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援撾

第5章 援撾

「……Misolamiso,Lasomidaore,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黃昌文唱着《打靶歸來》,大步回到宿舍,臉上容光煥發,早沒有了新兵時的青澀,他來部隊已有半年,對於這裏的一切已了熟於心,並且深深愛上了這個地方。

看到同舍戰友正在埋頭寫信,問道:「都在寫家書呢?」

他每隔一個月,也會寄一封信回家,和家中通通信,可以溝通信息,讓彼此放心。

「早點寫,還能收到回信,不然去了那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人回道。

那邊指的是老撾,相較於前幾年的不太平,如今情況已太平許多,可美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說不好什麼時候又會入侵,為了延長戰線,支援同盟國家發展,中央決定繼續對老撾進行援建,再修幾條公路。

這叫防患於未然,同宿舍的戰友都積極報名參加,黃昌文自然不能落後。

是的,環境改變人,黃昌文入伍之前想的是加入炊事班,但過了新兵訓練的階段,黃昌文就改變了主意,加入了作戰部隊。

每天的訓練很累,但生活很充實,這是他從未想像過的人生。

都說當兵會改變一個人,黃昌文這才算真真實實的體驗到了。

馬上就要出國了,不知歸期是何時,所以大家都在寫家書,要把眼前的境況向家裏彙報,以免家人擔心。

黃昌文不知道怎麼寫,老撾不太平,而且地處熱帶,氣候極端,外地人去了難免會感染上瘟疫,就算無戰事,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就違背了臨行時答應母親的事,將自己置身在了危險之中。

可他現在已是一名軍人,是軍人就要履行軍人的職責,不能有趨利避害的思想。

黃昌文拿出信紙,開始思考如何給家裏寫這封信,即能把接下來的安排告訴他們,又不讓他們為自己擔心。

最後,他決定實話實說,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沒有必要迴避。

大約是雲南隔貴州較近的原因,出國的前一天,回信到了黃昌文的手中,依舊是弟弟昌武的筆跡,前面照舊是父母的叮囑,一個要他堅決服從安全完成任務,一個要他注意安全保重身體,而昌武的話就多了許多,佔了近兩頁紙。

黃昌武彙報了家中的事,又說他上次寄回去的相片在村裏引起了轟動,估計明年報名當兵的人會再創新高,又讓他出了國之後,記得照點照片寄回來,萬一寄不回來也先留着,以後有機會再寄,黃昌武想看看外國是個什麼樣子。

老撾是個什麼樣子,等到黃昌文老了回憶時,依舊是搖搖頭。

那地方太爛賤了,相較之下,我們這些地方都是好地方。

黃昌文和他的戰友們去的地方叫勐誇,下飛機之後,順道拐到了勐賽。

在勐賽有24位戰鬥英雄的墳塋,他們是在與美軍侵略者作戰時犧牲的,據言由於炸彈威力巨大,許多戰士都面目全非,遺體並不完整,收棺入殮的戰友分不清他們誰是誰,好幾口棺木中都只安放一隻胳膊或一條腿,但他們的名字永遠鐫刻在這片陌生的大地之上。

英雄必將為歷史所銘記,所以路過這裏的中國人都會去祭祀。

「今天,我們在這裏緬懷英烈,就是要我們不忘歷史,自省才能自強,我希望大家對未來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有更清醒的認識,時時刻刻,保持警惕,讓不滅的記憶與我們同行,用不懈的奮鬥和豐碩的成果來告慰英靈,讓我們繼續完成先輩們未完成的任務,全體敬禮!」

在分隊長的帶領下,黃昌文和戰友們一起脫帽敬禮。

落後就會挨打,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衛這來之不易的和平,隊長的一席話,在黃昌文的心靈上鉻印下深刻的記憶,如同北斗明星指引着他未來的工作。

到了指定的位置,黃昌文才明白沒有番號和普通人一樣是什麼樣的體驗,完全沒有軍民之分,大家都是乾的一樣的活,手上的工作也是一樣。

清除雜草用長草,大一點的樹森就用斧頭;開山用鋼釺、鐵鎚;翻運土石是鐵鏟、小推車……

黃昌文開玩笑道:「咱們就是現代愚公。」

雖然環境艱苦,但大家依舊幹得熱火朝天,沒有一句怨言,都想早點修完,然後早點回國。

瘴氣是熱帶原始森林裏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這是人盡皆知的知識,老撾地處熱帶,原始森林茂密,可謂遮天蔽日,除了防止毒蟲毒蛇,黃昌文們更要預防這防不甚防的瘴氣。

