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25.轉機①
一開始，情況並沒有那麼糟。
蘇兆以最快的速度趕向隊友，越過某個距離后，原本沉寂的通訊頻道一下激活，吵鬧起來：「……現在能聯繫上隊長嗎？」
「該死，我還是什麼都沒聽到？」
「小心！」
三年級生鬆了口氣，他驅動領域，直到找到隊友的位置，並且將機甲牢牢地包裹起來。然後才進入頻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通話被斷掉了？」
驚喜的三個人七嘴八舌說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樣下去蘇兆什麼都別想知道，胡克咳嗽了一聲，「我們被冰川蜥龍盯上了。」他在確保蘇兆能第一時間聽懂的基礎上儘可能簡短地說：「被伏擊了。」
「這裏，起碼有三條以上的蜥龍。」他咽了口唾沫，「也許還有更多，」蘇兆聽到清晰的口水吞咽聲，「我不確定。」
蘇兆覺得胸腔里逐漸凝結起一塊巨大的堅冰，並且直直下墜。
「能不能撤出來？」他儘可能冷靜地問。
「很難。」沉默了一會兒，胡克決定據實已告，「冰川蜥龍藏匿能力非常強，我們找不到它們。剛才試圖撤走，然後起飛的瞬間被襲擊了，有一台引擎已經廢掉了。」
這是個壞消息。蘇兆覺得心臟又沉了沉。
胡克還在繼續：「剛才奧根冒險出去看了看，然後說還行，另一台沒受影響，可以將壞掉那台緊急脫離，只是之後機動要打折扣，飛不起來了。」
年輕的隊長忽然覺得胸腔里暖了點，又有了點活氣，「沒關係，」他安慰胡克，「之後受限動力問題，原本就只能走回去，現在我給你們掩護，你們找機會向我撤過來。」
胡克吁了口氣，他眼神凝重地看着光屏，在隊友們鼓勵的語音中按下引擎緊急解脫鍵——在另一台機甲的光屏中，一個巨大的鐵灰色物體從半蹲在地面的機甲身上重重地砸到地面，激起強烈的雪沫。
蘇兆已經到了能夠目視發現隊友機甲的位置。
的確就像胡克說的，蘇兆仔細觀察機甲，又鬆了口氣，儘管受限於距離和光線，光屏里無法看出細節，但正面和背面的裝甲，頭部裝甲都沒有破損的跡象，機甲有一條腿行動不是很利索，也許受傷了？但不嚴重？蘇兆兀自猜測，但隨即驚醒，將亂七八糟的念頭丟出腦海，集中精神為正慢慢向他靠近的機甲警戒。
兩架機甲沒有任何阻礙地匯合了。
蘇兆鬆了口氣，他放開領域——作為一個還不成熟的領域者，長時間維持領域的狀態對他來說也是不輕鬆的負擔。他順利聯繫上了胡克的場。
「左腿損失了大約四成的裝甲，廢了一個引擎，大約就是這些，還有些小毛病不重要。」出艙檢查機甲狀態的奧根向隊長報告：「總的來說，還能堅持，但如果有條件，最好能緊急修一下。」
「現在肯定不行。」蘇兆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奧根的建議，「我們現在必須儘快趕回去和一年級的小鬼頭匯合——如果能趕上他們。」
「我記得一年級的那個物質系小鬼好像之前提過，不太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半永久營地。」胡克調出地圖，「啊，他標註得很清楚。」
「小鬼們肯定要去那裏，我們直接去吧，不要浪費時間。」一直沒說話的奧萊爾瓮聲瓮氣地開口，「我們實在是浪費太多時間了。」
的確如此。受冰川蜥龍的影響，他們不僅偏離道路，機甲也受了傷，每個人都忍不住詛咒這群該死的蜥龍：老老實實地待在老巢里不好嗎？為什麼要跑到這個完全不適合它們生存的地方來？這裏可沒有蜥龍們愛吃的冰川豹。
「我總覺得，」胡克忍不住開口：「突然出現的蜥龍不是件好事。」
奧根沒好氣地說：「難道它們不突然出現就是好事？」
「你閉嘴。」蘇兆毫不留情地說，然後在頻道里問胡克：「你有什麼想法？」
