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失控（1）

被拽住的胖子是林錚的同門兼室友朱海峰。

「我去，你怎麼還在學校？不是回湘西老家了嗎？」朱海峰揚了揚手裡厚厚的一沓資料，解釋說，「剛才學校通知撤離，我想著一時半會還輪不到我們院，就抽空回來取些文獻。」

「還沒來得及回去，有點事情耽擱了，」林錚回答，又問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資料重要還是命重要？」

「啥時候？廣播里不都說是普通流感，又死不了人。」朱海峰不解。這兩天他一直蒙頭在研辦寫論文，兩耳不聞窗外事，突然就接到學校通知安排防疫撤離，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林錚苦笑，「來不及解釋了，先去集合，回頭告訴你。」

看林錚一臉緊張，朱海峰也意識到情況不妙，「行，那咱們也別耽擱了，趕緊走吧。哎，這才幾天不見，你連娃都有了？你對得起陸老師一片用心良苦么你！」

陸老師是林錚的導師，曾有意介紹自己的女兒陸曉霞給他認識，但最終被林錚婉拒。

林錚頓時語塞，懶得解釋，摟了摟坐在臂彎上的小平平，反問道：「你最近有見過陸老師么？」

陸老師平時帶學生做課題極其認真負責，手機從來都是24小時超長待機。但剛才林錚卻沒有聯繫上他，加上現在情況特殊，林錚實在放心不下。

朱海峰反問：「他不是你老丈人么？怎麼，你也聯繫不上他？」

聽了朱海峰的話，林錚太陽穴突突直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朱海峰又道：「可能是放假回老家過年了，信號不好吧。話說陸老師不是你老鄉？湘西那山旮旯里，沒信號聯繫不上也正常。」

林錚憂心忡忡地說：「但願吧。」

兩個人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集合地點。

封閉式的環形操場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足球場，周圍的階梯看台下面，被改建成存放各類體育器材的儲存室，只留下一個主要的進出口通往外面的停車坪。

已經有大巴陸陸續續送走了幾批學生，剩下的幾千號學生被安置在足球場，按照學校的指示，分學院划區域坐著。

校園環境相對封閉，加上有關部門為了維穩，刻意掩蓋和封鎖消息，大家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學生的情緒相對比較穩定。

在等待上車的過程中，學生們抽空打著遊戲、背著四六級單詞。有的女生甚至掏出手機，換著各種刁鑽的角度，偷偷跟身邊荷槍實彈的帥氣兵哥哥比心合影發朋友圈。

一切井然有序，好像等待的不是緊急的撤離，而是一次日常的冬遊。

至少學校是安全的，林錚繃緊的心弦稍微放鬆，跟著朱海峰去學辦老師那裡簽到。

學辦老師認識林錚，問道：「打過疫苗了么？沒有的話拿這張單子去那邊排隊。」說完，老師指了指操場南邊設置的臨時醫療點。

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正在幫排隊的學生接種疫苗，旁邊還豎著防治流感的宣傳展架。

林錚踮起腳看了一眼，確認是之前進城時接種的那種淡藍色特效藥。

他掏出檢疫合格證明，證明自己是健康的。

「峰哥，林錚，這邊。」有人扯著嗓子喊。

「多林不是回去了嗎？」林錚頭大。

朱海峰瞥了一眼，不以為意地說：「準是又被他導師抓回來做項目了唄。你懂的，不是誰都有個當導師的老丈人。多多，趕緊給哥挪個地方！」

吳多林也是林錚的室友，不過學的是生物工程，當時研一分宿舍床位緊張，三個人陰差陽錯分到了一起。

吳多林拍了拍身邊的同學，示意往旁邊挪挪，但是對方並未理他。

林錚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

那名同學裹著厚實的大棉襖，靠著牆壁蜷縮成一團，帽子邊沿垂著長長的北極兔絨，將整張臉完全遮住。

三個人最後換到學生相對較少的靠牆角落坐下，平平則乖巧地靠在林錚身邊，一聲不吭。

朱海峰大手摸了平平的腦袋一把，誇道：「這孩子真乖，像你。」

吳多林也誇張地道：「啥時候有的孩子？叫啥名？來，叫聲叔叔聽聽。」

平平怯怯地看著兩個怪蜀黍，往後縮了縮脖子，表現出明顯的緊張和不安。

「你倆少貧嘴。」林錚將平平抱到自己膝蓋上，敞開棉襖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同時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前方隔著五六個身位的那名女生身上。

林錚感覺到她太安靜了，連別人拍她肩膀都沒有反應，和周圍三三兩兩低聲交談的同學形成了鮮明對比。

朱海峰扯了扯林錚，問道：「你之前想跟我說什麼來著？」

林錚收回目光，壓低了聲音問：「你知道喪屍么？」

吳多林拔高了聲音，眼睛瞪得溜圓，「喪屍？！」

林錚立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但已經有人聞聲看了過來，林錚訕笑，瞪了吳多林一眼，示意他不要聲張。

朱海峰錘了吳多林胸口一拳，讓他閉嘴，也壓低了聲音，問林錚：「你他媽玩遊戲玩失心瘋了？」

整個宿舍的人都知道林錚對《天懲》這款遊戲情有獨鍾，晚上說夢話的時候沒少嚷嚷。

吳多林揉著胸口笑嘻嘻地道：「不，我覺著他是流感發燒燒壞了腦袋！」

林錚拍掉吳多林伸向自己額頭的爪子，嚴肅地說：「我說真的，我遇到了喪屍。」

朱海峰道：「怎麼可能，你一個211大學在讀研究生，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動機！」

「更正一下，現在是雙一流大學了。」吳多林也提出質疑：「如果真有喪屍，那他們靠什麼存活？吃肉？喝血？」

「差不多吧，」林錚心有餘悸地說道，「外面很多人已經被感染了。」

說完，他將自己在校外的經歷大致描述了一遍。

林錚最後道：「如果僅僅只是流感，真的有必要進行撤離么？連軍隊都出動了！」

他的表情凝重，朱海峰終於意識到林錚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你跟我們說有什麼用？」朱海峰薅著亂糟糟的頭髮。

林錚一時語塞，他潛意識裡是想引起室友們對整件事的重視。但轉念一想，就算大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可除了跟隨大部隊撤離，也別無他法。

三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就在這時，那名異常安靜的女生動了一下，緊接著開始四肢抽搐。

旁邊有學生沖她指指點點，但沒有人上去幫忙。半分鐘后，女生停止了抽搐，然後緩緩地站起來，毫無徵兆地撲向旁邊的男生，伸出手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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