炎熱潮濕的山林,一不小心就會患上各種疾病,最尋常的就是瘧疾,森林裏四處都是蚊蟲,休息時被叮咬,很容易就感染上,時而全身發熱、時而全身發冷,把人折磨的十分難受。

比之其他要人命的熱帶病,瘧疾算是輕微的。

過了三個多月,黃昌文差點把自己的命也留在了老撾。

貴州一年有四季,可老撾只有兩季,旱季和雨季,要麼下雨要麼天晴,等到暴雨來襲之時,山洪四虐,常有山體塌方、泥石流等災害發生。

大雨連下了三天,工程兵們都在營地休息。

營地下的河裏河水漲起,將原本系在河邊的木船衝擊得四處漂蕩,這船是大家過河時用的,系船的是草繩,容易折斷,船就會被沖走。

黃昌文待雨停下,向戰友建議,一起去把船澇上來,不然被沖走了大家過河就不方便。

沒有人願意去,有人笑道:「船不在河裏在哪裏,你還怕它著沖走了,你著沖走了,它都還在那裏。」

也有人勸道:「老黃,是不是一天沒事幹,你閑得慌,去幫我把衣服洗了吧。」

黃昌文拿定主意,見他們不去,決定自己去把船拖上岸,便脫了鞋,赤着腳向河中走去,順口回道:「行,等我拖了船再來幫你洗。」

黃昌文走入河中,抵擋住河水的衝擊,來到船邊,水深已然及腰,從小干農活,如今又在部隊得到鍛煉,身板結實,穩穩地抓住船舷,一步一步帶着向岸走來。

岸上的戰友給他鼓勁道:「老黃加油!」

黃昌文將系船的草繩圈在手臂之上,以減少河水衝擊,船向下游震蕩帶來的疲乏,以確保勝利果實不丟,移到栓繩處時,河水衝擊的力量已全部轉到他的身上,不過此處水已淺了許多,他將繩子一解,扎著馬步向前,使勁把船拖到岸上。

「老黃牛X,再拖上來點。」

黃昌文得了戰友的鼓勵,更加來勁,幾百斤的船雖然十分沉重,好在底部是光滑的,便鼓起腮幫子,氣沉丹田,繼續向上拖動。

此時拴船的草繩已解,如果不能再拖上去一些,萬一水漲得更猛,船肯定會被沖走。

分隊長在屋裏聽得外面吵鬧,出來一看,卻是黃昌文獨自在拖船,批評道:「你們在幹嘛,革命同志就是這樣袖手旁觀的,還不下去幫助!」

眾人忙跑出來,幫着黃昌文把船抬到高處。

解開繩索,卻見手臂上已然被勒得通紅。

分隊長關心道:「怎麼搞成這樣,痛不痛?」

黃昌文搖頭道:「沒事。」

分隊長離開,人群中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傻瓜。」這或許是黃昌文第一次被人稱做傻瓜。

黃昌文也的確是個傻瓜,為了這麼一條不值錢的船,在河水裏掙扎半天,差點把命搭上。

若是在國內將濕衣服一換,大約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可這是在老撾,很不幸,第二天雨過天晴,烈日當空,黃昌文直接昏死在工地上。

他得了乙型腦炎。

分隊長當機立斷,立即派人送他去醫院,老撾落後的醫療條件無法治癒黃昌文的病,正好有回昆明的飛機,工程大隊大隊長立即申請送黃昌文回國。

等黃昌文從昆明部隊醫院醒來,已經是昏迷之後的第四天。

在老撾,埋葬著很多因病魔而被奪去生命的年輕戰士,相較於他們,黃昌文無疑是幸運的。

部隊領導開會,決定樹立典型,表彰黃昌文,給他頒發了二等功獎勵。

乙型腦炎是重症,會對大腦產生影響,有後遺症,營領導決定給黃昌文安排一份輕鬆的工作,讓他遠離高強度的訓練,以防影響他的康復。

黃昌文死後劫生,從醫生口中也了解了乙型腦炎的嚴重後果,而他不僅沒有犧牲,也沒有痴獃失語和癱瘓,覺得十分幸運。為了不給部隊添亂,也讓自己好好康復,以後為國家為人民做出更大貢獻,他決定選擇最初的夢想。

黃昌文選擇去連隊里的炊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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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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