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掌中傀儡葬江山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掌中傀儡葬江山

百官聞言一哄而起,不願再拜,而少數地方州府官員和朝鷹族的細作卻還跪在地上。刀雪客掃了一眼,便將這些人的模樣記在心中。鑾轎落轎,清一道人徐徐睜開雙目,下了鑾轎緩步走上玉階,登了朝聖壇,俯視群臣,又對那身旁的太監說道:「請聖上移步。」

「遵國師命。」那太監躬身領命,又將那拂塵一甩,高聲喊道:「恭迎聖駕,眾臣朝拜!」聖駕既出,百官臣服,盡皆跪倒。除了那應無疾與清一道人仍然不跪,他二人皆有上殿不拜的特權,只是相視一眼,如臨大敵,眼中殺意騰起,怒火跳動。

而那正光帝精神抖擻的端坐在鑾轎之上,從那宣天殿而出,也落在那朝聖壇下,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那背對着文武百官站在高台之上清一道人伸出右手兩根手指,不斷的搖動着,口中還念念有詞,似乎在操縱着甚麼。

百官許久未見到正光帝的真容,見聖上精神抖擻,龍體康健,大多心中大喜,只當是天官賜福,上蒼保佑,一齊高喊道:「聖上保重龍體!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距離較遠,百官只能見到那正光帝面色紅潤,氣定神閑,卻看不到那木訥獃滯的眼神。

清一道人操縱着正光帝緩步走下鑾轎,走上玉階停在一旁,自己竟然與那皇帝並肩而立,毫無臣子之禮,百官們看在眼中,敢怒不敢言。而刀雪客並非朝堂中人,見此狀便伸手去摸藏在後背的兵器,柳緣君見了急忙說道:「此時萬萬不可動手,若是動起手來,一定會威脅到那小皇帝的性命!」刀雪客聞言,只得作罷。

「焚香祭祖,昭告天地,佑我大姜,萬世恆昌!」太監與清一道人退到兩旁,而正光帝走上前,在那香案上點起三根香,清煙斜上,祭奠兩代先帝,此為昭天。太監上前又倒了一杯御酒,遞與那正光帝,正光帝遂後退半步,將那酒橫著灑在身前,此為告地。諸事皆畢,百官們又一齊喊道:「佑我大姜,萬世恆昌!」

太監又上前吩咐道:「先祖已拜,百官朝聖,進獻珍寶!」到了此時,文武百官與地方州府官員便按照官職大小,由大到小,以此將進獻的奇珍異寶送到朝聖壇前,正光帝腳下,再由執事太監清點登記造冊,最終呈於正光帝。

而第一個獻寶便是應無疾,命刀雪客三人將寶物送至朝聖壇前,隨後便是三公九卿等官員。待百官獻寶,太監清點完畢后,按理說朝聖大典就該宣佈圓滿結束,可今年非比尋常,那太監與清一道人相視一眼,便又上前喊道:「朝聖大典諸事完畢,聖上另有聖諭,眾臣接旨!」

「臣接旨!」百官雖嘴上接旨,可心中卻大為不解,尤其是那張伯夜等一概老臣,前日裏受了先帝的血書密詔,正等著正光帝發令,伏兵殺出,響應天子詔令誅殺叛賊,可遲遲等不到約定的號令,心中只得空自干著急。

太監復又退到一旁,清一道人緩步移到正光帝身後,推至三步外,又搖動手指,嘴唇微動,操縱着那正光帝開口說話道:「眾卿平身!」「謝陛下!」百官起身,那正光帝又笑着說道:「朕本無德,蒙受天恩,承先帝遺命,繼九五之尊。奈何朕寡德無命,難承真龍之位,自繼位已來,體弱多病,以致擱置朝政,荒廢國事。黎民罹難,百姓受苦,四海怨念而起,八方難以臣服,故而朕潛心懺悔,克己思過,才終於想出了對策。」

「這些年來,信賴國師為朕治病施法,延年益壽,此恩堪比再生。國師之才,勝朕十倍,處理國政要事,得心應手,百官稱頌,百姓仰德。如今,朕為萬民社稷着想,為我大姜萬里江山着想,今日便將皇位禪讓於國師!」

