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墨軒前塵（五）

他徑直走進去坐下，喝了口酒吃了口肉：「說吧，你到底隱藏了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問，是不是我去殺的那個統領。」

「用腳想都知道你下的手，問這個有什麼意思。」

「剛剛我們交手，你應該很清楚我是打不過他的。」

「你是打不過，你的天涯絲呢？它們還是當初你創造出來的天涯絲嗎？」

白玉沉默許久，時間都彷彿停止下來，直到窗外的風稍稍刮過，才打破的這份安靜。

他猛然喝下一大口酒，胸口不停起伏，方才道：「是我的錯！」

安哲羽也不免沉聲道：「你，入魔了。」

「是，入魔。」他一聲冷笑：「我從未想過，我竟會入魔。」

他說着，看向天涯絲三線，「我生於四方國，我國的國主建國之初便是為了天下安寧，遨遊四方。我也曾說過，人有貪嗔痴，便能體會人間百態，逍遙人間，可萬萬不能有恨，不然只會痛苦一生。

而三絲，有了恨。

它們是我的武器，五年前我回到四方國，機緣巧合尋得三隻靈蠶，以百年桑葉餵養，將它們吐出的蠶絲搓紡而成三條絲線，在要成之時，我的手指被絲線割破，血滴到了上面，而三隻靈蠶也就此消散，它們的靈力注入三絲，從此與人心靈相通。

我的遨遊天下的歡樂和貪嗔痴之感它們全部明白，我的恨，它們也全然感受到了。

從她離世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被痛苦和恨意填滿，我一直沒下去陪她，一是因為她不想我死，那我便只能好好的活着；

二是，蘇小姐對我的情意，我自然明白，我不願因我的死，讓她和我一樣痛苦；

三，便是我一直想殺了那人！我恨他！恨極了他！」

安哲羽默默地喝着酒，聽着他的所有情感。

「天涯三絲和我心靈相通，我的恨它們全部感應的到，所以它們貪嗔痴便合成了一股，成了恨。

足夠的恨意，會毀天滅地。

更何況，還是由貪痴嗔結合而來！

我的恨意越久，它們所感受到的便越強，日積月累，愈演愈烈，終究一發不可收拾，以恨意演變出了神識，直接魔化，它們所散發出的魔性十分強大，也直接將我入魔。

殺那個統領那晚，我並不知情，我醒來的時候人已在墨軒山莊，還是下午聽莊主聊到，當時我心中極為痛快，在想是哪個英雄好漢幫我報了這個仇，解了這個恨，卻在這時發現我的天涯三絲髮出血紅亮光，歡快至極，我的心裏也如受到衝擊般一下一下的跳動，已不受我的控制，那個時候我便知道，這一切已不正常了。

不過好在，它們畢竟為我所創，融我鮮血，與我相通，再加上大仇得報，恨意已消，這幾日我努力壓制之下，終於將它們和我自己的魔性壓制住，但它們所演變出的神識和魔性已再無法改變。

我終究有了恨，也終究把遨遊天下的天涯三絲，變成了邪魔之物······」

安哲羽嘆了口氣，也問到：「那以後呢？難道你就不用天涯絲了嗎？」

「用自然能用，就如同今日下午我們交手時那樣，威力十分巨大，只是我有過恨，它們也已成魔，會時刻體會到我的情感，一旦我再萌生出一丁點的恨意，它們都會再次將魔性釋放出來，連我都不知，自己能否克制住它們。」

「別擔心！」安哲羽拍上它的肩膀：「有我在呢，還有我師父那麼牛逼的一個人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消除天涯絲的魔性的！」

白玉微微一笑，表示感謝：「你這人，倒是也不壞。」

「你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壞過？」

「江湖傳言，你可不是什麼好人。」

「江湖，還總把我們兩放一起比較呢，說我不好，你不也是在說你自己？」

二人不由得相視噗呲一笑。

第二天安哲羽到蘇了一那裏學習武功的時候，跟他說了白玉入魔的事情，自然他沒有提及白玉殺了禁軍統領一事，只是沒想到，蘇吟突然大叫，內力不斷涌動，眾人連忙趕了過去，只見白玉渾身環繞着血色光芒，內力暴漲了十倍不止，眼球黑的可怕，不見一絲人的生氣，三絲環繞於他的周圍，激昂到不管誰稍微靠近，都能發出毀天滅地之勢！

