縱如此巨大的宇宙天體，仁和文明能夠將這樣一顆星球突然加速並準確地將它停在夸父號的正前方，並維持着和夸父同步的航行速度。繼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仁和文明，就見證了這樣一個奇迹。

這才是一個真正翱翔宇宙的文明。繼擎在心中默默的對比了一下夸父與人和的區別。

危險已經解除，但是危機並沒有過去，大量人員的傷亡，設備，船體的損害，還在處理中。所有人都想在自己的崗位上堅守到最後一刻，總司令部的命令很快下達下來，為保證效率，倖存船員開始實行分班制度，部分人員被強制休息。

黑色的星體用自己的巨大引力帶動着夸父向前移動着，它始終和夸父保持着一個固定的距離，這個距離既可以保持夸父船體的穩定，還可以用自身巨大的引力給夸父適當的加速狀態。

夸父為了抵擋暗雨的侵襲，避免與暗雨相對速度過高，主動將自身的速度降低，又在後續引力帆反作用力的持續作用下，損失了更多的速度。現在全船設備都受到了損壞，能源消耗更大，已經沒有足夠的能力完成後續的加速，只能依靠仁和飛船的輔助前行。

仁和飛船這個相對於夸父渺小體型的龐然大物，表面不時從某處迸發出一道巨大的粒子火焰，將不知幾千噸的高熱物質拋向宇宙空間，就像太陽表面的日珥活動一樣，巨大能量所產生的反推力，將星體向前方推動。這次噴射出的物質有些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到星球表面，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和噴射孔那個紅色的斑點組成了一幅奇異的圖案。這個有些類似展開翅膀的圖案，在冰冷的宇宙空間溫度之下慢慢暗淡，直到變的和周圍的黑色融為一體。

夸父號上正在進行着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自救行動，船體外表所有能夠調用的各種功能的檢修機械在智能程序的引導下忙碌著，船艙內部所有部門都在檢查維修自己的設備，在這一刻，所有人如同蜂巢上的蜜蜂一樣。

這次危機夸父損失了大量了人員和裝備，先鋒探索艦也被暗雨無情的吞噬，今後夸父將沒有太多資本面對接下來的宇宙航行。雖然河渭星僅僅不到半光年的航程，但是現在的夸父號已經沒有足夠的資源完成接下來的航行，更別說在河渭星完成新基地需要的初期物資和設備。

但是所有船員沒有時間為以後面對的困境而泣喪，現在擺在大家眼前的就是完成對夸父的修復，這是所有人生存的基礎。

船員損失很大，而且遠程通信設備的損壞，讓夸父和神農號的聯絡已經中斷。繼擎除了重新分配了通信部常規的工作，還同時兼任維修部和材料部的一些工作，任務量增加了幾倍。每當規定休息時，他幾乎一閉眼就能熟睡，在睡眠中沒有感到時間流逝就被小八喚醒，除了能看到顯示器上時間的變化，他才能確認自己已經休息了幾個小時，但是自己疲憊的精神狀態幾乎都沒有改善過。他幾乎沒有思想，只靠着自己心中的一種精神在儘力支撐，這種精神也是人類的本能，那就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