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塵舊夢（四）

他看見她的雙眸在陽光下變得灰暗。

連陽光都照耀不了眸子，就像她此刻逐漸死去的心。

她緩緩垂下頭，閉眸，陷入泥土的手放鬆下來，一動不動，頹然而狼狽。

「以後，許是見不著了，望你珍重，你走吧。」

她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卻讓年輕的帝王擰了心臟。

他若知道，這是他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會不會留下來？

她聽到他腳步移動的聲音，越來越遠，她卻保持着這個姿勢。

有鮮紅的液體順着嘴角流下，滴落在淺色華裳上，無比刺目！

剛才還陽光明媚的天，忽然間陰沉下來，好像隨時都會有雨落下。

女子孤獨地坐在那裏，彷彿要落地生根，桃花落在她發上，肩上，衣上，她似沒有察覺。

有腳步聲匆忙而來，「嫂子，你怎麼坐地上，看天色快要下雨了，你……」

七公主地聲音倏地戛然而止，她看到了女子衣上鮮紅的顏色！

「嫂子？！」九王爺也看到了，兩人快步走到她身邊去扶她，觸到她身體的時候，有些微涼。

他們想，也許是她身子不好，加上在這吹了風的緣故。

「嫂子，嫂子？」

兩人叫了幾聲，仍然無人答應，兩人相視一眼，手顫抖起來。

「七姐，你在這裏看着嫂子，不要碰她，千萬不要碰她，我去找皇兄，我去找太醫！」

九王爺慌忙起身離開，那背影，好似落荒而逃……

七公主扶著女子沒用力，九王爺一鬆開，女子的身子倏地向一旁倒去，七公主的手僵在半空。

九王爺帶來了太醫院所有太醫，擾亂了桃林的寂靜。

他們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七公主跪在女子的身旁，雙眼通紅，喃喃地叫着「嫂子」。

九王爺攢緊了手，轉頭對一眾太醫怒喝，「還不快過去看看葉妃娘娘！」

太醫們被喝的一抖，慌忙湧上前去，一位資歷老的太醫率先把上女子的脈，倏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把脈的手也在顫抖。

一眾太醫見他如此神色，也都明白了緣由，不敢再去探那女子的脈搏。

九王爺再次怒喝，「說話！」

太醫們顫顫巍巍地朝九王爺跪下，把脈的太醫把頭垂得很低，不敢看九王爺。

「回九王爺，葉妃娘娘她……她去了！」

九王爺渾身一震，踉蹌地後退幾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女子。

又一行快步趕來的人，正好聽到這一句話，戛然止住腳步。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正是之前離去的，那年輕的帝王。

帝王身後，是庄丞相等人，兩位夫人聞言，軟倒在丈夫懷裏。

帝王一步一步走來，冰冷的眸凝視着地上的女子，沒有人看得透他此時是何心情。

「滾！」

七公主倏然抬頭，憤怒又悲痛地盯着這帝王，怒喊，「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是你逼死了她！你現在開心了嗎？！」

九王爺去拉情緒激動的七公主，看帝王的眼神，也有憤怒和怨恨。

帝王恍若未覺，只盯着那沒了聲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