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呲溜，為老不尊

天地間晶雪紛紛揚揚，從高空徐徐墜落，很快染了一地銀白。

老人抱着孩子，望起雲空，六角雪晶純潔無瑕，飄逝在空氣里，秋天已逝，這個季節，是該下雪了……他低頭望了眼粉雕玉琢的孩子，微微頷首。

「你應該喝奶。」

此地乃仙域邊緣的八顆荒星之一，靈氣稀薄，災禁廣布，執法者鎮壓……總之是仙域大犯發配之地。

若要找奶娘，自是不可能的，但要找幾個犯了錯的仙子卻不困難。

老人想了想，先不冒昧去找仙子，仙子也未必有奶水。

氣候交替獨特，高空飛雪還在蹁躚，黑燦燦的日光卻已照耀而下。

孩子白裏透紅，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清澈明亮，生得可愛，又乖巧安靜，因為老人懷裏熱乎乎的，孩子感到很舒服，小手伸出來，拉了拉老人的鬍鬚，以示滿意。

老人笑了笑道:「給你找奶喝。」

朝東走五十里。

九獄天河湖，一頭仙妖的舒適小牢窩。

《北溟神魚后志》記載:荒流之星，處處皆大犯，上至仙皇貴胄，下至魔脈妖邪，封困千載至永恆不等。

九獄天河湖的仙妖，本有不凡的潛力，因出言不遜，得罪了仙界的一位貴女，那位貴女動了動手指，就一下把他罰到了這裏，待滿三千六百年才能返回仙域。

論罪要比李一風輕上許多，這位老人很倒霉，終生不能入仙域了。

「九爪……」

老人抱着孩子，站在岸邊，朝着深藍色的湖水呼喚了一聲。

「李瓜瓢？」

寒冷的天河湖下，有動靜響起。

一雙幽藍色的眼睛睜了開來，飄逸著點點神秘的藍焱，有些疑惑，旋即巨大的身形一動，黑影掠弄，嘩啦啦，沉重的黑色玄鐵鎖鏈響動。

撲通！

湖面驚起巨大的波瀾。

一頭九爪惡蛟，高有數百丈，遍佈神甲般鱗片，寒氣森森，昂着驕傲的頭顱，無比威武，渾身多處被巨大的黑色玄鐵鏈鎖住，封困九獄天河湖。

「老瓜瓢，找老子有什麼事？」

九爪惡蛟居高臨下，口氣張狂，輕率不恭，睥睨著一雙霸氣的幽藍色眼眸，俯視都快成小不點的李一風。

「咿呀……」

孩子望見九爪惡蛟，明亮的眼睛泛起小星星，開心的拍起小手，絲毫不怕，兩瓣可愛的小嘴咧咧的。

「活見鬼了！這荒星還有孩子？」

九爪惡蛟驟然變色，那原本還睥睨天下我最狂的神情瞬間崩塌，瞪起眼睛，難以置信的望着李一風懷裏的漂亮孩子。

「我說老瓜瓢，你該不是瞞着執法者，偷偷和哪個仙子好上了吧？……呲溜……真有你的，孩子都有了，真是為老不尊，不知羞！」

九爪惡蛟吞了吞口水，羨慕嫉妒恨。

還是這老瓜瓢日子過得滋潤。

沒有神鏈束縛，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有艷福可享，也就在這荒星，仙子都孤單寂寞苦，不然哪會看上這糟老頭子？

