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墜機（1）

霍堯看了女生一眼，颶風中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施清。」女生回答，她的聲音很小，在嘈雜的環境中幾不可聞。

霍堯點點頭，讚揚道：「很好！國家需要像你這樣奉獻精神。」說完繼續安排剩下的學生登機：「排好隊！一個個上！剩下的等下一趟！」

遠處吳多林踮腳看了一眼，驚呼：「是她！」

「誰？」林錚在呼呼風聲中大聲問道。

「施清和你同屆，你居然不認識她？」

吳多林的聲音瞬間隨風而逝，林錚不得不抬高音量：「你說什麼？我聽不清！大點聲！」

吳多林湊到林錚耳邊，一字一句吼道：「我說！她、和、你、同、屆！」

「你認識嗎？」林錚大吼著問程放。

程放看了女生一眼，竟然點頭。

「……」林錚一時語塞，他努力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位女同學。

吳多林吼著解釋：「施清！晁然的女朋友！文學院出了名的才女！無數文院學子的繆斯女神！S大男生的夢中情人！」

一連串的頭銜終於讓林錚有了點印象——

之前朱海峰在宿舍嚷著失戀，氣得連當天中午飯都沒吃，那位素未謀面的女朋友，好像就叫這個名字。

感情朱海峰失戀，是因為她和晁然在一起了？

林錚踮起腳，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聖，螺旋槳掀起的颶風將女生的長發吹得紛飛亂揚，看不清臉，但身材纖細苗條的她站在一眾男生面前，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幾個人交談間，第一批撤退的學生已經全部登上直升機，由兩名特種兵護送前往隔離區，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際。

剩下的學生繼續焦灼等待。

「不過女神又怎麼樣？還不是瞎了眼，居然看上晁然那種人渣，」往事不堪回首，朱海峰嘆了口氣，懊惱道，「你說好好的小白菜，怎麼就讓豬給拱了呢？」

吳多林笑嘻嘻地道：「不然留給你拱嗎？」

朱海峰一巴掌呼在吳多林的後腦勺，「會不會說話，我怎麼能叫拱呢？」

吳多林疼得齜牙咧嘴，問：「那叫什麼？」

朱海峰捋了一下頭髮，手指插進發間，卡住了。逃命時濺上的血漿和腐肉，將頭髮凝固成一撮一撮，根本薅不開。

小小的尷尬並沒有妨礙朱海峰繼續臭美，他回答吳多林道：「當然叫絕配。」

「峰哥，不錯喲……」吳多林語調尾音拖長，乜斜著眼看朱海峰，彼此對視中，意味深長地瞭然一笑。

林錚懶得搭理兩個傻缺意淫，用手肘撞了撞程放的腰，問他：「噯，程哥，你也喜歡施清嗎？」

程放低頭逗弄著小平平，一會捏捏他肉嘟嘟的臉蛋，一會勾勾他的小手，對林錚的話充耳未聞。

小平平大概是一路來嚇壞了，趴在林錚的懷裡，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回應得並不熱情。

「你別逗他，讓他好好休息，」林錚輕輕順了順平平後腦勺被風吹亂的頭髮，繼續問道：「你喜歡什麼類型？」

程放放下平平勾著自己食指的小手，沉思了一下，回答說：「不知道。」

「程同學，問你個問題。」林錚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程放認真地道：「你問。」

「你是不是母胎solo？」

程放皺眉，「嗯？」

林錚擺擺手道：「沒什麼，不懂就算了了。」

吳多林和朱海峰兩個人適時支棱著耳朵湊過來。林錚推攘開兩人道：「你倆不去討論施清，擱這幹嘛？」

吳多林呲著嘴笑道：「八卦一下。」

「這位同學，請你嚴肅一點，」林錚正色，「現在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娛樂至死知不知道啊？」

「知道啦，」吳多林不以為意地道：「反正現在一時半會走不了，閑著也是閑著。」

吳多林是典型的樂天派。這種性格很好，至少不會在逃命時哭哭啼啼拖後腿。

但有時候一個人過於樂天，就會讓人覺得他很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傻逼，比如說此時的另一位——

朱海峰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煙抽著，輕輕吐出一口煙圈，故作深沉地道：「如果這輩子能和施清死在一起，值了。」

吳多林道：「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我才22，才不想死這麼早！」

「……」林錚感覺自己頭上有一隻看不見的烏鴉嘎嘎飛過。

天空開始飄起細細的雨絲，冷冽刺骨的風吹得林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程放默默脫下皮夾克給他披上。

林錚才想起來道：「我記得車牌尾號1208的牧馬人是你的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

欲言又止，林錚一時想不到合適的措辭，頓了頓，輕聲說：「幸好你沒事。」

程放道：「我說過會保護你的，至少在確保你絕對安全之前，我不會輕易死去——」

是承諾，也是職責。程放想了想，將後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林錚嗯了一聲，心有餘悸，不敢想象如果當時車裡真的是程放，後果會怎樣——最慘烈的結局，大概是整車學生難逃一劫，全部淪為喪屍的美食，然後被霍堯和他的隊友用機槍射成篩子。

眼下雖然喪屍危機暫時解除，但是林錚心裡卻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隔離區真的安全嗎？

他平時閑著沒事，幾乎把2000年以來各類災難片看了個遍。無一例外，一旦病毒從隔離區內部爆發，顛覆不過在頃刻之間。

想到之前交警和醫生身上的紺紋，還有現在源源不斷被送往隔離區的倖存者們，林錚頓時不寒而慄。

似乎察覺到林錚恐懼的情緒，程放攬住他的肩膀，一米八三的身高要比林錚高出小半個頭。

兩個人並肩遠眺，彼此沉默。

原本一碧如洗的城市上空，此刻一片濃重的黑色，分不清是暴雨的前奏，還是城市裡升起的硝煙——

整個城市亂成一片，交通癱瘓，火災四起，滾滾濃煙從遠處的大廈高層躥上天空，隱天蔽日。幾架直升機轟隆隆地從城市上空飛過，載著倖存者，奔赴隔離區。

這時，不知道誰突然大叫了一聲：「施清！小心！」

林錚聞聲側首，看到距離自己不遠處，施清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天台邊緣，對同學的提醒置若罔聞，一腳跨出去，隨後整個人向下墜去。

學生們頓時發出驚呼尖叫。

林錚感覺身邊一陣疾風掠過，千鈞一髮之際，程放縱身飛撲，一把拽住施清的手腕。

身材纖瘦的施清吊在半空中，呼嘯的風獵獵吹著她的頭髮和裙裾飛揚，像風箏一樣蕩來蕩去。

幾名男生同時圍上去幫忙，但又懼於四層樓的高度，一時間進退兩難。所幸程放的臂力驚人，並沒有費多大勁就把施清拎了上來。

經歷生死一瞬，神情恍惚的施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此時渾身癱軟，半靠在程放懷裡，清秀的臉龐掛著殘妝，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