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看戲
六月天，孩子臉。一場暴雨過後，轉瞬間就晴空萬里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巳時剛過，通往虔州的官道上熙熙攘攘，車馬川流不息，一對年輕夫婦在人群中極為顯眼。男子身形消瘦，衣裳破舊，地地道道的莊戶人打扮。婦人約莫雙十年華，頭戴銀簪，身形圓潤。
進了城，兩人沒找地方歇腳，直奔城西去了。
「街口第三家，應該是這兒。」婦人氣喘吁吁地說。
「我們找人問問。」男子說。
還沒到飯點，李寶生倚靠在門邊，等待著客人上門。看見兩人停足觀望，李寶生連忙上去招呼。
「兩位客官裡面請。」李寶生說。
「小哥，請問這裡是老李餃子館嗎？」男子不識字。
「是的，客官，你們是特地來我們鋪子里吃餃子的吧？」李寶生笑著說。
「我們來找良玉！」婦人插話說。
「你們是…？」李寶生問。
「小哥，我們是良玉的大哥大嫂。」男子說。
「原來是良全大哥和良全嫂子，你們進來吧，我去廚房喊良玉。」李寶生說。
李寶生和良忠、良玉兄妹混熟了，曉得他們有個哥哥叫良全。
「小哥，麻煩你了。」良全高興的說。
自打出生以來，良玉第一次離家，良玉娘在家裡惦記得慌。這次進城，良全夫婦奉父母之命，特地來看看良玉過得怎麼樣。
李寶生客氣了兩句，跟守著櫃檯的堂妹李珠招呼了聲，就往後廚去了。
良全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與齊整的大堂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安的搓了搓手。
門帘被掀開，一個穿著青色外衫的小姑娘從裡面走出來，她四處張望了一番，向著良全飛奔過去。「大哥！」小姑娘喊了一聲。
良全愣了愣，「良玉。」
「瞧吧，我早就說了，妹妹是來城裡享福的。」良全媳婦撇嘴說道。
在家時，良玉穿打補丁的衣裳，干農活曬得烏漆麻黑，平日里吃不上一頓飽飯，瘦得只剩排骨。來虔州還不到一個月，梳了好看的雙丫髻，穿上了小姑娘們喜歡的青衫，連下巴都圓了！
看見良全媳婦，良玉頓了頓，放緩了腳步，「大嫂。」
察覺到妹妹的異樣，良全目光微閃，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什麼。
因家中貧寒，拿不出聘金，良全到了二十歲才娶親。好不容易娶進門的媳婦，良全沒捨得讓媳婦受半分委屈，時刻謹記岳父岳母的教誨，事事順著媳婦的意。
兄妹兩人一起長大，大半個月沒見，總有說不完的話。見媳婦有些不耐煩了，頻頻沖自己使眼色，良全手忙腳亂的從包袱里拿出一雙繡花鞋遞給了良玉。鞋子是良玉娘一針一線親手做的，針腳細密，結實耐穿。
「有空了就回家一趟，爹娘在家裡常念叨你。幹活勤快些別偷懶，我跟你嫂子先走了，我們還要去找你二哥。」良全囑咐道。
「曉得了。大哥，你別忘了替我跟娘說一聲，有空我就跟二哥一塊兒回來。」良玉不舍的說。
「唉，放心吧，我記著呢！」良全點了點頭，背上包袱，準備離開。
「當家的，趕了半天的路，我在這裡歇歇腳，你自個去找良忠吧。」良全媳婦突然說。
「我陪你坐一會兒。」良全討好道。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忙完咱們早點回家，還得回去給大娃餵奶哩。」良全媳婦擺擺手說。
大娃是兩人的兒子，還在襁褓中。
「這，你呆在這兒恐怕不太妥當吧？」良全一臉為難的說。
「有什麼不妥當的？這麼一大間門面，也沒來幾個客人。」良全媳婦撇嘴說。
良全無奈的看了看良玉一眼，欲言又止。
「大哥，沒事的，你去忙，我跟李嬸說一聲。」良玉開口解圍。
送走良全，姑嫂兩人也沒什麼可聊的，良玉給嫂子端了碗茶水，就回廚房忙活去了。
「小姑娘，你們掌柜呢？」
聽見這話，李珠放下筆，抬頭就看見了站在櫃檯前的婦人，展顏一笑。
「良全嫂子，我爹回村裡去了，你找他有事嗎？」李珠問道。
「真不湊巧。」良全媳婦一臉失望。
「良全嫂子，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李珠笑著說。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做主嗎？」良全媳婦懷疑的問。
「大事要等我爹回來，小事我可以做主。」李珠笑了笑。
良全媳婦眼睛一亮，湊上去，「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良全嫂子，你有事儘管直說，良玉姐來我家鋪子里也有一段日子了，自家人不用客套。」李珠好脾氣的說。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直說了。良玉年紀小，花錢沒個分寸，我作為她的嫂子，天天為她擔憂呀。」良全媳婦擔憂的說。
「你的意思是？」李珠沒聽明白。
「我聽別人說，鋪子里一般都是月底發工錢，這不是到月底了嗎？我來替良玉領工錢。」良全媳婦說。
「良全嫂子，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李珠扶額。
「你把工錢給我，跟給良玉沒差別呀，我是她嫂子，怎麼就讓你為難了？」良全媳婦不悅的說。
「良玉在我們鋪子里幫廚，工錢我們會直接給良玉。」李珠拒絕。
「你這小姑娘，怎麼就那麼死腦筋呢？」良玉嫂子氣呼呼的說。
「實在抱歉，望你見諒。」李珠堅定的說。
良全媳婦雙手叉腰，黑著臉說：「哎呀，小丫頭片子，你不是說你能做主的嗎？要是你做不了主，我就在這裡等你爹來。」
良全媳婦嗓門大，客人們紛紛回頭看戲，李寶生連忙跑來助陣，生怕堂妹吃虧。
「就算我三叔來了，他也不會同意的。」李寶生肯定的說。
「怎麼，你們想賴賬呀？」良玉嫂子怒道。
「良全嫂子，你想多了，我們打開門來做生意，從來不短夥計的工錢。」李珠冷笑道。
良全媳婦往地上一坐，一邊抹眼淚一邊喊，「大伙兒來給我評評理，黑心肝的掌柜，賴著不給工錢，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
門前嘈雜的行人紛紛駐足，一副看戲的神情。
「良全嫂子，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李寶生不知所措。
「除非讓她把工錢給我，不然我就不起來。」良全媳婦用手指著李珠說。
聽見外頭的吵鬧聲，良玉走出來看見大堂的情景，一時之間如遭雷擊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