蘇了一和安哲羽師徒默契，兩人共同將在被「貪」線追殺的蘇吟救到一旁，「貪」線自知不敵，便收了回去回到了白玉身旁。

這時不管是蘇了一還是一起研究新功法的幾個高手，都是心中一緊，原來入魔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

蘇了一道：「白賢侄的入魔是因靈器，而不是因為本身，這時的強大是將自身未激發出來的潛能全部釋放了出來，但人體承受之能有限，這樣由靈器帶出來強大的力量需要在逐步修鍊中將形體之能同樣達到方可承受，不然不出一個時辰，必然渾身爆裂而亡！」

「爹，」蘇吟哭着道：「求你救救白大哥吧！」

「吟兒你別急，爹會想辦法的。」

幾個高手互相對看一眼，都在心中思量該如何去做，一人道：「需得控制，白玉賢侄的內力原本是不如我們的，縱然如今增加了十倍不止，但我們五個老頭子一起上還是能控制住他，只是這魔性大發的天涯三絲，如果只是安賢侄一個人怕是招架不住，若是他的無為大法再進一層，便可以控制的住了。」

蘇吟連忙道：「我來幫安大哥！」

「不可，二小姐你的招式天下無幾人能比，可內力不足，只會被天涯三絲所傷。」

「可莊上也沒有比我功力更高的了！」

安哲羽道：「無妨，本身我實力也不弱，又練了那麼久的無為大法，還跟師父學了那麼久的武功，總該是有點用的，前輩們，我們上，即便是受點傷，那也是件身為的男兒的快活事！」

「安賢侄你可想清楚了，這若受傷，可不是小傷，可能會留下病根！」

「無妨，大男兒落點病根算什麼，前輩們快出手吧，不然白玉這小子可是要完蛋了。」

他既如此說了，剩下幾人自然也知道白玉不能再耽擱，多耽誤一會兒他的身體就會多損壞一分。

於是幾大高手同時發力，凌空而起，以各自內力牽制住白玉，安哲羽從後方升起，以無為大法護住全身，發出攻擊將天涯三絲的攻擊全部引到他的身上，霎時間，一切都變的翻湧，唯見內力之氣蒸騰飛舞，漫天日光似乎都在變色，沉重的壓迫讓人覺得似乎喘不過氣，他們絕頂高手之間的交鋒，便如同要將他們那些凡人如螞蟻般碾壓！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的壓迫煙消雲散，蘇吟等人連忙看去，白玉在五大高手的護衛下緩緩落了下來，而安哲羽雖被三絲所束縛，但三絲已失去所有能力，他也噌的一下從空中降落，幸好蘇沐飛身上去，將他迎了下來。

「哥哥，安大哥怎麼樣？」

「還不知，先將他送到醫堂，待父親和幾位前輩診治。」

眾人皆來到醫堂，白玉入魔時間不長，身體雖遭到衝擊但損傷不大，待醒來以後好好調養一段時間便是，嚴重的還是安哲羽，被三絲打的遍體鱗傷，特別是頭部受到重擊，眾人努力了一天一夜，卻都沒辦法將其喚醒！

蘇吟憂心不已，卻不知蘇沐去了哪裏，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看見蘇沐帶了個女子回來。

「哥哥，這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行禮道：「天雪山莊，雪不落，見過二小姐。」

天雪山莊的醫術，天下聞名！

「原來是雪小姐，求雪小姐救救安大哥吧！」

「今日蘇大哥請我來此，便是為了此事，我們且先去吧。」

雪不落看了以後，道：「蘇莊主和眾位放心，給我三個時辰，必然讓安先生蘇醒。」

聽見這話，眾人的心裏才終於放鬆了下來，便都退了出去，讓她給安哲羽診治。

門外，蘇吟問到：「哥哥，你怎找到的這天雪山莊的小姐？」

「一年前，她來過雲深城，我們見過一次，我的生辰快到了，她此次是來給我賀生辰的，正好便趕上了。」

「哦？」蘇吟不免道：「那這雪小姐，對哥哥沒有別的意思嗎？」

「吟兒，莫要胡說。」

她嘆了口氣：「看來又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前是哥哥對別人，現在是別人對哥哥了，也不知我的哥哥，何時才能遇到屬於你的良人。」

