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姻

第6章 婚姻

雖然入伍近一年,但現在去炊事班,論資排輩,黃昌文還是新人,班長便把打掃衛生、餵豬等瑣碎的事情交給了他。

每一樣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整個炊事班才能良性循環,黃昌文沒有排斥,這裏的生活相較於還在老撾奮戰的戰友,舒服了許多,他沒有理由拒絕。

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但要把容易的事日復一日地做好,那就是偉大,這也是光榮在於平淡,艱巨在於漫長的原由。

黃昌文認真的態度打動了班長,在班務會上,班長對其進行了表揚,並批評另外兩個老兵油子道:「響鼓不用重鎚,我希望你們端正態度,有點集體榮譽感。」

會上,班長宣佈他作為介紹人,推薦黃昌文入黨,要求大家多向他學習,並重新安排了黃昌文的工作任務。

例會的最後一項內容是探親假的安排,黃昌文的假期定在十二月九日,為期一周。

離家一年多,雖有書信往來,但思鄉之情卻隨着假期的到來越發濃烈,下了火車,黃昌文搭乘便車、徒步,輾轉近三天時間才趕到了家中,到家時也是深夜。

黃昌文摸著老舊的房門,感受着上面的溫度,不知自己應不應該敲響房門。

但屋裏的人卻起了床,點亮了煤油燈,將門打開。

是黃天亮,一年不見,他老了許多,白髮叢生,臉上寫滿了疲倦。

「爸,你怎麼起來了。」黃昌文心中激動,語氣卻是平緩。

黃天亮見兒子穿着軍裝,英姿颯爽,又似乎長高了許多,高興道:「我們收到你的來信了,知道你要回來,你這麼大動響,我猜就是你。」

「我動響大嗎?」黃昌文走就院子,將包放在地上,也並沒有製造出多大動響,他馬上反應過來,這肯定是父母知道自己要回來,日思夜盼,沒有睡好覺,所以輕微的聲音他們都能聽到。

他抱住自己的父親,問道:「媽媽呢?」

黃天亮一頓,抱緊兒子道:「你媽太累了,在休息,外面風大,我們進屋吧。」

進了屋,黃天亮拿出溫瓶倒出熱水,讓兒子早點洗漱睡覺。

黃昌文輕聲道:「謝謝爸。」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雖然居住條件不如部隊,但格外溫暖。

「早點休息,去挨着你弟睡。」黃天亮叮囑一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黃昌武睡得很死,鼾聲如雷。

黃昌文上床扯開被子躺進被窩,黃昌武都沒有一點反應。

回到家中,所有的包袱都卸下,黃昌文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等到第二天醒來,已是吃中午飯的時間。

黃昌文看着透過塑料布照進屋的光線,雖在冬日裏,卻似乎有一絲暖意,而身旁的昌武,不知什麼時候就起了床,看來自己回到家裏是真的太放鬆了,居然不知這小子什麼時候起的。

黃昌文穿好衣服出門,經過堂屋時看到牆上貼了一張黃紙,冷風從門縫裏吹進屋,讓他打了一個寒顫,他走過去一看,上面寫着頭七、二七……

這是——

「爸、昌武!」黃昌文大聲喊道,立刻撲向灶房屋。

黃天亮正在灶房煮飯,兒子回來了,他拿出家中的好貨,決定給兒子做一頓好吃的。「醒了,溫瓶里有熱水,快把臉洗了,馬上就吃飯。」

黃昌文看着泰然自若的父親,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媽在休息嗎?」

「昌武這狗日的……」黃天亮以為是昌武泄了密,罵道。

黃昌文道:「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他的腦子裏滿是母親的記憶,點點滴滴,每一個記憶都包含着無數的愛意。

比如一個紅薯,本是母親的早餐,她會留一半來分給兒子;

比如褲子破了洞,她會在飯後空閑的時間,一針一線地補上;

比如做錯了事,被父親教訓時,她會站出來維護……

可這個一直關愛他的人就這麼走了,無聲無息的,都沒有給他一個送別的機會。

兒行千里母擔憂,或許她臨死前都是念著自己的,可……

黃昌文想着想着就覺得心中疼痛,他也知道父親不告訴自己也是怕自己擔憂,見其一言不發,深知人死不能復生,再多的責問也沒有意義,不由潸然淚下,跪在了灶房的地上。

黃天亮一生面對無數風雨,再大的挫折困難都克服了,唯獨在勸人一事上最不擅長,何況親人逝去,本就需要情感宣洩,在趙芬的葬禮之上,他亦痛哭流涕,不能免俗。

便拍了拍黃昌文的肩膀,繼續做自己的飯。

黃昌武站院壩的枇杷樹下,看着遠山蒼茫,任由淚水滑落,他的心也是疼痛的。

吃過飯後,三個大男人帶着香燭紙錢,來到趙芬墳前。

趙芬是在黃昌文奔赴老撾兩個月之後去世的,醫生診斷她是長期營養不良,又過度勞累,憂慮成疾,以至心力交瘁,造成不幸。

黃昌文一片又一片地燒着紙,不斷念叨著:「媽,不孝子來看你了……」

黃天亮知道兒子心中難受,但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應該頂天立地,抗得住風雨,說道:「人故有一死,你媽這一輩子,為你們付出那麼多,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成材,所以明天你就回部隊,好好乾,你媽在天上看着你的。」