正光帝面帶微笑着張開雙臂,躬著身子,極為謙恭的退到一旁,最後竟向那清一道人屈膝跪下。百官們聞言大驚失色,立刻炸開了鍋。「萬萬不可啊!陛下!」「陛下,豈能將先帝基業拱手讓與妖道!?」「忠臣不事二主,我等寧死也不願尊那妖道為皇上!」

大多數臣子皆是義憤填膺,寧死不肯屈膝,而少數官員則是心懷鬼胎,不敢出聲,只是默默觀察著其他官員的神情話語,隨機應變。一年近七旬的老臣衝出陣列,手執象牙笏,跪在朝聖壇前泣血進諫道:「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我大姜萬里江山,乃是太祖及眾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堆積累累白骨,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先帝賢明仁德,天下大治,百姓安居樂業,正是太平之時。

「陛下登基后雖無力處理朝政,先賴順明王輔佐,才使天下安平,這妖道寸功未立,又是外姓之人,不知根底,休說是天賜皇位豈可禪讓,便是要禪讓,豈能讓與這妖道,也該讓與東陵王才對!若陛下執意要將皇位讓與妖道,老臣願撞死在這玉階之下!」

此言一出,竟然得到一片附和之聲,「是啊是啊,就算禪讓,也該讓與王爺才對。」說出此話者,多半是應無疾的黨羽,也有少數實在見聖上無力處理朝政,迷信妖道,拱手葬送了這萬里江山,不如交予自家能人據之,尚可保萬民安泰。

可那清一道人假意將那傀儡皇帝扶起,躬身連連擺手道:「貧道無才無德,豈可受禪稱帝,陛下折煞我也,貧道萬萬不可受此厚恩!若陛下執意如此,貧道也只得離開陛下了。」明面上雖如此推脫,做個樣子給文武百官看,暗地裏卻將手指微微一勾,那正光帝便轉過身來,指著那老臣罵道:

「正因為有你等這般亂臣賊子,不為江山社稷着想,只固執甚麼正統天道,天賜皇位,墨守成規,反而誤了這大好河山,糟踐了祖上創下的基業!朕為萬民着想,將皇位禪讓於賢德之人有何不可?此分明是天下之幸,萬民之福!你竟然敢在此說甚麼禪讓於應無疾?我看你分明是他的亂黨!與他一起謀划竄逆,來人吶,將他拿下!」

一聲令下,兩旁鐵甲衛便衝出隊列,扯住那老臣的臂膀,就要將他拖下。誰知那老臣拚死掙開,又撲倒在朝聖壇前聲淚俱下,哭嚎道:「陛下......」「還不將他帶下去,凌遲處死!」正光帝勃然大怒,厲聲叱道。

還未等鐵甲衛復上前來,那老臣便顫顫巍巍的拱手拜道:「陛下保重龍體,老臣,去也!」說罷,便猛然起身向前衝去,一頭撞死在那朝聖壇下,顱骨崩裂,鮮血迸出,染紅了那雪白的玉階,氣絕而死。

文武百官皆扭過頭去,不願去看那血腥的一幕,而應無疾卻負着雙手,目光閃爍,表情凝重,不知在思索些甚麼。或許是那老臣之死觸動了他,也或許是那正光帝一番怒斥激怒了他,可這都表明一件事,無論是正光帝還是那清一道人,無時無刻不再想着除掉自己,這讓他不得不時刻警惕。

正光帝擺了擺手,兩名鐵甲衛便將那老臣的屍首拖出場外。而清一道人仍是不肯受禪,正光帝竟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令聞者感傷。正光帝跪倒在地,伏在清一道人腳下,連連叩拜,驚得百官也不得不隨之一齊叩拜。

清一道人嘴上拒絕,不可受禪,卻又不阻止那正光帝,任由他率領百官朝拜。「若國師不肯受禪,豈不是要將我大姜萬民置於水火?國師棄天下萬民於不顧,舍萬里江山而不顧,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着我大姜亡國么?若國師不肯受禪,我便也撞死在這玉階上!」正光帝邊哭邊嚎道。

