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邊城小鎮

這個世界上，叫做迷霧鎮的地方，沒有幾十個也有十幾個，大都因迷霧之牆而名。

艾斯帝國的紅獅郡只有一個迷霧鎮，位於野狗原的東北角，東鄰迷霧之牆，北鄰契隆山脈的余脈。

這裡曾經是第三次驅魔之戰的最後戰場。戰爭結束后，參與戰爭的各族聯軍相繼退去，一小部分人選擇和戰友一起留了下來，建立了迷霧鎮。

這些保護了這個世界的老兵們大多來自同一民族，彼此之間相處和諧，把迷霧鎮變成了一個艾斯人聚居的小鎮。

在迷霧鎮建立后的數年內，艾斯帝國建立。第一任皇帝雄才偉略，大肆擴張領土，一度想要越過契隆山脈，進入星辰大草原發展。

在迷霧鎮的東北部山區，新興的艾斯帝國，開發出來一條險惡的小道――睫毛險道，可以進入星辰大草原。

有人說，睫毛險道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說，這條道路太危險了，走路的人小命就像掛在睫毛上。

也有人說，走這條路的人，真是連睫毛都不敢眨一眨。

迷霧鎮作為睫毛險道的橋頭堡，在當時得到了很大的發展。

但是，由於睫毛險道太過危險，不利於太多人通過，現在的艾斯帝國基本上已經放棄了睫毛險道這個方案。

歷經數百年風雨，迷霧鎮並沒有變得有什麼不同，依然是一個在艾斯帝國版圖上找不到的邊城小鎮。

雖然地處偏遠，但這裡的水果和蘑菇很出名，每年都有許多商人到這裡收購蘑菇和果酒，順便賣些日用品。

實際上這裡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可不止出產水果和蘑菇，野狗原上的特產，幾乎都能在這裡找到――高階魔法礦石、寶石、魔珠、藥材……

要不是因為魔獸猖獗，地處僻遠，迷霧鎮大有可為。

走過一段長長的、艱難險阻的旅程，李吉背著小女嬰，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

經過了四五個月的艱難求生和辛苦勞作，尤其是近一個多月的艱難旅程，李吉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重新來到人間。

他略微佝僂著顯得瘦弱的身軀，背負著一隻草編的背簍，雖然全身整潔――比小鎮上的大多數人還要整潔――卻難掩來自身心的疲憊，只有一雙銀色的眼眸，依然亮得嚇人，猶如一隻警惕的大貓。

他略帶迷茫的蹣跚在迷霧鎮的街頭，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小女嬰站在背簍里，扒著李吉的肩頭，露出小腦袋好奇的四處張望，還不時地咿咿呀呀的和李吉討論兩句，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他們兩人一副土包子進城的神情，吸引了很多人好奇的目光。

李吉無視投過來的各種目光，隨意的在街頭蹣跚著腳步，略帶嬰兒肥的臉上，露出輕鬆而滿足的微笑。

這個世界比較封閉，由於種種原因，人們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旅行。

雖然這裡也有外來人，但基本上都是商人和商隊的隨員，或者是生活在野狗原上的，形象不太詭異的，不愛吃人的蠻族。

李吉和小女嬰明顯不是商隊的人，而且衣著乾淨整齊，雖然風格和這裡的人不同，但相貌和衣著也明顯不是那些比人類文明要落後得多的蠻族。

人們用各種目光打量著兩人，不時地指指點點，輕聲議論。關於李吉和小女嬰的身份的流言，風一般傳遍了整個小鎮。

李吉現在的耳力驚人的好，那些自以為私密的討論，不時地進入他的耳朵。對那些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或是不懷好意的目光，李吉視若無睹。

在走過半條街道之後，他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年輕的，父母雙亡的，身無分文的，帶著幼小的妹妹的，流浪漢――現在差不多全鎮子的人都知道了。