「哪怕現在是冬天，但蜥龍一路遷徙吃什麼呢？」胡克問，「我總是忍不住想，哪怕最近的蜥龍領地都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這一千多公里，就算蜥龍進食一次能頂半個月，但它們從來不以擅長長途跋涉聞名啊。」
「你的意思是？」蘇兆又補充了一句，「邊走邊說，你們跟緊我。」
兩架機甲在漫天冰雪中緩緩前進，胡克繼續說：「之前的一些研究證實蜥龍有儲存食物的能力和習慣，但是如此漫長的遷徙，它們要如何保證食物？當然，沿途捕捉也是個辦法。」
「我們能之後再討論這個問題嗎？」奧根無奈地說，「先生們，現在蜥龍可離我們不遠！」
通訊頻道里安靜了一秒鐘。然後另外幾個人的聲音瘋狂炸開：「奧根！」
「你快別說了！」
「你趕緊！」蘇兆簡直想要衝到胡克的機甲里去捂奧根的嘴，「閉嘴吧！」
就連一直專心研究地圖的平田進和習慣沉默的陳添都無奈地開口：「你真不該提這個。」「你一說就沒有好事兒。」
兩架機甲在風雪中停了下來。蘇兆閉上眼睛，比機載雷達更清楚的是場中不容忽視的強烈存在，他深吸口氣：「準備作戰。」
片刻之後，奧根的聲音幽幽響起：「這傢伙，怎麼經不起說呢？」
機甲們在原地蹲下就地防禦，胡克的機甲乾脆放棄了近戰武器，架起了堪比小口徑野戰炮的機甲用自動步槍，而蘇兆操縱着機甲慢慢拔出改裝后的粒子短刀——比普通的粒子短刀更長，殺傷力也更強，但也更加考驗使用者的水平和經驗。
當然，對蘇兆來說輕而易舉。
沉默的鋼鐵造物持刀而立，而不遠處，破開風雪緩緩出現的則是三隻巨大的，醜陋的怪異野獸。類似鱷魚的長吻，但更加粗大，尖銳的獠牙從嘴皮邊緣露出來，鐵灰色的眼睛很久才轉動一次，淺灰色夾帶白色花紋的背甲，如果不仔細看，和周圍環境輕易融為一體。
四肢粗短，體形瘦長，扁平的尾巴長滿蒼白的骨刺，一隻蜥龍隨便動了動尾巴——伴隨着轟隆的破碎聲，堅硬的山石被掃成一堆碎片。
異獸和被鋼鐵包圍的人類選擇了對峙。
風雪奇異地變得溫柔，一直凄厲的風聲轉為不甘的嗚咽，雪花飄落的速度變慢，漸漸在裸露的山石和機甲表面堆積起來，但這層薄薄的，脆弱的白色裝裹註定無法存在太長的時間，很快就將在復起的狂風中被撕成粉碎。
最先動的不是人類。
某隻蜥龍不耐煩地甩了甩巨大的頭顱，先前不成功的捕獵已經將所剩不多的耐心消耗得乾乾淨淨。它不打算再和同伴合作，反正堅硬的裝甲在蜥龍的爪牙之下和山石無異。
它們從遙遠的領地日夜兼程趕到這裏，飢腸轆轆，亟待飽餐一頓。
異獸甩了甩尾巴，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之後，它發出「嘻唔」的奇異咆哮聲，四條看似笨拙的腿快速交替，以人類想像不到的速度向機甲撲了過去！
蘇兆深吸口氣。
雙手持刀的機甲以人的姿態向前邁出一步，高舉短刀過肩，然後，在蜥龍衝來時，雙手握刀狠狠下劈，明亮的火光從短刀及蜥龍鱗甲接觸的剎那飛濺出來，異獸發出慘烈的哀鳴，在巨大衝力作用下不由自主地被挑飛到半空中，落到地面翻滾幾圈才重新站穩。
「它沒受傷。」操縱着另一架機甲在後面擔任警戒的胡克無奈地說：「蜥龍的甲太硬了，粒子短刀很難對有鱗甲覆蓋的地方造成實質性傷害。」他提醒蘇兆：「只能劈肩頸連接處，那裏幾乎是唯一沒有被鱗甲覆蓋的地方。」
「很難。」蘇兆簡短地回答道。機甲恢復之前持刀的站姿，他從光屏里注視另幾隻冰川蜥龍，它們似乎對同伴的失敗無動於衷，依舊在原地蟄伏不動。
「我更擔心另外的蜥龍，它們給我的感覺實在不太好。」蘇兆有些煩躁，他將這股突如其來的不良情緒強行壓了下去——與異獸的戰鬥如果不能保持冷靜與理智，死亡將以倒計時的方式到來。
「我們不能讓異獸帶跑節奏。」蘇兆斷然下令，「胡克，替我掩護！我沖一把！」
不等隊友回答，蘇兆再度打開領域，無形無色的力量將空間劃分為兩個世界，在領域者的世界中，所有事物都必須俯首聽令，憑他決斷生死！