黃昌武將香插在地上,撕著紙錢道:「明年招兵,我也去報名,一定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黃昌文看着父親年邁的身子,擔心他一人在家,有諸多不便,看着昌武道:「小武,能不能答應哥一件事,等哥退伍回來,你再去。」

黃昌武道:「為什麼?」

黃昌文道:「我不放心爸爸一個人在家。」

黃天亮聞言不悅,粗話出口:「你不放心,老子這麼大個人有啥不放心的,去,明年必須去,你不要給老子說老子老了,老子還年輕得很,還要為人民服務,為建設新中國做貢獻。」

黃天亮不聽兒子的勸,在聯合大隊,六七十歲獨自生活的人都不少,何況他才五十齣頭,正值壯年,哪用得着人照顧。

「給老子使勁的當,除非部隊不要你們了,否則不要給老子回來。」

這是黃昌文再次離開家時,黃天亮丟下的話,農村的日子實在是太艱難了,他還是希望兒子能在部隊上多過幾年的好時光。

因為這麼一句話,黃昌文在部隊上整整幹了六年。

而黃昌武報名參軍,卻因為報名的人太多,直到1977年才順利入伍。

1976年,黃昌文被調到了孟臘某部,榮升炊事班班長。

在這裏,他遇到了一個喜歡他的姑娘,兩人因為買菜而結緣,姑娘主動向他表明了愛意,並帶他見了父母。

當黃昌文向姑娘父母表明自己將來退伍要回貴州老家,並不能留在孟臘時,姑娘父母中斷了他們的交往。

可小姑娘依舊會去部隊看望黃昌文,這讓姑娘父母十分惱怒,投訴到了連隊領導那裏。

軍民一家親,部隊是不允許有不和諧的事情發生的,連里將此事上報,最後決定把黃昌文調到另一個地方,對小姑娘說,黃昌文調回昆明了。

經此一事,黃昌文也想通了一件事,即然不打算留在雲南,那就不能去招惹雲南的姑娘,便將婚姻事放在了一旁。

漫長而又艱巨的日子,總是會向前滾動,而人的年齡也會不斷向上,兒子不談婚姻事,作父母的總是會着急的。

黃天亮開始得知兒子想回貴州娶媳婦時,便把目光放在了大隊各家適婚姑娘的身上,開始一個一個地摸底試探。

不幸的是前幾個的父母都對他家表示不滿意,雖然黃天亮是下聯合隊的隊長,可他為人正直,不會以權謀私,使得自己家過得太過貧窮,更有傳言說他的老婆趙芬就是被餓死的,都怕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后受苦。

黃天亮不得以找到了宋時遇,想請他幫忙。

宋時遇安慰著老兄弟道:「昌文這麼優秀,你這就是瞎操心,任誰打光棍都輪不到他打光棍。」

黃天亮嘆息道:「他都二十三了,也不知道還要在部隊呆多久,總不能一直打光棍。」

宋時遇道:「瞧你這愁眉苦臉的樣,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黃天亮?」

調笑歸調笑,宋時遇還是答應幫黃天亮。

作為大隊長,宋時遇的眼光總看的比別人長遠一些,所以他很快明白問題的所在,即然有爹媽的人家都反對女兒嫁給黃昌文,那就找一戶沒有爹媽的。

人們常說緣份奇妙,不可思議,妙就妙在總有些事你不能用正常邏輯來解釋。

聯合大隊街上,剛好有這麼一戶人家。

梁俊傑是大隊的會計,為人公正,做事講原則,他有一個侄女梁花,剛好父母雙亡,聽宋時遇把這事一講,馬上一拍即合,決定替侄女把終身大事給訂了。

從大隊回到家中,便給老婆王小慧把這事講了,讓她去和梁花說這事。

新中國成立之後,婦女能頂半邊天,王小慧也不是舊時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對於黃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聽到男人這麼一說,有些遲疑,回道:「這事能行?」

梁俊傑道:「這有什麼不行?黃昌文在部隊這麼多年,已經是幹部,以後回到公社,大小也得是個領導,梁花能嫁給他,那是攀了高枝。」

王小慧還是有些擔憂。「小花那麼要強,我還是怕她不答應。」

梁俊傑見婆娘推三阻四,不滿道:「一說就答應,那還要你去?」

王小慧道:「你吼個屁,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說。」

梁俊傑道:「婦人之見,你這事要成了,以後康兒他們不也沾光。」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王小慧被老公這麼一點,馬上反應過來,笑道:「行,我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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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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