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銀槍失色溫心寒

第一百九十三章 銀槍失色溫心寒

「他們已經放棄抵抗,向你求饒,又不曾害你,為何你還要下毒手,難道在你手中留下一條性命就這麼難么!」刀雪客掙脫柳緣君的阻攔,大為不解,憤憤不平道。楚輕安也怒目瞪圓,嗔怒道:「你這毫無人性的殺人魔!就不怕遭天譴么!」

應無疾聞言非但不怒,反而笑道:「此等皆是阿諛奉承,諂媚忘義的小人,左右搖擺,見風使舵,豈可留得?即便那血書密詔是真,既該立即派人通知本王,他們非但不報,還隨着這張伯夜一同起事,分明是對本王早有殺心,而如今又假意來拜,若不除之,日後必然害我!」

「此等小計,焉能瞞得過本王?」說罷,還頗為得意的撫須笑着。

正當應無疾與刀雪客三人爭論之時,那清一道人見勢頭不妙,便拉扯挾持着那正光帝欲逃下朝聖壇。誰知被那應無疾見了,急忙對刀雪客說道:「你我恩怨,事後再談,莫要走了那賊妖道!」說罷,便搶先一步,飛身而起,甩出一指,白光閃爍,一道真氣光束直飛向那清一道人。

一聲慘叫之後,只在那清一道人手背之上留下一道指頭大小的的傷口,被內力灼燒的焦黑。清一道人劇痛難耐,只得放開了那正光帝。刀雪客三人也飛身而起,翻身上了那朝聖壇。柳緣君眼疾手快,銀槍一閃,穿插到清一道人與正光帝之間,將二人隔開,又將那小皇帝往楚輕安懷中一推。

楚輕安生怕那小皇帝反抗反而麻煩,也顧不得許多,一記手刀打在那皇帝的脖頸之上,將他擊暈。刀雪客又對她吩咐道:「務必照顧好他!」楚輕安重重點了點頭,又對他說道:「小心應戰!」說罷,刀雪客便與柳緣君和應無疾三人一同將那妖道圍住。

和那清一道人一路的假太監與兩名道童見只有楚輕安一人護住正光帝,就要來搶。楚輕安便一手托住那小皇帝的腰,猛地踢出左腳,正踹中那太監面門,將他踢暈,又從身後抽出雪葉劍,在手中一轉,反握住劍鞘,甩著劍柄將一道童打昏。

銀光一閃,那劍身出鞘三寸,擋在另一道童眼前。那道童見同伴被打倒早已嚇得抖似篩糠,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看着那雪白的劍身上映着自己慘白的面孔,鋒利的霜刃隨時能取走他的性命,身下竟流出一灘黃湯,楚輕安見了亦是忍俊不禁,手腕一抖,收劍入鞘,又用劍柄在其脖頸處一敲,將那最後的道童也打昏過去。

而楚輕安還是在一旁照看着那小皇帝,卻不時抬起頭來,焦急的看着刀雪客三人的戰況。

且說那道人被刀雪客,柳緣君,應無疾三人圍住,心中已有怯意,又不能表現出來,便試圖從刀雪客二人身上尋得突破口:「你是何人?從未在宮中見過?若你們還有半分良心,就該隨貧道一同誅殺那應無疾,為何協助叛賊造反?留下一生污名?我乃當朝國師,事成之後必不會虧待你等!」

刀雪客徐徐拔出鞘中漆黑的紅夜刀,冷冷說道:「我並非助那應無疾,實乃是為助公道正義,為救中原萬千子民,也為救你那朝鷹族不肯受戰爭之苦的平民百姓!」清一道人聞言臉色巨變,瞠目結舌道:「你!你說甚麼......你怎麼知道......」

「知道甚麼?知道你是朝鷹族的國師么?妖道!你苦心謀划多年的奸計已被識破,朝鷹族北伐中原的計劃將全盤皆崩,你已是獨木難支,識相的話便束手就擒,免得激起一場惡戰,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柳緣君兩桿銀槍,橫於身前。

