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轉機②
「還沒找到那幾個三年級？」克奇在通話頻道里問。
「沒有。」吳畏回答道，「至少我還沒發現蘇兆的場，」他有點不情願地改口，「領域。」
一年級生的其他人別有意味地在頻道里笑出聲。
只有善良正直的歐新安慰吳畏：「哪怕領域者也不可能隨時打開領域，而且我想蘇兆隊長應該也做不到這一點，」他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他成為領域者應該不太久吧？」
劉浩懶洋洋地說：「誰知道？每個異能者都不一樣，更別說更神秘的領域者，資料上有幾天就能穩定領域的人，也有需要幾個星期才可以穩定的人，誰知道蘇兆到底是哪種。」
「有一個人就可以隨時維持領域。」吳畏轉了轉眼珠，小聲嘀咕，同時想起了某個可惡的血親。
「什麼？」劉浩沒聽清楚。
「沒什麼。」吳畏迅速轉開話題，呼叫克奇，「你有沒有什麼其他發現？」
「沒有。大約是獸潮的影響，電磁信號和電子設備的受到干擾越來越強，基本上機甲的搜索範圍已經下降到目視距離。」克奇搖搖頭，「只能說，壞天氣對我們不利，也不見得對異獸很有利，這種天氣，還有腦子的異獸都不會輕易離開巢穴。」
「比如冰川蜥龍？」謝忱一針見血。
克奇語塞片刻，苦笑着開口：「那我們也沒有選擇啊。」
一時間一年級生們都沒話說，一直熱熱鬧鬧的通訊頻道里出現了難得的沉默。
的確沒有選擇。吳畏盯着光屏，不過思緒已經飛到不知道哪裏。他漫無邊際想着比賽以來的經歷，獸潮，甚至還有現在不知道究竟在哪裏的余清。等少年反應過來，只聽到通訊頻道里的半句話：「……信號太弱。」
「什麼信號太弱？」他迅速集中精神。
克奇回答他：「我似乎抓到了一點點信號，但不確定是不是三年級生。」
「劉浩怎麼說？」他轉向物質系異能者兼隊內的情報信息分析專家，「是他們嗎？」
「稍等。」對面的鍵盤一陣噼啪亂響，片刻之後劉浩遲疑地開口：「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他們，」他咽了口唾沫，「但是，這個信號片段很像制式求援信號……」
之前推測的最壞可能終於出現了。
吳畏抿緊了嘴唇。一年級生暫時沒人說話，事實上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麼——他們偏離目的地是為了一場救援，但是沒人告訴他們如果救援已經沒有必要應該怎麼辦？
「現在需要轉向嗎？」克奇輕聲問。
「不。」吳畏深吸口氣，「我們繼續前進。」
「可是……如果這是求援信號，等我們到了以後……」
「還是有可能救得了人。」吳畏恢復了冷靜，「三年級里有蘇兆，他們不會就這麼完蛋，一定能撐到我們到的時候。」
「現在全隊加速，別管電池了，他們應該離我們不遠，救了人再轉去宿營地也來得及。」吳畏關閉通訊，第二句話才慢慢出口：「畢竟，如果他們撐不到我們到達，我們再去宿營地也晚不了多久。」
一年級生和三年級僅存的機甲的確相距不遠。匯合之後他們才知道，收到的那段求援信號應該是胡克瀕死之際發出的，他應該是懷抱着萬一的念頭，想要為隊友尋找最後的援救希望。
不過這些暫時與正在和蜥龍對峙的蘇兆他們沒有關係。目睹隊友戰死之後，陳添強烈要求出艙：「我呆在這裏沒用。」他冷靜地對蘇兆說，在凜冽的風雪之中，三年級生僅剩的力量系異能者沒戴戰鬥頭盔，臉頰和耳朵都凍得通紅，但他似乎已經喪失了對寒冷的感受，表情平靜地和平時呆在訓練場里沒什麼兩樣。
蘇兆沉默了一會兒，「好。」他點點頭，舉起拳頭和對方碰了碰，在隊友瞭然的神色里開口：「注意安全。」
