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也就這樣（2）

「也許我不應該那麼自私，硬是要破壞你原本平靜的生活的。對不起，讓你想起痛苦的事了……我……只是想要知道，諾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那一句才是真的？「

她頓了一頓，搖頭道：「不過，已經不重要了……諾，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胡諾聞言，一雙眉眼深深鎖在一起，擰成一團，露出痛楚的表情，這是他最不願觸碰的傷口。可又能怎麼辦呢？它仍血淋淋地在那裏吞噬他，使他苦不堪言。

天地間，頓時萬籟寂靜，只剩下胡諾放大的瞳孔迎來那天的情境。

他緊握拳頭的手在發抖，艱難地從喉嚨吐出聲音：「如果不是跟我吵架，你就不會跑出去，被車撞死……對……對不起！「

他抬起手扶著額頭，恐怕頭會掉在地上的樣子。

他一向是那樣對不起她！以前是這樣，這次她回來也是這樣！他想，他永遠欠她一句對不起，這三個字已在他衷腸低迴千百萬遍。

小安流着眼淚笑了。她歪頭，笑得溫暖：「傻瓜，不是這樣的。那天我是因為要救一個差點被車撞的小孩，才不小心讓自己給撞到的。跟諾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她生平從未對他撒謊，沒想到，第一次欺騙他，竟是在她死後。

「你還好吧？「萌萌過去扶著全身顫抖，看起來隨時都會倒地的胡諾。小安只覺得悽然，這種事，再也無法由她為他做了。

小安開始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輕，緩緩飄升得高一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雙腳，已經不見了。下半身和雙手也已經透明化。

她知道，離別的時刻到了。

她凜聲道：「胡諾。「

胡諾和萌萌都抬頭看她。

「你不需要再傻傻背負莫須有的罪名，懷着愧疚過日子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答應我，從今以後，你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胡諾流淚邊點頭。

他想起曾經她天真地問過他：「你愛不愛我？「

那次，是三年前，他倆偷偷以「超齡兒童「的身份，在公園玩盪鞦韆。結束時，他們並肩坐在兩個鞦韆上。夕陽西下，鹹蛋黃將半片天空染成鮮明的紅。

他不想讓她傷心，唯有答：「愛。「

那時候，她是他不想辜負的人。

她樂開懷「有多愛啊？「

「總之就是很愛。「他別過頭去。女孩子為什麼老是喜歡追問男生這些彆扭的話題？

她皺眉，不滿意地將兩隻手臂纏在他肩上，把他的臉轉回來，「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難過？「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她要為什麼這樣問？

她似乎無法忍耐他零點一秒的猶豫：「快說嘛！「

胡諾點頭。她焦急的臉上又掛上甜甜笑容。

「那到時你會一直一個人，為我守候嗎？「

「嗯。「他漫不經心地回應。

「呵呵……「她快樂地笑，若百靈鳥在歌唱。

那個傍晚，夕陽無限好。

小安的身軀一點一點化開，像塵土那樣，肉眼看不見，隨風即逝。現在剩下肩膀以上，若隱若現，眼見就要完全消失了。

此刻，他很想告訴她，即使她不在了，他也會一直一個人，在心裏默默守候她。

但他沒有說出來，只在心底咆哮著，他對她的二度承諾。說出來，又有何用呢？承諾畢竟是個人的事，做與不做，都看自己。要是做了，即便不說，亦是沒有差別的。如果不做，說出口一百遍也無用，反使聞者徒增心傷。第一次，他沒有做到，這一次，不會一樣的了……

他曾經對萌萌說，追求承諾的人是自私的，他們渴望將對方捆綁在特定的時空，不允許他們改變。而隨意對別人作出承諾的人，是最不負責任的，因為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未來不會改變。當命運的軌道走向變化的契機，任你如何保證，都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的。

而今，他自願為她留住這樣的自己，這是她喜歡的他的面貌，這是他唯一能夠為她做的事。只要是她期望的，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他成為了自己口中最不負責任的人……

小安痴痴注視胡諾最後一眼。這目光是極深的，好似要將他的面貌刻在自己魂魄上，一同帶去。

她對這段感情一點怨念都沒有了，真的。她終於釋懷。

她開口，留給胡諾最後一句話：「胡諾，如果還會有來生，我決定不要再愛上你。「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會再有來生了。她回想起那次，她實在太想他了，急着偷偷逃走。她跟看守他們的守衛做一場交易，讓他們放她出走一段時間。如果到昨天為止，她還不回去，她的魂魄就會灰飛煙滅，無**迴。

況且，若有幸還能見到他，她根本沒有把握，自己可以不去愛他。

她瘦小而透明的臉龐染上一抹慘笑，與他對望，直到她連眼睛也徹底消失。

齊雲擦乾淨捲軸上的灰塵，郁離沉默著看向窗外。

齊雲呢喃著：「轉世…我是不信的。」

是啊，你是不信的。可是，對於這人生之中的另外的人，或許只有相信這樣才能使得心中的遺憾能夠少一些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一輩子太長了，少年時不知道愁是什麼滋味，老來常常後悔若是當時自己的選擇不是當時那樣就好了。

因為懦弱錯過了心愛姑娘，因為沒錢一輩子在底層掙扎，因為貪戀權勢丟失了自己的本心等等，人的這一輩子沒有順風順水的稱心如意。

往往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可是，又有誰能夠立馬就能明白當時的心境呢！？

最多的不過就是當時的慾望佔據了理智，只想滿足自己當時內心的空虛，若干年後的後悔就是因為時間讓他們懂得了懺悔。

愛是什麼！？可以是佔有，可以是放縱，反正不是一無所有。有人被愛，有人愛別人，人這一輩子子太貪心，找不到一個愛自己而自己也愛的人就妄想着找到一個自己不愛而又愛自己的人過一生，起碼，在這段愛與不愛的情感中，被愛的那個人可以被對方一直放在手心上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