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姑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隨著賈老爺一家人離開江州，城中關於賴通判和其妻妹的流言終於平息了下來。

有大小姐幫忙，大夫人清閑下來，時常帶二小姐六小姐出門。這些年，二小姐生母大姨娘老實本分，替大夫人辦了不少事，大夫人決定給二小姐找戶好人家。

映月閣偏廳，知書放下筷子，直呼吃撐了。得益於大小姐，丫鬟們的伙食提高了幾個檔次，每餐有肉有湯。

「姑娘們，東來居的荷香來了。」龐婆子帶了個小丫鬟進來。

荷香是知畫的妹妹，進府不久，是東來居的粗使丫鬟。

「荷香來了，你吃飯沒有？」知琴問。

「知琴姐姐，我吃過了。」荷香說。

「過來坐。」知畫招呼了聲，繼續埋頭吃飯。

「倚翠姐姐派我來傳話，大夫人讓姐姐們在屋裡呆著，別出映月閣。」荷香道。

「我們？」知棋問。

「是。」荷香答道。

「二小姐和六小姐那邊有派人去傳話嗎？知書問。

「沒有，」荷香頓了頓，「只說來映月閣。」

「東來居今日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知書問。

荷香仔細想了想，「大夫人從外頭帶了一個道姑回來。」

眾人摸不著頭腦，荷香也不清楚，讓她回去回話。

丫鬟們見到了大夫人帶回來的那個道姑，因為那個道姑來了映月閣！跟大夫人和段嬤嬤一起來的。

映月閣里，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站一列，三等丫鬟和龐婆子站一列。

知書見那道姑大約三四十歲，嘴裡念念有詞，掐了掐手指，臉色一變。

「道長？」大夫人顯然也注意到了。

「果然如此。」道姑深吸一口氣。

「道長，有話不妨直說。」大夫人說。

「大小姐天庭飽滿，眉如新月，鼻如懸膽，耳白於面，雙鳳眼，此為大貴之相也。貧道觀此院中，風水極佳，卻帶煞氣。」道姑說。

知書撇撇嘴，騙子，騙錢來了。

「道長，這是什麼緣故？」大夫人問。

「夫人，借一步說話。」道長神秘的說。

大夫人和道姑去了大廳，丫鬟們交頭接耳，不知這道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兩刻鐘后，倚翠出來，叫映月閣丫鬟婆子散了，讓春燕和知書去大廳回話。知書有種不好的預感，兩人相互看了看，一起往大廳去。

大廳里，氣氛微妙，大夫人和大小姐臉色都不太好。

「道長，人來了。」段嬤嬤說。

這道姑走到春燕知書面前，仔細看了她們面相，連連搖頭。

「面帶兇相，不是有福之人。」

「道長忙了半天，請隨我去用些茶點，我還有事想請教道長。」大夫人說。

「如此，有勞夫人。」道姑說。

大夫人臨走之前，還不忘給段嬤嬤使眼色，見段嬤嬤點頭，才安心離開。

大廳里只剩下主僕四人，段嬤嬤把道姑的來歷說了，並且把道姑的話大概複述了一遍。

這個道姑自稱師承龍虎山張天師，下山遊歷，半路上攔下大夫人的馬車，忽悠著大夫人把她帶回了府。接著，就有了之前那一幕，算出屬馬的春燕、屬猴的知書八字相剋，命中帶煞。

春燕是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鬟，知書和大小姐一向聊得來，大小姐不肯相信那來歷不明的道姑之言。大夫人怎麼能放心春燕知書留在大小姐身邊伺候？無論大小姐怎麼說，大夫人都不答應留下兩人。

知書認定這道姑裝神弄鬼，映月閣的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中，只有春燕知書兩人是從外面買進來的。換句話說，兩人在府里毫無根基，仰仗的是大小姐。兵臨城下，這局怎麼破？

春燕懵了，對她來說是禍從天降。自從來到大小姐身邊，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離開能去哪裡？

「你們兩人有什麼打算？」段嬤嬤不忍心問。

「嬤嬤，別說了。我要留下她們，母親不肯，我就去求祖母。」大小姐說。

「小姐，老夫人肯定不會同意的，你何必強求？」段嬤嬤苦口婆心的勸說。

大小姐似乎在想著如何說服老夫人。

「嬤嬤，大夫人是怎麼說的？」知書問。

「你們伺候大小姐多年，大夫人的意思是替你們消了奴籍，讓你們出府自謀生路。」段嬤嬤說。

聽了此話，春燕悲從中來，偷偷的擦了擦眼淚。

知書肯定自己是遭人算計了。雖然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不過春燕知書兩人唯一值得讓人算計的，就是大小姐陪嫁丫鬟的身份。

「這些年，大小姐待你們如何？」段嬤嬤問。

「大小姐待我們親如姐妹。」春燕說。

「這件事，府里不少人看見了，很快會傳遍全府，甚至江州城。大夫人不讓你們留在府里，為了能留下你們，小姐不惜和大夫人鬧翻。大小姐已定下婚期，萬一傳到秦夫人耳中，到頭來受罪的是誰？」段嬤嬤問。

「我願意出府，求小姐成全。」知書跪下，沒有轉圜的餘地，出府自謀出路也好。

「小姐，奴婢也願意出府。」春燕跟著跪下。

「我成全你們。」大小姐說完，就跑回了房。

「我這就去給夫人回話，你們回房收拾收拾，很快就能出府。」段嬤嬤說。

回到房中，知畫幾個都在，應該是打聽到了消息，幾人望著知書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不說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知書打破沉默。

聽了知書的話，幾人紅了眼眶。

「你往後有什麼打算？」知琴問。

「當然是回家去。我從小被拐賣到江州來，我能回去的話，我爹娘肯定高興。」知書說。

「回了家記得給我們寫信，要是你爹娘對你不好，你就回來。」知畫說。

「月錢你自己藏著，不要犯傻，全給了你爹娘。」知棋說。

「…」

段嬤嬤很快回來了，把賣身契還給了兩人，大夫人見她們識趣，每人賞了五兩銀子。

到底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鬟，老夫人也派人來了，每人賞了十兩銀子。

知書背著包袱，和春燕手拉著手，進了大小姐卧房。

大小姐抬頭向春桃示意，春桃把手中的兩個小盒子分給二人。

「這是提前給你們準備的嫁妝，」大小姐笑了笑，「我會派人去衙門消了你們的奴籍。」

「小姐，以後春燕不在你身邊伺候，你要保重。」春燕說。

「小姐保重。」知書說。

「嬤嬤，勞煩你送她們出去。」大小姐說。

「小姐放心。」段嬤嬤爽快答應了。

春燕知書給大小姐磕了三個頭，流著眼淚出了映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