原本想要反對的平田進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陳添扣上了戰鬥頭盔，舉起右手在盔沿碰了碰，隨後頭也不回地向著某個方向沖了出去。留在原地的兩個人目送他離開，蘇兆最後看一眼機甲的遺骸——因為無法帶走隊友的遺骸，三個人只能帶走隊友的身份牌和智能終端，然後親手打開為遺骸灑上強酸，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徹底將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抹消掉了。
如果不這樣做，屍體會成為異獸的食物。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座艙。沒人說話，狹小的座艙里涌動着危險的氣息。平田進平靜地開口：「一定要干，對吧？」
蘇兆面無表情地回答：「一定。」
一直沉默的機甲重新恢復行動，大約之前蘇兆的反擊讓蜥龍們心生忌憚，直到目前為止，襲擊沒再發生。但三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隊友的死亡已經給他們好好地上了一課。
「還剩幾條蜥龍？」陳添在通訊頻道里問。
「熱成像被干擾得很厲害，但是應該還有兩條，」蘇兆停頓一下，補充道：「或者三條。」
陳添輕微地嘖了一聲。
「別小看它們。」平田進接過了機甲大部分操縱工作——這已經是大部分物質系異能者做不到的事——「我懷疑其中一頭很有可能發生了變異，或者說它是這群龍的頭龍。」平田進說，「一般的蜥龍可做不到這種程度。」
蘇兆默然不語。片刻才說：「那我們更要殺了它。」
變異之後的異獸殺傷力，智商都會難纏百倍，它們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進化，並且進化的遠不止一種。在過去，每次面對變異異獸，獵警們總要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
今天，前輩們曾面對的困局輪到了蘇兆。
阻止他撤退的除了強烈的報復心之外還有非常現實的理由，如果不殺了它，這條危險程度遠超普通蜥龍的變異蜥龍一定會綴上他們，伺機報復，包括蘇兆在內，這些年輕的，不夠成熟的異能者將活在巨大的威脅之中，稍不留意就將陷入滅頂之災。
「陳添，有什麼發現？」他摒除掉多餘的思緒，利落地呼叫已經深入地面，暫時找不到蹤跡的隊友。
「有一些蜥龍留下的蹤跡，」陳添還處在蘇兆的場中，通訊自然沒有問題，「但是不多，我想確實只有兩頭蜥龍，不過，」他遲疑了片刻，「我懷疑，其中一頭蜥龍可能是懷孕的母龍。」他捻了捻粘附在指端的黏液，「而且變異的那條龍大概率也是它。」
這意味着更大危險。一直注意他們對話的平田進建議道：「胡克的機甲還在這裏，實在不行，乾脆徹底引爆另一台引擎，連着這一片都炸了。」
蘇兆眼前一亮，很快卻搖搖頭：「不行，貢嘎山區地質條件太複雜了，除了我們，還有一年級的小鬼，現在聯繫不上他們，萬一爆炸影響到他們就麻煩了。」
他還沒說的，新柏林所在的這個區域地殼相當脆弱，而貢嘎山離新柏林太近，誰也不知道這麼干會不會留下什麼不得了的後患。
「那現在只能等著蜥龍來找我們？」平田進沒放棄，「我們不可能在這裏待太久。」
蘇兆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剛才我檢查過了，胡克機甲里的電池基本保持完好，只使用了一成不到，加上我們自己的儲備，不用擔心動力問題。」
現實殘酷又諷刺，正因為隊友的死亡和另一架機甲毀壞，蘇兆他們才有足夠的後備資源得以與冰川蜥龍周旋。如果沒有這些某種意義上堪稱必不可少的死亡，也許蘇兆就不得不撤退，根本不打算找蜥龍們的麻煩。
「蜥龍無法在地底呆太長時間，因為對它們來說，地底氧含量太低，而它們需要足夠的氧氣才能支撐活動，更別說那條母蜥龍——懷孕的異獸消耗比普通異獸大上三倍。」蘇兆平靜地說，無聲無形的場再度向外擴展，「沉住氣，我們有足夠的機會。」
「我想我們離他們很近了。」吳畏說。