三人變換著身位,清一道人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轉,也謹慎的原地徐徐轉動身子,以免他們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突然出手。

目光終是落在那柄漆黑的刀上,順着刀柄向上看,乃是刀雪客冷若冰霜的目光,顫抖著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客雪山莊蘇陵雪,十鬼堂之刀雪客!」清一道人聞言大驚,就要衝出重圍,逃竄離去。可刀雪客已然衝天而起,一刀當頭斬下。

應無疾雖早想除掉這清一道人,只是不想他如此便死在刀雪客刀下,一者讓刀雪客建功立業,二者刀雪客如今內力高深莫測,刀法登峰造極,已成心腹大患,何不借清一道人之人,叫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自己好從中取利,一箭雙鵰。想到此處,應無疾雖戰卻不用心,還在有意暗害刀雪客。

紅夜刀斬下,那道人急忙錯身閃開,柳緣君又一槍刺來,飛身而起,從銀槍之上飛過,見刀雪客落地,便揮動手中拂塵,向其脖頸處經脈打去。刀雪客側頭去看,反手劈出一刀,紅光閃爍,竟將那拂塵削斷。道人大驚,聞聽身後風動,柳緣君銀槍直搠后脊,正欲俯身去躲,刀

雪客又貼地一刀,直劈腳踝。

應無疾見道人失了利,急忙上前助陣,假意一指點向那道人門面,卻故意賣個破綻叫他見了。清一道人左腳一蹬,橫懸在半空,先是躲過刀雪客的一刀與柳緣君的一槍,又急忙將那隻剩下半截的拂塵嚮應無疾小腹打去。

腹中中招,應無疾故意催動心脈吐出一口血來,將手指一偏,真氣錯開了路徑,竟直奔刀雪客而去。刀雪客急忙舉刀交叉砍出兩道交錯的刀氣,與那神真飛劍指的真氣撞在一處,霎時間化為雲煙散去。刀雪客後退兩步,大為不解的怒目看嚮應無疾:「應無疾,你做甚麼!」

「實在非我所願,實是無力再戰!」應無疾故意裝作受了重傷的模樣,半蹲在一旁,只等刀雪客二人與清一道人兩敗俱傷再出手結果他們的性命。刀雪客心想:「那應無疾分明不是全心助我,如今他受了重傷也好,至少不會再插手幫倒忙。」

而柳緣君見那應無疾雖好似受了重傷,可臉色紅潤,分明是有意偽裝。其意不言而喻:「定是想趁我等與這妖道斗得兩敗俱傷之上,再出手將我等一網打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須小心防範,保住阿雪安然無恙!」

少了個應無疾相助,清一道人頓時少了些許壓力,見不能與刀雪客硬碰硬便故意將那半截拂塵往地上一掃,揚起一片煙塵來,又從懷中取出三枚金丹,在地上一摜,一聲巨響后騰起濃重的煙霧,刀雪客與柳緣君被嗆得喘不過氣,睜不開眼,清一道人立即飛身而起,縱身躍上了那宣天殿的屋頂。

一旁的楚輕安看的真切,又不敢丟下身旁的小皇帝,只得扯開嗓子喊到:「雪哥哥,柳師姐,那妖道往殿頂去了!」刀雪客與柳緣君聞聽此言,不敢稍歇,也飛身而起,追上那清一道人。這宣天殿乃是這場上唯一的宮殿,無處可逃。而周圍皆是朱漆高牆,上又有龍驤飛軍駐守,弓箭手已準備多時。

清一道人不敢擅闖,只得回身去看。見刀雪客二人追來,便翻掌撥袖,右手執拂塵,左手拇指與中指相接,口中念念有詞,待刀雪客二人靠近,便將左掌向腳下一拍。連串的轟響宛若天降驚雷擊中那琉璃瓦,激起白煙騰騰,其中閃爍著幽藍的閃電,直奔刀雪客而來。

