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藜蒿炒臘肉

知書站著甲板上，看著船尾翻起的浪花，漸漸遠去的姑塘碼頭，頓生惆悵。

午飯是廚娘送到房間里來的，伙食看上去不錯，有兩個菜，藜蒿炒臘肉、紅燒全魚。據廚娘說，魚是三爺讓人現捕的，新鮮。知書問過廚娘后，才知她口中的三爺就是魏老三，是這艘船的二管事。

知書猜測廚娘在船上悶得慌，她隨口一問，廚娘就把魏老三的底給揭了。魏老三臉黑顯老，實際才二十二歲，尚未娶妻。爹娘去的早，十歲就跟著兩個哥哥出來謀生，老實巴交。廚娘很健談，臨走前，把知書春燕兩人的來歷摸清了。

「快讓我看看，你眼睛有沒有出毛病？」春燕笑著打趣。

「春燕姐姐，我給你使眼色，為什麼你裝作沒看見？這個廚娘明顯是來套我們的話。」知書問。

「我們兩人單獨出門本就怪異，與其讓他們在背後議論猜測，不如主動把實情告訴他們。隔壁房間的俞嫂子搭過幾回他們的船，說可靠。」春燕說。

「春燕姐姐考慮的周到。」知書說。

「趕緊坐下吃飯，飯菜都涼了。」春燕說。

一層飯廳里，船夫們吃完飯撤了，只剩下魏老三那一桌人還在。

「老三，我替你打聽清楚了，出身清白。」廚娘魏二嫂說。

「有勞二嫂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魏老三說完，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那個年紀小的名叫知書，心眼多。」魏二嫂說。

「這年頭要是沒點心眼，還不被人給賣了。」魏二插話道。

「你別打岔，」魏二嫂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又回頭看著魏老三，「那個年紀大的，春燕姑娘，我瞧著不錯，老三，給你當媳婦剛好。」

魏老三尷尬一笑，「二嫂，你別看見個姑娘就讓我娶回家。」

「老三，你聽我說。這兩個姑娘本是虔州人，幾歲時吃不上飯，被賣到江州陳家當丫鬟。現在年紀大了，陳家放了人。」魏二嫂說。

「江州陳家？我有個熟人，倒是可以向他打聽打聽。」魏二說。

「二哥，你別跟著瞎摻合。」魏老三說。

「三弟，你不小了，是該娶個媳婦回來。年初那會兒，大哥也和我說這事來著。」魏二語重心長的說。

「二哥二嫂，這趟貨不能出岔子，等忙完再說吧。」魏老三腳底抹油，溜了。

「老三每回說到親事就跑。」魏二無奈搖頭。

「他跑他的，他的親事有我們做哥哥嫂子的做主，」魏二嫂頓了頓，「你剛才說有熟人可以打聽消息？」

「認識陳家一個庄頭。」魏二說。

「行，忙完這趟你去打聽一下。」魏二嫂拍板說。

船沿水路南下，改道西南，開往吳城。阿水來敲門，告訴她們船會在吳城碼頭停靠半個時辰，可以下船走走。知書聽了心動，春燕見了，主動提出留下看行李。

申時到了吳城，知書跟著魏老三一行人下船，阿水交待她不要走遠，船不等人，到了點就開。

吳城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還沒下船就能感受到它的繁榮。岸邊停靠了幾艘大船，比魏家的船大；有幾隻獨木舟散落在水面上，向路過的船隻兜售吃食；船一靠岸，早在一旁等待的酒樓、客棧小二，一窩蜂湧過來。

下了船，知書和俞嫂子一起走了，陪她去買零食。俞郎君的穿著能看出是讀書人，果然，從俞嫂子口中得知，俞郎君已有舉人功名。俞郎君是書院的教書先生，因親戚家裡有事，帶著妻兒去探親。

還有一個時辰天就黑了，吳城的街道上卻很熱鬧，並不懼黑夜的來臨。今天也是趕巧，雜耍班子路過此地，在街上賣藝表演。雜耍班子來的少，鑼鼓一敲，把半個鎮的人吸引過來了，里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知書沒有見過雜耍班子表演，厚起臉皮拉著俞嫂子一起去看，俞嫂子猶豫了一下，終究抵擋不住知書的軟磨硬泡。

只見那雜耍的連翻三個跟斗，拿起桌子上的碗，喝了一口透明液體，嘴巴一張，噴出火苗來。站在前面的幾個人，嚇的摔倒在地上。見人摔過來，後面的人趕緊退後，推推撞撞，一大片人摔倒在地，大伙兒哈哈大笑。摔倒在地上的人也不惱，灰溜溜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繼續看錶演。

表演了一回，就有賣藝人端了盤子來討賞錢，知書跟著往盤子里扔了兩個銅錢。一圈下來，賣藝人足足收穫了大半盤的銅錢，他面不改色把銅錢收起來，接著表演。

俞嫂子硬拖著知書走，怕耽擱了時間，趕不上船。知書大呼可惜，好不容易碰上街頭賣藝的，沒有機會留下來看胸口碎大石。俞嫂子不由好笑，知書一副小孩子心性，又慶幸沒把兒子帶下船，不然那個小祖宗定要鬧一場。

俞嫂子在糕點鋪子買了兩包剛出爐的點心，兩人不再耽擱，就往回走。

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俞嫂子回頭看見有幾人騎馬往這邊來了，拽著知書靠著路邊走。

「讓一讓。」身後男子的吼叫聲傳來。

「趕緊讓開。」馬蹄聲越來越近。

知書回頭一看，好傢夥，最前面的那匹馬正朝知書這個方向跑來！知書大吃一驚，立即牽著俞嫂子往路中間跑，驚險躲過。幾匹馬經過，塵土飛揚，兩人衣服上沾了不少塵土。知書黑了臉，連句道歉都沒有。

兩人一臉鬱悶的回碼頭，下船沒看黃曆，遇上這倒霉事。哪料，在碼頭上重遇這幾個人，知書牽著俞嫂子走到幾人面前。

「你們是不是眼瞎？如此不把別人的生命當回事！要是我們沒躲開，是不是要從我們身上踩踏過去？」知書揚起下巴，破口大罵。

俞嫂子反應過來，拽了拽知書的衣袖，給她使眼色，快走，我們惹不起。

馬背上的幾人才注意到知書，往周圍看了看，她不是罵別人。

「你不是沒事嗎？」大鬍子撇撇嘴。

「要是我們出了事，變成厲鬼也要來找你報仇！」知書大怒。

大鬍子撇撇嘴，潑皮。

另一個國字臉的男人，從衣袖裡摸出荷包，扔給知書。

「哎喲。」俞嫂子被砸中了。

知書一看，一個荷包掉在俞嫂子跟前，頓時火冒三丈。不知悔改，還用錢來羞辱人！知書從衣袖裡摸出荷包，把荷包里的幾十個銅錢倒在手上，用力一拋，朝幾人砸去。

叮聲一片，銅錢掉了一地。

俞嫂子嚇得半死，生怕這幾個男子找茬，拉著知書就跑。知書消了氣，意識到這幾人不是自己能惹的，好漢不吃眼前虧，跟著俞嫂子跑了。

錦衣男子坐在馬背上，看見跑遠的兩人，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