一年級生們精神一振，他們剛才險些迷失在了風雪之中，在一個豁口繞了好大的圈子才重新找回正確方向，幾個精神系異能者拚命擴大場的範圍才重新找到若有若無的信號，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機甲的機載雷達顯示光屏上也出現了信號，說明他們確實離三年級生們不遠了。
劉浩鬆了口氣，「還好不算太遠。」他隨口抱怨道：「之前太倒霉了，居然還能迷路！關鍵還是在原地迷路！我們就在那個倒霉的豁口繞了三圈！」
安傑魯有點心虛的嘟囔：「誰叫豁口那邊地形太複雜了……」作為當時負責探路兼帶路的人，他明顯對迷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顯然其他人不接受這個完全經不起推敲的解釋：「快閉嘴吧。」作為兄長和隊長，克奇完全沒有放過安傑魯的意思：「我挺奇怪你怎麼能在那麼小的地方帶着我們原地轉上三圈！」他刻薄地說：「瞎子都比你好使！至少人家懂得正確使用視力輔助功能！」
其他人也在通訊頻道里嘻嘻哈哈——除了謝忱和吳畏，現在輪到他們警戒，兩個人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警惕。
老實人歐新插話進來，他有他的想法：「我覺得還是的出艙一下，」唯一的力量系異能者認真說：「這裏地形太複雜了……天氣也太壞，光電偵查很容易漏下點什麼，場又消耗太大。」
這次吳畏沒有像之前那樣堅決拒絕——之前他們如果在豁口迷路的地方，如果有一個出艙偵查的異能者，那場可笑的迷路事故根本不會發生——他有些猶豫地開口：「但是真的太危險了……」
作為隊長的克奇在這一刻終於發揮了自己的作用，一錘定音：「可以，歐新出艙偵查。」他又囑咐了一句：「多加小心，別走太遠。」
「是。」歐新停了停，「如果……別管我。」
所有人的神經瞬間繃緊。
而蘇兆終於不負等待，那兩隻潛入地底的蜥龍終於憋不住，從地下鑽了出來。
隨着「轟隆」的山石墜落與地面開裂聲，機甲不遠處的斜坡忽然變形，原本堅硬的岩石變得像乳酪般柔軟，它們輕易粉碎，地面出現巨大的坑洞，一條體型遠比普通蜥龍更大也更加強壯的蜥龍當先鑽了出來，另一條稍小的蜥龍跟在後面。
鑽出地面之後，兩條蜥龍並不急於對在場唯一的機甲發起進攻，它們從容地停在不遠處，蘇兆注意到第一條蜥龍的嘴巴里叼著紅色的肉塊，他眯了眯眼睛。
陳添喘息著壓低聲音：「我差點被埋在地底下！還好跑得快！」
「你找到什麼了？」平田進問。
「起碼十頭冰川豹的屍體！」陳添努力平復呼吸，「還有地道！我懷疑是蜥龍挖出來的……」
蘇兆沒忍住：「地道！？」
「對！但我不知道究竟有多長……不敢走太深……」陳添說，「應該不是大地蟲，我沒找到大地蟲的屍體……」
哪怕情感上依舊不願意相信，但理智上，蘇兆認為陳添的猜測沒有錯，這群冰川蜥龍在變異的頭龍帶領下，從千里之外的領地遷徙到貢嘎山區，同時還很有可能脅迫冰川豹一起遷徙，到達貢嘎山區之後，它們殺掉豹子們作為儲備食物，然後在地下打了一條地道——
「為什麼會專門打一個地道？」蘇兆喃喃自語，「我記得……冰川蜥龍習慣以冰川溶洞為巢穴……」他眼睛一亮，同時瘋狂呼叫同伴：「陳添，馬上回來！那條母龍不是要鑽地道，而是要生產了，模仿冰川溶洞為自己修建的生產巢穴！」
瀕臨生產或者哺乳期的異獸最為可怕。
力量型異能者還沒來得及回答，蜥龍已經不打算再給人類更多機會。變異蜥龍仰高長長的脖子，原本略鼓的腹部閃過一道白光——時刻留意蜥龍動靜的蘇兆在千鈞一髮之際操縱機甲起飛，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來自地底攻擊。
「你們看清楚那傢伙是怎麼做的？」平田進驚魂未定地問兩個隊友，「這是什麼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