此乃那妖道的奔雷法,雖威力不大,但起勢滔天,如降天雷,威懾力極大。刀雪客二人見狀,不敢怠慢,連忙騰空而起。刀雪客見那妖道還要逃竄,便知他無真憑實學,只有些恐嚇人的障眼法,便再無顧忌,凌空劈出兩刀,猩紅的刀氣直逼那隻顧逃跑的清一道人,劈中其腳踝,凄厲的慘叫聲劃破長空。

清一道人兩腳已被刀雪客刀氣所傷,傷口血肉模糊,依稀可見森森白骨,再無逃竄之力,趴在那屋頂之上連聲哀嚎。見刀雪客與柳緣君緩步逼來,將雙手藏在身下,卻還苦苦哀求道:「雪少俠,求你,求你繞我一條性命,如今我雙腳殘廢,再也不能為非作歹,但請雪少俠饒我一命罷,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刀雪客見他求饒,戒備心更減,刀指清一道人道:「若是輕信了你小人之言,日後捲土重來,只會使我中原百姓和你朝鷹族平民罹難,飽受戰亂之苦,如今宜當將你梟首,方能使朝鷹族計劃崩潰,罷兵回朝,不敢再侵犯我中土。」

可柳緣君見那清一道人表情真誠,似有悔過之意,心頭一軟便說道:「阿雪,他既已有懺悔之心,不如留他一條性命。送他回朝鷹族也讓他告知那中平帝,叫他早收刀兵,與我中原修好,互不侵犯,從此安分守己,既可免去戰亂之苦,也好讓朝鷹族心服口服,少造些殺孽。」

「你可願意回朝鷹族,阻止那中平帝罷兵?永不來犯?」刀雪客的紅夜刀尖與那清一道人的鼻尖不過三寸的距離,彈指間便可取他性命,清一道人連忙說道:「願意,願意,若少俠放我回去,我必定全力阻止我家聖上出兵,從此只在南疆安分守己,再不北上,襲擾邊境。」

可正當刀雪客與柳緣君皆放鬆警惕之時,那清一道人臉色微變,眼神突然凌厲起來,那藏在身下的左手翻出,忽然抬起左臂,寬大的袖口之中飛出兩根銀針,直刺向刀雪客雙目。刀雪客不曾防備,發現那飛出的銀針之時已然難以躲閃,只覺眼前一片血紅,視線逐漸模糊,劇痛蔓延,仰頭長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回蕩在皇宮之中。

柳緣君慌了心神,急忙一槍搠進那清一道人的小腹,道人大笑兩聲吐血身亡,倒在一旁。柳緣君又轉身極快的從因劇痛跪倒在屋頂上的刀雪客眼中抽出那兩枚細小的銀針。怎奈刀雪客雙眼已傷,無力回天,只怕再難復明。

兩行鮮血從眼中流出,順着臉頰滴落,柳緣君慌亂的用袖

口替他拭去滿臉的血跡,可自己眼眶中盈滿的淚水也將視線模糊,柳緣君淚眼朦朧,哭嚎著喚道:「阿雪,沒事的,阿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聞聽刀雪客連聲哀嚎,楚輕安心神大亂,再顧不得那小皇帝,先前她苦練輕功正是為了今日,便飛身上了屋頂,見刀雪客跪倒在柳緣君的身前,那道人已死,便欣喜的朝二人跑去。

可越靠近二人越覺得不對勁,柳緣君滿臉是淚,不停地安慰著刀雪客,刀雪客則是痛徹心扉,哀嚎連連。急忙轉到刀雪客身前,發現刀雪客雙目已瞎,兩行血淚流出,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心中崩潰,也跪坐下來,已按耐不住哭腔:「雪哥哥的眼睛,眼睛怎麼了......」

見刀雪客不答,又回身去問那柳緣君,扯著柳緣君的衣裙哭嚎道:「師姐,求求你告訴我......雪哥哥的眼睛到底,到底怎麼了......」柳緣君已是泣不成聲,只得斷續說道:「阿雪的雙眼被那道人暗器所傷,只怕是,再也不能......」說罷又捂著嘴嗚咽起來。楚輕安已是淚流滿面,搖頭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有離前輩傳下的《濟世青囊》,一定有方法能治好他的!」