「這......」見清一道人還在猶豫,那正光帝竟站起身來一把將供桌香案推倒在地,香爐打翻,貢品滾落,那太祖武皇帝與先帝仁宗的牌位也摔落在地,此乃大不敬也,百官們聲淚俱下,不忍再看。而正光帝卻還高聲喊道:「此乃滅陳尊新也,爾等若還有半分良心,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想一想,還不隨我一齊跪請國師受禪?」

「陛下萬萬不可啊!」「陛下保重龍體,萬萬不可便宜了那妖道啊!」見百官苦苦哀求,正光帝執意禪讓,應無疾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竟大步流星快步走出陣列,指著那妖道笑罵道:「妖道!你以為本王看不出你的伎倆么?你假意為陛下診治頑疾,卻暗地裏用了甚麼妖法,迷惑聖上心智,又在這裏想要奪取皇位,顛覆我大姜基業,分明圖謀不軌,眾臣當隨本王,合而殺之,以清君側!」

而那清一道人卻操縱着正光帝斥責道:「大膽應無疾!你屢次犯上,分明圖謀不軌!身為王爺,尚不滿足,狼子野心,圖謀朕之江山,僭越無禮,還想謀害朕。如今朕將江山讓與他人與你何干?分明是你想爭這皇位,你這竄逆之徒,安敢在此口出狂言!還不講應無疾極其亂黨拿下!」

眾臣尚在猶豫之間,而那張伯夜等人早有準備。雖未得到約定好的號令,但正光帝確已親口說出捉拿應無疾極其亂黨,那太尉張伯夜便搶先拔出劍來,高聲喊道:「奉陛下血書密詔,保護陛下,誅殺應無疾亂黨!殺!」

張伯夜一聲令下,那奉了血書密詔的其餘一十七人除了那伏文侍郎王千扇以外盡皆拔劍響應。邁步趕到宣天殿旁,又回身暴喝道:「勤王保駕,誅殺逆賊!」此言一出,城牆四角的塔樓之中衝出密密麻麻的龍驤飛軍,擠滿了城牆,扯開弓箭對準那宣天殿前。

而預先埋伏在四方門外的伏兵便得了號令,各執刀兵,一齊殺出,頓時喊殺聲震天。

文武百官在此一幕,不知是何情況,驚慌起來,手忙腳亂正欲四散逃去,而地方官員更是下破了膽,手足無措,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可四方大門在伏兵魚貫而入的下一刻便死死關上,百官們逃竄無路,驚慌失

措,有人下破了膽,有人驚得滿身是汗,有人渾身發顫,有人嚎啕大哭。

而張伯夜見文武百官這副德行,又厲聲叱道:「此伏兵乃是奉了聖上血書密詔誅殺叛賊的,與百官無關,不必驚慌!」其餘那一十六位奉詔殺賊之臣也都與張伯夜並肩而立,劍指那應無疾與他身後的刀雪客三人。

此時應無疾在朝中的許多耳目與黨羽也急忙與之撇清關係,想要留下一條性命,與文武百官一齊被逼到角落不敢亂動。

清一道人假意將正光帝護在身後,而應無疾卻冷笑一聲,指著那群心腹重臣笑罵道:「虧你們還是朝廷重臣,陛下心腹,受先帝託孤不思盡忠報國,卻劍指本王,好生糊塗啊!」

張伯夜卻反駁道:「應無疾!你休要狡辯!正是因為我等受先帝重託,又蒙陛下聖恩,時刻不敢忘懷,故而今日奉陛下血書密詔,前來誅滅你這反賊!你雖貴為王爺,尚且人心不足,竟妄圖皇位,早有竄逆之心。陛下今由發令,叫我等捉住逆賊,豈能違抗?」