蜥龍沒來得反應，領域就將它們徹底吞噬了——這個過程快得讓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三隻蜥龍肉眼可見地停止了行動，然後，它們開始了瘋狂的掙扎，三條恐怖的尾巴胡亂橫掃，將附近徹底變成瓦礫，形成了一片不小的深坑。
掙扎沒能持續太久，冰川蜥龍們鐵灰色的眼睛閃了閃，屬於生的色彩開始褪去，當掙扎越來越弱，原本明亮的眼睛終於失去了生氣。
蘇兆在座艙中大汗淋漓。作為遠不成熟的領域者，一天之中動用力量的強度和次數都有着嚴格的限制，他們必須小心駕馭體內這股強大的力量，學會與它和平共處，利用它，防備它，最後徹底馴服它，這個過程因人而異，有人需要幾天，有人甚至需要幾個星期。
三年級的隊長抹了把臉，將汗濕的頭髮胡亂撥向腦後，他向後放鬆癱在座艙里，尖銳的疼痛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刺向大腦，但蘇兆只是稍微皺了皺眉毛，隨後就沒有更多的反應。
很疼，但還在忍受範圍之中。
「太帥了啊隊長！」另一架機甲里的隊友們不吝讚美之詞，「一口氣絞殺三隻冰川蜥龍，咱們教官也不能輕易做到吧？」
「隊長太厲害了！」
「領域者果然和我們不一樣啊！」
胡克笑着打斷興奮的隊友們，「你們越扯越遠了。」他咳嗽一聲，「現在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和小鬼們匯合？」
這是蘇兆聽到的胡克最後一句話。
大地忽然墳起，彷彿海浪般不斷翻湧，連續的衝擊浪潮將兩架機甲顛倒在地，機甲里的年輕人們猝不及防，在狹小的空間里被顛得頭昏腦漲，個別適應能力稍差的，甚至因為過分噁心反胃吐了出來。
蘇兆也沒能逃過這場突然到來的變故，他頭昏眼花地抗住了第一股衝擊波，手腕上的智能終端發出急促的警報聲：「危險！危險！立刻躲避！立刻躲避！」
「探測到冰川蜥龍信號！」
最後這句話讓蘇兆的瞳孔劇烈收縮成針尖大小，他震驚之後抓住座椅扶手勉強坐好——感謝五點安全帶，它將年輕人牢牢束縛在座位上不至於在座艙里像個球那樣滾來滾去——立刻看向光屏，而代表着高度危險不斷閃爍的紅色光點幾乎近在眼前！
「胡克！」「奧根！」平田進和陳添一前一後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馬上躲開！」「還有蜥龍！」
警告晚了一步。從地底倏然冒出的蒼白骨刺刺透行動不便的機甲，立刻縮回之後狠狠來了第二次，這次它的方向和準頭都無可挑剔。
骨刺刺透了駕駛座艙。以機載攝像頭優秀的解像度，蘇兆甚至從冒出機甲的骨刺尖上看到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在第二波巨大的衝擊到來之前，機甲騰空而起，藏在肩膀里的機炮立刻豎起，向著大地的裂縫瘋狂掃射，緊接着，巨大的嘶吼聲從地底傳出，恐怖凄厲，彷彿從遠古的幽冥地殿。
機甲落在已經沒有反應的鋼鐵殘骸邊，座艙門剛開啟一半，蘇兆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緊接其後的是平田進和陳添，他們不顧危險沖向了座艙位置——如果足夠幸運，也許還能發現倖存的隊友……或者屍體。
現實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奧根和歐萊爾當場死亡——第一次骨刺的襲擊就穿透了機甲腿部座艙位置，兩個年輕的力量系異能者被巨大的骨刺攔腰穿過，屍體幾乎分成兩截；第二次襲擊則正中座艙駕駛位置，胡克很明顯打算反擊——他已經摸到了機甲自爆的按鈕，但殘酷狡猾的冰川蜥龍沒有給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