李吉很快就在只有一條街的鎮子里，轉了一圈。

整個鎮子就像是歐洲中世紀的鄉下小鎮――房屋矮小破敗，街道髒亂，污水橫流，人們衣衫襤褸，神情麻木。

有個別人的形象，與李吉認知中的人類形象，區別大了點――簡單直接點說，就是「視之不類人形」。

一個土廣場上亂糟糟的，倒是挺有人氣，吆喝聲此起彼伏，看起來是個小小的集市。

集市上聚集著一群高大的馱獸，長得奇形怪狀，有些就連拉卡里斯也不認識，李吉就更不可能認識是什麼動物――不稀奇，這個世界的動物，李吉都不熟。

最引人矚目的是十幾個長的奇形怪狀，又奇裝異服的攤主。

有的個頭不高卻身形粗壯，滿頭滿臉都是打著卷的，茂密的金色毛髮和鬍鬚，背後背著沉重的戰錘或單刃斧――這是矮人。

有的身形修長，面貌清秀，耳朵秀美尖長，一道道猙獰的刺青在白皙的皮膚上肆意遊走，身上披著的破爛獸皮難掩獵豹般矯健的肌肉，或背著簡陋的弓箭，或拎著骨質的短矛――這是野蠻精靈。

有的青面獠牙，暴睛四耳，頭上戴著獸角做裝飾，望之不類人形――這是荒野獸人中一種，而且他們頭上的獸角也並不是什麼裝飾。

這些人和正常人類的區別很大，而且是來自幾個不同的種族。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剽悍和血腥，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李吉決定找形象好點的人詢問一些情況――這很容易，大部分人和李吉的長相差不多，一看就是屬於同一個種族。

事實上，索林人的近親就是艾斯人。

一個看上去乾淨利落的老頭笑得慈眉善目，第一時間贏得了李吉的好感。

老頭名叫萊特，自稱是本地人，和李吉熱情的攀談起來。

萊特告訴李吉一些集市上的「規矩」，好奇的關心一下李吉的處境，希望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李吉感謝了這位好心人的關心，並委婉的拒絕了他的幫助。

李吉隨意的走在集市上，面帶微笑，目光警惕。

那些小攤上售賣的貨物很雜――獸皮、獸骨和獸類的遺體算是一個攤子；看上去應該是草藥的之類的東西堆成一堆；各種乾果、水果、山貨干品琳琅滿目，混亂的堆在一起；各種各樣的、發光不發光的石頭、木頭、骨頭等原材料和金屬製作的武器、工具，混雜在一起，又是另一個攤子。

規模最大的是幾個人類行商的攤子。他們售賣日用品的攤子，小到針頭線腦，糖果零嘴，大到長刀大劍，成衣鞋帽和整卷的紡織品，大袋的黑色的粗鹽和五花八門的調料。

考察了這裡的狀況，李吉決定現殺一隻新鮮的獵物賣賣試試，或者背包里的蘑菇也能賣――畢竟蘑菇也可以算是山貨，沒有人賣也不一定就賣不出去。

這是一次嘗試，李吉希望能夠依靠狩獵、採集，通過這個集市，養活自己和小女嬰。

在人們擔憂的目光中，李吉背著自己的妹妹，非常自信的走出了小鎮。

三個小時不到，李吉回來了。

這個鄉間小鎮因為李吉沸騰了――為李吉的武勇。

一頭兩百多斤的動物，四肢還在輕輕抽動，被李吉綁在兩根樹枝上，奮力拖動。

李吉獵到了一隻五階的蠍尾魔犬。

獵到一隻三階魔獸不算什麼，這裡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夠毫髮無傷的獵到一頭五階魔獸――而且，這個少年還背著一個不會走路的嬰兒。

看到這隻魔犬完整無傷的外表和不自然扭曲的脖子，萊特老頭大聲叫好，並向周圍的人解釋這種殺死獵物的手法有多難，這樣完整的皮毛有多珍貴，如果下手快點的話，還能收穫大量未凝結的魔血。

來自拉卡里斯的知識告訴李吉，這些魔血確實很有用。或許拉卡里斯·李會琢磨用魔血附魔的問題，但李吉一直都不是很感興趣，他只會把魔血變成血豆腐。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向李吉走過來，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嗨！小兄弟！賣給我，怎麼樣？――價錢可不低！」

他一邊說著，一邊掂了掂手裡的兩枚銀幣，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李吉笑了，他很清晰的知道了這個人的想法――一個把「狡詐」擺在臉上的人，可不是個成功的商人。

李吉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抽出短刀，在獵物的身上專心致志的比劃著，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只是想吃肉而已――你的價錢可買不到這樣完整的皮毛，也不值得我放棄嘴邊的肥肉。」