「捉住逆賊?捉住逆賊?好一個捉住逆賊!」應無疾仰天大笑,橫眉冷對眾臣,又指向那朝聖壇上的清一道人,望着張伯夜道,「你口口聲聲說誅殺竄逆叛賊,可如今天子姓應,本王姓應,天下也姓應!何來竄逆一說?那高台之上站的不知根底的妖道,卻要受禪登基,圖我大姜大好河山!叛賊是何人,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本王出面阻止,反而被污為叛賊,可有天理乎!」

張伯夜等人聞聽此番話,也猶豫起來,望了望那朝聖壇上護著皇帝的清一道人。清一道人見張伯夜等人有些遲疑,生怕此事不成,橫生枝節,便又操縱那正光帝一把將自己推開,指著張伯夜命令道:「張太尉!還不速速剿滅叛賊,更待何時?」

張伯夜無奈,只得道一聲「是。」又對那應無疾冷笑道:「王爺,得罪了!」說罷便挺劍朝應無疾心窩裏刺去。且說那張伯夜雖然年過七旬,但一身武藝仍未荒廢。只是他戎馬一生,一招一式皆是從沙場上習得,與練武之人不同,戰場上的殺招無關乎內力真氣,只講究用最少的力氣殺最多的敵人,要的便是一擊致命。

可他終究年事已高,即便不服老,招式的速度卻是慢了許多。這一劍直去,雖是必殺一擊,可應無疾卻不費吹灰之力的輕鬆閃過,只將身子微微一偏,便將那長劍夾在腋下,用力一折便將其折成兩段。張伯夜手持斷劍向後栽去,其餘一十六名大臣方想上前去扶,可那應無疾卻撇了斷劍,搶先一步,劍步而出。

刀雪客忽然上前高喊一聲:「切莫殺他!」

此一舉既嚇退了那一十六名大臣,也一掌打中那張伯夜的胸口。此一掌雖只有兩成的功力,但張伯夜年事已高,已然是風燭殘年之時,又豈能受此重擊?當即口吐鮮血,雙眼瞪圓,徐徐低頭去看自己胸口,殷紅的鮮血從牙縫滲出,將蒼白的鬍鬚染紅,又顫顫巍巍的舉起斷劍,直指應無疾,口中斷續說道:「殺賊,殺賊,殺賊......」說罷,便倒地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一十六名大臣見此景嚇得面色慘白,急忙一齊撇了那正光帝跪倒在應無疾腳邊乞饒:「王爺請饒我等一命,我等奉了聖上血書密詔,實在是不敢違抗。」

而刀雪客卻在應無疾身後怒斥,不顧柳緣君阻攔,那楚輕安亦是義憤填膺,怒火中燒:「你為何要殺那張太尉!他本是忠烈之人,三朝元老,為江山社稷立下汗馬功勞,怎能由你肆意妄殺?」

「肆意妄殺?哼!」應無疾冷哼一聲,轉身看向刀雪客三人,「他身為託孤重臣,三朝元老,卻不能明辨是非,看清忠奸善惡,聽信他人之言,假傳聖上密詔,不去擒那禍亂朝堂的妖道,卻要來殺本王,這不是愚忠又是甚麼?留此人在陛下身旁,日後必惹出禍來,不如儘早除之,以免大患!」

說罷又轉身望着那宛如狗一般伏在腳邊乞饒的一十六名官員,見他們滿臉驚恐,只是微微一笑,轉身走了一步。那些官員只當是應無疾放他們一馬,便鬆了口氣,誰知那東陵王又猛然轉過身來,播袖翻掌,純白的真氣在指尖匯聚,雙掌相錯,十指交疊,又分開向十六人指去。

十六人還未及叫喊出聲來,便被那迎面飛來的真氣光束貫穿了下頜,又從頭頂飛出,煙消雲散而去,只留下兩個血窟窿,頃刻間便化為一十六具死屍。那應無疾只使了一招神真飛劍指便在彈指間殺了十六名官員。

那被逼退在角落被御林軍阻隔的百官見此一幕都掩上了雙眼搖頭嘆息,唯獨那王千扇倒吸一口涼氣,摸了摸滿額的汗水,慶幸自己及時嚮應無疾告發,否則自己也將變成那十七具死屍中的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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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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