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看起來很疲憊，親愛的。」艾德文娜坐向椅子，手中的盤子輕輕磕向木桌：「你的蘋果派。」

「感謝。」艾雅拿起盤子旁備好的刀叉：「我只是有段時間沒能好好休息，艾德文娜。」

「房間里有床。」艾德文娜俯下身，向壁爐里加了些木柴：「大部分馬車都被軍隊徵用運送物資，抽調空閑的馬車需要時間。」

「咚咚。」木門被輕輕扣響。

「進來。」納爾塞放下酒杯。

木門被推開，騎士走進屋內：「大人，東西準備好了。」

「怎麼這麼慢？」納爾塞轉過頭摩挲鬍子，臉色並不好看。

「他們在記錄損失，準備向艾澤瑞托報告情況，大人。」騎士緊抿嘴唇，顯得有些緊張。

「你是新受封的騎士？」納爾塞繼續敲打桌子。

「是的，大人。」騎士輕輕點頭。

「明智的回答。」納爾塞哈哈大笑：「記住，下次少理那些狗屁牧師。他們要是敢多說一句，就砍了他們。」

「現在，幫我信鳥交給公主。」說完，納爾塞轉回身替自己繼續斟滿酒杯。

他注視洛佩斯的眼睛繼續說：「你應該知道河谷堡，洛佩斯。」

「該死。我實在不想提起這件事情！」洛佩斯揉揉眼睛：「皇家騎士被戴維吹的神乎其神。」

他咧動嘴唇：「這故事讓他久違得到了孩子的關注。但他每天都至少要說上十遍。」

「哦。」納爾塞閉上眼思考：「我記得他。嘖，我記得他，一位言辭鑿鑿的吟遊旅人。」

他點點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對妓女的評價。真是……真是一針見血。」

洛佩斯奪過酒杯：「你說的最好不是戴維。」

也許納爾塞是個傻逼，他想。

「大人。」騎士站在納爾塞身後，雙手送出地圖：「茲瑞特拉的地圖。」

「茲瑞特拉。這個詞我倒是有段時間沒有聽到了。」納爾塞第一次認真注視他：「你父親是做什麼的？」

「學術牧師，大人。」騎士如實回答。

「那倒難怪，也只有他們會這麼稱呼這片大陸的名字。」納爾塞接過地圖：「下去吧。肚子餓的話就去洛麗塔那拿些餅乾。她一直在為沒人試吃困擾。」

「是，大人。」

納爾塞抬起胳膊把桌子上的殘骸推向地板，而後展開地圖，取代食物的位置：「道爾蒂城有一千騎士在昨晚抵達庫特勒山營寨。」

他默默念叨：「希望北山王還能提供些牧師。」

「他的領地內只有三座教堂，而且還是小教堂。」洛佩斯漫不經心的吐露。他曾被拉去給他們運送貨物，還因此賺了一大筆。

「你難道不知道他的城堡最近鬧鬼，洛佩斯？」納爾塞抑制不住笑意：「他因此招攬了大批牧師。」

「我現在衷心喜歡這個笑話。」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河谷堡標註：「你最好記住這裡，洛佩斯。」

「自從河谷堡淪陷，德拉奇奧家族的騎士便駐紮在了那裡。」納爾塞咂咂嘴：「他們居然比我出手還快，這可真難想象。」

「不過不用擔心，他們很快就會撤出來。」

納爾塞對此懷抱自信：「傍著皇親國戚的名頭，他們可幹了不少好事。

他點點頭：「在上個月，安格瑪西左派政權徹底穩固了自己在政治與軍事上的主導權。如果不出差錯的話，他們很快就會與阿爾特斯簽訂休戰條約。」

納爾塞把腿擔在桌子上，木屋內的氛圍讓他很想舒服的打個盹，或是暢快的幹上一炮。他討厭這種氛圍，因為這會讓他想起他那同樣讓人討厭的該死姐姐。他相當慶幸她的英年早逝，無比慶幸。

「雖然條約簽訂時間的未定。」他繼續向空空如也的木杯傾倒麥酒：「但安格瑪西國內的局勢已經接近穩定，他們投入大批軍隊奪回河谷堡也只是機會問題。」

「說實話，他們比我預料中還要焦急。從佔領河谷堡開始，他們對德拉奇奧騎士的騷擾就沒斷過。」

「我會給你兩千騎士，洛佩斯。」他在腿上敲打出一首無聲的曲子：「如果你能在條約簽訂前守下河谷，我就把騎士和河谷堡一同送給你。」

「並且，你還能得到河谷領主的稱號以及每年三十枚金幣的軍餉。」

他把木杯抵在嘴唇旁：「到時河谷堡會成為我的附屬領地。但每年的收成，你只用上交給我兩成。」

「怎麼樣？」納爾塞清楚自己的條件沒人可以拒絕。

「實在難以相信你會對一名獵人委以重任。」洛佩斯表情嚴肅：「你需要一位替死鬼嗎？」

「這倒是問到我了，洛佩斯。」他點點頭：「不，不，不。這可需要一番思考……」

緊接著，他說：「因為米爾修斯，你認為這個理由怎麼樣？」

「對吧，海斯。」納爾塞笑著撂下腿。

「真難想象，你居然要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進行政治鬥爭。」海斯拍拍胸脯，打了個嗝：「我曾一敗塗地。」

結束的談話伴隨著鳥叫與翅膀拍擊。

「蘋果派很美味，艾德文娜。」艾雅把手掌伸向鳥籠：「你應該不介意我把餘下的食物分一些給信鳥。」

「當然，親愛的。」艾德文娜笑著點點頭。

「來吧，小傢伙。」艾雅打開鳥籠，把還剩下些蘋果派的盤子推到它身旁：「要不要嘗嘗？」

「咕咕。」信鳥探出頭，停頓片刻，稍稍撲騰翅膀飛到艾雅手旁，用鳥喙蹭蹭她的手指。

艾雅望著低頭品嘗食物的信鳥露出笑容，然後拿出印章，用夾子夾住盛著火漆的盤子放進壁爐中烘烤。

「我帶了些金幣。」她說。隨後收回夾子，向信封上傾倒火漆。

她把亂竄的髮絲別回耳後，緊接著用手中的印章壓上一下，輕輕吹了吹。

「不用了，親愛的。」艾德文娜搖搖頭：「既然洛佩斯不嫌麻煩，那他一定受了你不少照顧。」

「不。我才是，艾德文娜。」

艾雅把信封綁到信鳥腿上，用手指揉了揉它的腦袋：「吃飽了嗎？」

「咕咕。」鳥兒拍拍翅膀，穩穩站立於艾雅的胳膊上。

「那就飛吧。」她說。

她站起身，輕輕打開門，門前一片雪白。

她看到，繁星從夜空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