一個聲音大聲的嘲笑這個商人：「沒錢就算了！――小孩子的錢也不好騙啊！」

圍觀的幾個人「哈哈哈」得笑出聲來，一副幸災樂禍的調皮模樣。

商人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

他用力從腰帶上拽下自己的錢袋，憤怒的向著嘲笑自己的人群搖晃：「看看！看看！這是什麼？！――大爺有的是錢！」

在錢袋叮噹的響聲中，圍觀的幾人退開，萊特老頭走了出來。

這個中等身材，頭髮花白，面貌慈祥的老頭，嚴肅的對商人說道：「我萊特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可有時候還是喜歡說兩句――您這樣做，有損於您的榮譽！」

商人看著表情嚴肅的老人，瑟縮了一下，尷尬的乾笑道：「玩笑！玩笑！萊特先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從錢袋裡取出銀幣，數了數，一把塞到李吉的懷裡：「拿好了！――二百四十二枚銀幣！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李吉用半路獵到的一頭蠍尾魔犬，淘到了第一桶金。

這個價錢並不高――一枚五階的魔珠，就能在艾斯帝國的千堡賣出三百多枚銀幣的價錢。

李吉笑著向老人萊特點點頭，表示感謝，慢條斯理的收好銀幣，然後又隨手從身側的包里取出一把蘑菇：「有誰想要這些蘑菇嗎？」

商人的眼睛瞬間睜得老大！――天啊！這是紅線菇！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接過這些珍貴蘑菇，急切的問道：「還有嗎？我出大價錢！――絕對童叟無欺的大價錢！」

李吉乾脆解下隨身攜帶的布包，打開來，讓他隨便看。

隨著一聲喊叫，幾個商人一窩蜂的向著李吉跑過來，那急切的神情嚇得李吉差點把刀子抽出來。

一群商人圍著李吉，七嘴八舌的說話，爭相論價，就連那些不相干的攤主都跑來圍觀。

李吉的包里裝著三種蘑菇，都是他確定可以食用的無毒蘑菇。

迷霧之牆內的蘑菇品種很多，大部分是毒蘑菇，但能食用的蘑菇肯定不只是這三種，但李吉沒能確定更多的可食用的種類。

李吉不急不慌的和幾個商人討論價格，著重打聽還有哪些蘑菇是能吃的。

在李吉喜笑顏開的和幾個商人抬價的時候，一個身背弓箭的中年漢子迅速走到萊特老頭的身邊，低聲報告。

「帝都剛剛傳來的消息――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幾個大能都確切表明，黑暗凈世教的召喚儀式成功了，地點已被確認，就在迷霧之牆的外圍地帶，靠近索林帝國的地方――估計是迷霧沼澤……從索林帝國傳來的消息：黑暗凈世教的召喚儀式發動之前，索林帝國已經在迷霧沼澤的邊緣拉起了封鎖線，並組織得力人手，進入迷霧沼澤查看，目前還沒有有價值的消息傳來……」

看著和幾個商人討價還價的李吉，和那包價值不菲的蘑菇，萊特老頭陷入沉思，好一會兒才沉沉說道：「那個見鬼的儀式居然成功了！真不知道索林帝國的那些傢伙們是幹什麼吃的！……邪魔降世，邪惡勢力勢必高漲，或許這就是黑暗降臨，魔族入侵的前兆――一如三百多年前！」

他瞥了一眼中年漢子，發現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追問道：「還有什麼事？」

中年漢子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萊特，飛快的說道：「凜冬大師並不這樣認為――這是他老人家給你的信――帝都都傳開了，他告訴大家說，他清晰的感應到了這個儀式，還說這是祥瑞降世，代表著正義一方的中堅力量降臨世間，是對抗黑暗的重要一環！」