「是東玥淵那位美婦，還是魔九山那位妖嬈？亦或者說你和那銀髮老嫗好上了？額不太對啊，那銀髮老嫗全身褶子，還被太上天劫雲壓着，你應該看不上，也沒機會。

不會是火靈山那位清雅佳人吧？嘖嘖，老傢伙你艷福不淺哪！」

九爪惡蛟喋喋不休叨著。

這荒星日子單調，難得有這麼勁爆的消息，能火熱上好一陣了。

「都不是，我從樹上摘的。」

老人打斷九爪惡蛟的中二臆想，看了眼他嘴裏的涎水，倒也不生氣，畢竟相處這麼久，早就知道他的性格。

「樹上摘的，老瓜瓢，蒙誰呢？」

九爪惡蛟一聽，忿忿無比，巨大的腦袋湊過來，兩隻房間大的眸子閃了閃，兇惡道:「老瓜瓢，甭想蒙我，一定是你的種！等我看看這孩子長相就知道了！」

說着，視線瞥了上去。

「咿呀咿呀……」

孩子趟在老人懷裏，瞧見九爪惡蛟隕石般的頭顱，絲毫不怕，反而很開心，眼睛亮亮的，小嘴咧咧的，高興的拍舞小手。

「唔……」

九爪惡蛟一時疑惑起來。

這孩子看着誰也不像啊！與這荒星上的各路仙子，沒一個近似的。

沒長開？

不對，憑他獨步仙域的眼力，能一眼望出這孩子二十年後的相貌。

難道是——

驀然，九爪惡蛟的冷汗冒出來。

「老瓜瓢，你悄悄告訴我，這孩子是不是關在荒星下面那些超級變態重犯的？你膽子真夠大！他們的孩子也敢抱……嘶！聽我的，趕緊還回去……別惹那些人發狂……」

「……」

老人搖了搖頭。

「樹上摘的。」

「蒙鬼呢！」

「風刮掉的。」

「你說啥呢？」

九爪惡蛟瞪着一雙藍幽幽的眸子，飄逸冷火，寒鐵冷鎖，封枷體軀，尤令他強大的氣息多了一分兇悍。

「老夫不會說謊。」

老人不想解釋了，哄起了孩子，輕輕的在懷裏蕩漾。

「唔……這倒也是，你這老頭是不會說謊。」九爪惡蛟嘀咕了句，多年相處，對李瓜瓢的為人還是了解一些的。

想清楚，九爪惡蛟頓時放下心來，滿不在乎的問道:

「老瓜瓢，你找我有什麼事？」

「求奶。」

「什麼？」九爪惡蛟懷疑耳朵聽錯。

「求奶，奶水。」

老人重複了一遍。

「哇呀呀！老賊！你敢羞辱本座，一爪子崩不死你！」

九爪惡蛟大怒，攪動寒獄湖，鐵鏈被拽得鏗鏗作響，兩隻眼睛火光衝天，鋒利的爪牙張舞，好像下一刻就要出來吃人。

他不是雌的！

「孩子想在荒星活下去，需要營養，老夫知道，你有一塊天神石鐘乳……」老人彷彿沒看到似的哄著孩子。

九爪惡蛟一怔，感情自己誤會了。

天神石鐘乳，原來李瓜瓢求的是這玩意兒。

火氣逐漸平息。

九爪惡蛟居高臨下開口:

「這孩子來路不明，李瓜瓢，你該不會真想養吧？」

「老夫想養。」老人說道。

「那讓本尊測測他的根骨。」

九爪惡蛟兩隻飄逸藍焱的眸子，明滅不定，一隻驚鱗手爪伸了過來，那雪白鋒銳的爪尖在孩子眉心輕輕一點。

「凡人？」

九爪惡蛟一愣。

「不對，比凡人好上一點點。」

全身都仔細探查了一番，九爪惡蛟發現，這孩子，也就那麼回事，不可能是這荒星上那些變態妖孽的後代。

最後的疑慮消失。

大概真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老人撫著孩子，憐惜道:

「老夫看過了，這孩子的體質沒有特殊之處，但很無暇，若是在仙域，或許……」說到最後頓住了，似乎想到什麼，沒了話語，只搖了搖頭。

「在這荒星，靈氣薄微，起步是差了點，不過也沒啥，人生不是贏在起點，而是贏在轉折點，將來時運逆轉，離開這裏，勾搭個千金小仙女，少奮鬥幾萬年，我一看這奶娃就有潛力，准成。」

九爪惡蛟大咧咧嚷嚷，說的話，卻是有可嘉許的道理。

砰！

一塊晶瑩白潤的神石飛出湖水，這是一塊巴掌大的石鐘乳，晶瑩剔透，宛如羊脂美玉，散髮絲絲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