正當三人哭做一團之時,應無疾聞聽那屋頂上先是哀嚎後有哭聲,必是有大事發生,便繞到那宣天殿後,也飛身上了屋頂。見楚輕安與柳緣君皆面對着那刀雪客泣不成聲,清一道人已氣絕多時,而刀雪客雙目緊閉,兩行血淚滴落,分明是已瞎,心中大喜,兩掌交疊,化掌為指,翻腕撥袖,真氣流轉,甩出兩道白光,直取刀雪客天靈與心窩。

柳緣君聞聽身後狂風獵獵,急忙回頭去看,楚輕安卻還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自拔,刀雪客被劇痛所擾,心神大亂也無暇顧及。可這一回頭,便望見那兩道白光射來,直取刀雪客,倉皇之下,柳緣君急忙將兩腳一跺,飛身擋在刀雪客身前。

那兩道白光便刺中柳緣君背部大穴,傷及心脈,一口鮮血噴出,落在刀雪客臉上。刀雪客只覺臉上一陣溫熱,隨之而來的便是極為濃重的血腥味。「撲通」一聲,柳緣君無力的跪坐在刀雪客身前,楚輕安見了急忙將她扶住,連忙問道:「柳師姐,柳師姐你怎麼了!?」

刀雪客聞聽此言,也驚慌無措的向前摸去,觸碰到了柳緣君蒼白冰冷的雙手,又向上摸,扶住了柳緣君的肩膀,急忙問道:「師姐,你怎麼了師姐!」楚輕安銀牙暗咬,強忍眼淚向其身後望去,見應無疾撫須大笑,方知這其中詭計。

「應無疾!奸賊!我們苦心為天下百姓誅殺逆賊,你卻背地裏下手偷襲!」楚輕安破口大罵,應無疾卻若無其事的搖頭笑道:「只可惜,沒能殺了這刀雪客。」刀雪客這才反應過來,那應無疾方才詐稱受傷,分明是想坐山觀虎鬥,如今清一道人已死,他們便是應無疾最大的心患,這下背地下毒手,想將他們一網打盡。

只是在生死危機關頭,自己的師姐卻再一次救了自己,只是這次的代價,竟是她自己的性命。

楚輕安抽出折雪劍就要與應無疾拼個你死我活,可柳緣君已到彌留之際,還在擔心她因此受傷,跪坐在刀雪客身前,拚死將她攔下:「輕安......不得魯莽......」楚輕安只得棄了雪葉劍跪倒在他二人身前,哭嚎道:「師姐......」

柳緣君已是奄奄一息,視線越來越模糊,雙眼微閉,似要說話,還未說出口,口中又湧出一口鮮血。「師姐,你別說話了......我這便為你和雪哥哥醫治......」楚輕安想將他二人扶起,怎奈柳緣君軀殼沉重,再難起身。顫顫巍巍按住楚輕安的手腕,苦澀的笑道:「輕安,阿雪,我便交給你了......你們,一定能......」復又噴出一口鮮血,打斷了話語。

無力的向前傾倒,柳緣君一頭扎進了刀雪客懷中,刀雪客下意識的抱住那不帶一絲體溫的身體,仰天痛苦,只是他再難流出一滴淚水,眼中滲出的只有無盡的血水:「師姐......」柳緣君含着最後一口真氣,倒在刀雪客懷中虛弱的說道:「我最後還是沒能......還是沒能保護好你......師姐對不起你......有何面目去見師父,師娘......」

「不,師姐,你已經儘力了......」楚輕安在一旁勸慰。柳緣君自知時間不多,緩緩合上雙眼,眼角又劃出一滴晶瑩的淚水,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輕輕顫動着,輕輕喊了一聲:「大師兄,我來見你了......」便在刀雪客懷中帶着微笑和淚水,悄然死去。

更有詩云:「女兒何時負雙槍,寒山飄落白衣涼。巾幗從不讓鬚眉,甘把心血飛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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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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