萊特接過信封，聞言一愣：「這是凜冬大師說的？――黑暗凈世教的當代教宗兼大主祭，殺死了上千人命，耗費了大量精力，發動血腥召喚，召喚出了――嗯~祥瑞？！」

中年漢子無語的點了點頭，表情有點像便秘――他也覺得凜冬大師的說法有點匪夷所思。

難道，執掌暗皇國，橫行索林帝國的黑暗凈世教的教宗兼大主祭，腦子壞掉了？！

「怕不是老糊塗了吧！――畢竟凜冬大師也是幾百歲的人了，老糊塗也很正常……」中年漢子似乎有些牙疼，抽抽著臉說道。

萊特不再搭話，一巴掌輕輕抽在他的後腦勺，讓他閉嘴。

「黑暗凈世教有什麼異常嗎？」

「群龍無首，一片混亂，無非是幾個跳樑小丑乘機爭權奪利――索林帝國的皇帝似乎發了瘋，幾乎是以舉國之力打擊黑暗凈世教和暗皇國――傳言說，索林帝國皇帝陛下的女兒被黑暗凈世教劫持了，皇后陛下因此病重――只是傳言……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讓你打聽的，那位鳳凰之子怎麼樣了？」

「他在半年前確實受到了襲擊，而且傷勢不輕，據說幕後兇手是黑暗凈世教……」

萊特霍然一驚，認真的看著中年漢子。

「說詳細點！」

「是！……鳳凰之子先是被刺客襲擊，身負重傷，后又被下了毒，身故的流言開始在索林帝國帝都的貴族圈子裡流傳……嗯，這是很久以前的消息了吧，誰都沒有驗證過――但索林帝國和鳳凰世家卻很淡定，堅稱鳳凰之子正在修養，不宜見客……您覺得是真的嗎？」

萊特目光閃爍了一下，嘆了口氣。

中年漢子難掩滿臉的失落之色，失望的說道：「索林帝國的鳳凰之子隕落了；我們的凜冬大師成了老糊塗；古精靈們為了誰是正統的問題，大打出手，弄得四分五裂；狼人和咱們不是一條心；侏儒們隱世不出，獸人又遠在天邊……偏偏這時候該死的黑暗凈世教還弄出來個「邪魔降世」――難道還能指望著矮人們獨攬天下大事？！他們倒是頭鐵，可就是太莽……」

「閉嘴！」

萊特打斷了中年漢子的嘮叨，三兩下啟開信封，抽出一張紙。

紙上只有寥寥幾句，萊特一眼就看完了。

他慢慢將信紙疊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又打開仔細的看了一遍。

他來來回回看了四五遍，不禁輕聲笑了幾聲。

他回頭看見中年漢子鬱悶和不解的表情，愉快的一巴掌輕輕抽在他的後腦勺。

「把你的心放到狗肚子里去吧！――凜冬大師還沒老糊塗呢！就算你老死了，說不定他老人家還能再活幾百年！――什麼邪魔？！確實是祥瑞降世！」

中年漢子看著突然心情大好的萊特，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是不是鳳凰之子沒有死？」

「我敢斷言：索林帝國現在的那位鳳凰之子，多半是冒牌貨！但是――」

「……另一位更加強大的鳳凰之子，已經橫空出世了！」

看著中年漢子迷茫的眼神，萊特愉快的哼了兩聲小曲，隨口問道：「前幾年，有傳言說鳳凰家族有一個私生子流落在外？」

中年漢子精神一振，說道：「沒錯！我當初親自去過一趟千堡，想要驗證一下消息的真假，可惜沒趕上，錯過了――您是說，這個消息是真的？――我立刻再去打聽一下？」

萊特老頭欣慰的點了點頭，但他很快也陷入了迷惑中：「我好像忽略了什麼？――是什麼呢？」

他回過身來，看著眼前的情景，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幾個商人將不大的一包的蘑菇瓜分一空，歡天喜地的離開，留給李吉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一百八十五枚銀幣。

當天晚上，李吉和自己的妹妹――麗絲.李――這是李吉在踏入小鎮后，給小女嬰現起的名字――住進了小鎮的旅館。

李吉和麗絲進到旅館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毫不誇張的說，李吉和麗絲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正兒八經的洗過澡了――衣服乾淨，不代表身上也乾淨。

李吉能聞到麗絲身上沖人的味道，偶爾也能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巨大的木桶里盛了半桶熱水，李吉先把又臟又臭的麗絲放進去洗白白，然後跳進木桶，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

從澡桶里出來，李吉覺得渾身都輕了兩斤，這時候再來一頓豐盛的晚餐，真是美好的享受。

躺在安全舒適的床上，李吉抱著麗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而以上這些花費，統共也不超過兩枚銀幣。

李吉了解了銀幣的價值，心裡有了底，決定在旅館暫住，先安頓休整幾天，再決定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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