「妹妹莫打趣哥哥，我們兄妹兩···都是同病相憐罷了。」

屋外眾人焦急等待着，終於等到晚上，雪不落打開了門，她顯然也用盡了力氣，點了個頭，讓眾人跟着進去看。

安哲羽醒是醒了，可是，卻傻了。

眾人取法相信，以往驕傲放肆，灑脫不羈，將一切都不放在眼裏的安哲羽，竟變成了眼前這個痴痴傻傻的少年，蘇吟直接跪在地上哭了出來，「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今日在白大哥面前提了那個女子，白大哥根本不會入魔，安大哥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

雪不落安慰道：「二小姐，這不怪你，本來入了魔的人任何一丁點小事都可能激發他的魔性，你不要過於自責。」

蘇沐看着安哲羽，並未悲戚，而是直接問到：「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安大哥恢復？」

「他的頭部是永久性損傷，不可能再好了······對不起蘇大哥，我儘力了······」

蘇沐卻問到：「你說是損傷，也就是沒有徹底壞掉，還能修復是不是？」

「蘇大哥你不要說傻話了，永久性損傷是不可能修復的！以他這種程度的傷害能醒過來已經是上天恩賜了！」

「無為大法。」

「什麼？」

「無為大法練的是天地之氣，蘊含了一切萬物生長的靈力，它可以修復一切傷害。」

雪不落這才明白：「原來他練了這種神功，怪不得這種程度還能蘇醒，可是以他的無為大法，根本到不了那種程度，而現在的他痴痴傻傻，已不可能再繼續修鍊了。」

蘇沐不禁陷入沉思，思考一切能讓他醒過來的辦法。

這時蘇了一道：「我來。」

蘇沐：「爹？」

「無為大法的所有訣竅，哲羽的心中都是知道的，他也早都練會了，他現在需要的是激發它們的力量。」

「爹，無為大法不是靠自身感悟嗎？」

「自身感悟是真正的參透無為大法，以釋放出無為大法真正的力量，以達通天之識，即便不能參悟，無為大法自身也是極有靈力的存在。現如今唯有調動哲羽體內所有已得靈氣，加上我的輔助，應能修復他的大腦。」

一長者立馬阻止道：「不可！蘇莊主，無為大法不是別的功法，他是認主的，你若是強行調動，便相當於是用你一身的修為在和他對抗，到時候可能你這一身功力全部散盡！萬萬不可啊！」

「可，」蘇了一道：「他是我的徒兒。」

「蘇莊主！」

「作為一個師父，我的責任便是不讓自己的弟子死在自己面前，而哲羽天生奇才，他的未來應該絢爛無比，如今他這個樣子和死了有什麼分別？再加上今日之事發生在墨軒山莊，他是為了救我們墨軒山莊才硬抗三根入魔天涯絲，於情於理，我都該救他。」

「蘇莊主······」

「眾位莫再勸了，吾意已定。」

眾人一聲嘆息，卻都不自覺地行了個禮，這一禮，是對師徒之責的敬佩和動容！

蘇了一用自己的一身修為，終於喚醒了安哲羽體內的無為之力，除卻他平日裏能釋放出的，更將它體內未能掌握的靈力全部調動，將它們緩緩引向他的大腦，絲絲修復，緩慢而沉穩。

雪不落也立馬在旁，用無雪功作為緩和，希望能減少一些蘇了一的功力損失。

就這樣過了一個晚上，誰都不敢閉眼休息，直到清晨天邊翻白，蘇了一和雪不落也才收了手，他們二人精疲力盡，安哲羽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眾人連忙去扶住他們，雪不落道：「蘇莊主功力損失了三分之二，安先生得睡上三天，三天後便會蘇醒，不會再痴痴傻傻，但是至於恢復成什麼樣，還要等他醒來之後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