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回想往事（30）

()我除了正餐外，從來不吃零食，包括早餐也不吃，所以讓我養成不饞嘴的好習慣。翠銀問我吃不吃早餐？我說，不吃。翠銀拉長了臉說，你不是最喜歡吃豆花面嗎，怎麼不吃呢？我說，我吃豆花面並不是當早餐吃，而是當正餐吃。翠銀說，你不吃算了，我還得給他姨爹買一點呢？我說，做手術能吃東西嗎？翠銀只說，你先走著，便往早餐店走去。我想說，姨夫那兒有小姨子呢，要你瞎操什麼心呢？可是我沒有說，理由是，小姨子，那是小姨子的心情，翠銀是翠銀的心情，誰也替代不了誰。我沒有走，我在人行道上等著。不一會兒，翠銀拎著一袋麵包和一袋綠豆米粥向人行道上走來。當翠銀走到我跟前，勉強帶了個笑臉，說，他姨爹喜歡吃綠豆米粥和麵包。我苦笑了一下，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嗯」。於是我與翠銀一起去看姨夫。街道上零星地出現行人和車輛。我們來到姨夫的病房，姨夫的病房門不但沒有鎖住，而且還裂開一道縫，我輕輕一推，門就開了。整個病房沒有人起床，大家都正睡得香，姨夫更是鼾聲如雷。我沖翠銀說，要九點鐘才做手術，現在還不到七點，讓他們睡。翠銀說，早餐如果冷了，他姨爹就吃不了。我知道翠銀向來就是以自我為中心，與她爭論也不過是瞎忙活，她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可是我納悶了，小姨子呢？怎麼沒見啊？我以為小姨子摟著姨夫睡著了呢？小姨子那麼肥胖的身體，如果她真摟著姨夫睡，說什麼，她也應該佔有一席之地呀，可是我再怎麼瞅，也沒見有一個摟著姨夫睡覺的形狀來呀。她不可能有孫悟空的本事？說變成啥，就變成啥。我忍不住問翠銀，他小姨呢？翠銀沒有回答我，就用手去碰姨夫，說，他姨爹，醒得了，吃早餐了。姨夫感覺像小姨子在碰他似的，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嗯，但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我感覺翠銀沒有聽到我發問呢，又說，他小姨呢？翠銀終於聽到了，說，誰曉得呢？

她呀昨天就回去了。姨夫像夢囈一樣說。我沖翠銀說，那誰來護理姨夫呢？姨夫又搶過話把兒說，小茜媽不是與大姐商量了嗎？由大姐護理呢。家裡的確太忙了。翠銀準備解釋，我只朝翠銀瞪了一眼，我敢說，我這一眼比任何時候都負有殺傷力，說，哦！

我看見姨夫漸漸把眼張開，然後從床上把上半身支起來靠在靠背上，端著翠銀買的豆花面，彷彿猛一醒似的，沖翠銀說，昨天大夫不是說了嗎，說手術前不能吃早餐，要餓著呢？大夫還說了，做了手術兩三天都餓著呢？餓得越好，傷口好得越快，再說，這會兒我也不餓，昨天晚上你端了那麼多東西吃了，一點不餓。姨夫說到這兒的時候，翠銀的臉才紅一下並打斷姨夫的話把兒說，什麼時候作手術啊？姨夫說，九點鐘。姨夫，把那碗豆花面遞給對面那床的胖子女人說，他阿姨，你吃。那胖子女人剛剛都還睡得香呢，可能是我們的聲音把她吵醒了，睜開眼說，怎麼我吃呢？再說，我也吃不了那麼多啊。我聽著那胖子女人與姨夫的對話，感覺到姨夫很賤，昨天他們倆還爭論得面紅耳赤呢，怎麼會拔開烏雲見太陽了呢。如果他把翠銀的一片好心拱手讓給別人，不知翠銀怎麼想，反正我是覺得委屈。如果早知道姨夫不能吃，我一定不會讓翠銀去買的，何必呢？我看見對面的胖女人，一邊說，一邊真還伸手把那碗豆花面接了過去。我想，翠銀肯定也不好受？可是她的容顏上沒有任何異樣。我看見胖子女人囫圇圇地吃著那碗豆花面，我心裡真不好受，你想，我都不用早餐，把那點錢省下來給姨夫買，沒想到他卻拱手讓給了別人。人自己不吃，沒關係，但是你應該把那碗豆花面還給翠銀或者我啊！我問姨夫，大夫說了嗎，你這身體能不能做手術？姨夫說，能，昨天晚上大夫來過了，說，可以做手術。

姨夫住院的日子顯然就是翠銀來護理了，我有好幾次想與翠銀大吵一架，但是轉念一想，我手裡正忙活著呢？如果經常動氣，會影響我的情緒的，所以我把那股怒火強壓下去了――

姨夫沒有吃東西，他把東西讓給胖子女人吃了。姨夫在床上靠著，閉著眼，翠銀一直在鼓勵他，說，他姨爹啊，你可要精神點啊？估計做那手術不痛的。姨夫沒有睜開眼，姨夫在喉頭裡發出聲音，說，嗯。胖子女人挺有經驗似的向翠銀表白說，不會痛的，有麻藥呢！此時此刻，姨夫才睜開眼，說，麻藥頂屁用啊，管個把小時，個把小時一過，又會痛得要死的。胖子女人說，你懂個屁，哪裡會痛得要死，個把小時后，才開始隱痛隱痛的，真正要大痛，那是兩小時過後。姨夫沒有說話。翠銀問胖子女人，大姐，那麼大痛有什麼葯可治嗎？胖子女人說，找醫生噻。翠銀覺得這句話等於白說，但是他不想打擊胖子女人，打擊她幹嗎呢，她也是病人，她也是依靠醫生，醫生說用什麼葯，她就用什麼葯。於是翠銀說，哦，那你出現過這種狀況嗎？胖子女人說，當然出現過。翠銀說，那你找醫生有用沒得？胖子女人說，當然有用，不然，拿醫生幹嗎？翠銀說，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