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賀家會議
與世家大族的政治角度出發點不同，商業嗅覺靈敏的商賈豪客仿若一頭頭盯着獵物的綠眼幽狼，卻又極好的收斂住自己的貪婪之色。無他，早在白瓷悄悄出現在魚尾島市坊時，他們便看到了白瓷這種稀罕之物背後的豐厚利潤。
如今，這塊流油肥肉在眼前晃悠，豈能不心動？
反正他們又不是世家豪門的職業掌柜，腰包里的都是自己的錢，沒有必要顧忌太多，觥籌交錯之間，你一言我一語，這個商賈說在中原地區的商業人脈廣泛，保准能夠把白瓷賣出天價，那個豪客又說經營著多少家的米店、布鋪、鐵坊，能夠拿出什麼樣的貨物交換，保質保量。
先是看到賓客驚訝羨艷的目光，再是自家府邸的熱鬧場景，賀家人也覺得倍有面子，招呼客人喝酒吃菜的酒令聲都重了幾分。
不覺，心中也多少有着遺憾，要是白瓷技藝握在自家手中該有多好！
上邊，端坐主位笑呵呵的賀老爺子心中敞亮，那位「護南中郎將」派人前來賀壽，現在又送給自己這麼一份大禮，他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賀老爺子縱橫交州數十年，可決不會相信天上還真會有掉餡餅的好事。只是，之前九德郡典家的事算是過去了，如今他和徐回隔着大半個南海，中間還有一個陸氏擋着，那位寧州軍府的護南中郎將到底想要從自己這裏獲得什麼樣的利益呢？
酒足飯飽，宴席過後，賀老爺子沒有立即會見祝壽使者杜淵，詢問徐回找上賀家的舉動。在他的內院書房，幾位老資格家臣，都是幾代人效忠賀家的，以及他幾個獨當一面的兒子，共同參加這場核心會議，圍繞人物自然是突然派人送禮拜壽的九德郡徐回。
「這徐回是何來路？」並非所有人都知曉徐回這個人，更別說了解，要知道在他展露頭角之前，交州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寧州軍府的護南中郎將姓「徐」。
也對，就那麼一個木蘿寨，充其量就是個山溝溝的土匪寨主，派個正兒八經的將軍過去鎮守，開玩笑！
年紀近七十歲，連賀老爺子都要稱呼一聲「老哥哥」的老總管孟枓開口問道。這位老總管年紀雖大，手腳不太利索，可是精氣神仍在，鶴髮童顏，歷經服侍交州賀家三代人，充當着首席幕僚，賀老爺子對他多有倚重。
賀老爺子敲著指節，摩挲著桌椅紋路，側頭望着排行第六的賀琦，「六郎，之前派往寧州打探搜集徐回的情報，如何了？」
家族傳承，長幼有序，除非變天了，否則老六無論如何都坐不上家主之位，因此賀老爺子和賀琦自身都把他的定位類似於老總管孟枓。
只見他拱手緩緩道：「徐回，未有表字，寧州建寧郡人士，乃是寧州軍主徐匡次子，打小寄養在興古郡宛溫縣張厚家中，張厚原是興古郡尉，永元四年秋調任寧州軍府總管參軍，徐回隨之入伍，東農山之戰，以檢校軍候之身，斬殺龐炳，立下大功，一躍為裨將軍，後為護南中郎將，發至交州木蘿寨鎮守......」
「等一等，東農山？戰後返回寧州城怎麼也是臘月了，晉陞裨將軍，又發為護南中郎將，鎮守所謂的木蘿寨？」老總管孟枓打斷追問，點出了時間蹊蹺之處。
寧州是交州鄰居，過往更是有着刀槍碰撞的，自然不會忽略寧州軍府的重大軍事行動，東農山爭奪戰正是其中關鍵。
賀家老六甚至不必翻閱手上的卷宗，徑直點頭道：「是的，時間絕對無誤！」「繼續吧......」孟枓若有所思直接道。
「還有，我們還打探到一些消息，暫時無法確認真假，有的說發配徐回到木蘿寨其實是寧州徐匡的意思，意圖是想讓徐回如同一根楔子釘入交州地盤，乃是寧州意圖對交州再次用兵；也有的說，長子和次子之爭，徐匡選擇更為器重的長子。」
長子和次子之爭？
尋常百姓，爭的是幾畝田地、幾間草屋，尚且都能打破腦袋，對峙公堂。如今，各地軍府實質上就是藩鎮割據，哪個坐上了徐家繼承人的位置，便是未來寧州的土皇帝。
「還有沒有？」一直沒開口的賀老爺子出聲了，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今天才收到的一條消息，還沒有來得及派出人手核實，前些日子舟島護衛水軍突然南下，幾乎是前後腳，一支不知名的武裝船隊就強攻襲擊舟島，舟島怕是損失慘重......」
這個消息就連賀老爺子都臉色一變，舟島對於陸氏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消息有幾成可信度？還有，那支武裝船隊打出什麼旗號，有多少人馬？」
「消息剛送到，還未核實，但可能性很高，是海上前往魚尾島的商船路過望見的，不止一艘船隻。況且，這樣重要的消息，島上的探子就算沒有靠近舟島核實，必然也是詢問多人的，不敢胡亂傳回的，此外元江口的陸氏水軍匆匆集結大隊戰船南下了也能側證。至於那支武裝船隊，沒有找到旗號，可是有人發現那幾天有着大量船隻朝着南邊，九德郡......」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精，不僅對交州世家大族，也對交州陸地、海上實力可謂是洞若觀火，若舟島被襲是真的，那麼交州暗流必然洶湧急促，進而掀起滔天巨浪。
一旦賀家抓住這股大勢，順風順水，徹底擊敗陸氏，再秉著大義名分，賀老爺子的交州刺史名權皆實，賀家也能夠穩穩坐住交州第一大族的交椅。
「徐回的使者就在客院，要不傳他過來，問上一問，不就一切都知道了嗎？」身為賀家繼承人的賀珣，他的話無論在賀老爺子心裏，還是在參與會議的幾人都是具備特殊份量的。
老總管率先贊同，然後做出自己的推測，「老夫覺得這個消息是真的，而且襲擊舟島的船隊就是徐回和九德郡的人馬，不過，襲擊舟島成功怕是機緣巧合的，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料到的，否則徐回必然早早派人前來祝壽。」
「但是，他既然派人來了，還敢送出白瓷這般惹人眼紅的重禮，那麼他就是有所依仗，如同之前他在新興郡的那般姿態，展示自己的實力，讓我們看到他的價值，此人年紀輕輕，卻實在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