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嚇我

砰！

劇烈的聲響和滾落的碎石驚醒了剛剛睡著的狐狸崽，它剛睜開眼，便看到一道璀璨的金光，從洞穴上方穿破岩石，筆直地射向自己。它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死亡的恐懼便佔據了它整個大腦，就那麼傻傻地看著那能輕易奪走它性命的箭矢射向自己，身體一動不動。

我……要死了嗎？

後頸傳來濕熱的氣息，還不等狐狸崽扭過頭，它整個身體便被帶起，快速地沖向洞外。

「小狐狸？」

黑狐叼著一臉茫然和后怕的狐狸崽，飛速奔出山洞，口中傳出低沉的「嗚嗚」聲，停下腳步，調轉方向，目光兇狠地看向從洞內筆直射向自己的箭矢，左爪微微抬起。

妖狐之爪！

三道金光劃過，猶如上古凶獸的利爪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狂野的弧線，砸在箭矢與山洞之上。

洞口的碎石坍塌，將那道金光埋葬。

「嗚——」

黑狐眯著眼，陰沉地盯著被掩埋的洞口。

咻——

金光破石而出，威勢不減地射向黑狐，大有一擊斃命的架勢。

黑狐探出左爪，將破空而至的箭矢牢牢握住，巨大的衝擊力將它掀翻在地，連著打了好幾個滾，它將頭埋在胸口，牢牢地護著狐狸崽，口中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黑狐穩住身形，將失去金光的箭矢扔在地上，發出吃疼的叫聲。

狐狸崽這才發現，它用來抵擋箭矢的左爪，竟然被燒成一團焦炭，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小狐狸，你沒事吧？」

黑狐忍著疼，痛苦地搖了搖頭，低聲道：「這麼近的距離，我用妖狐之爪都無法攔下……是大奕，他親自來了！」

黑狐抬起頭，目光陰沉地看向森林。

原本應該一片寂靜的森林，此時被無數火把耀得通紅，一個個人影在森林中穿梭，與森林中的妖物們戰鬥，哀嚎與喊殺聲，將森林的寂靜徹底驅散。

黑狐似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它抬起頭，目光一凝。

一道比剛才更加璀璨的金光，高懸天上，遙遙地指著自己，卻像戲耍小狗一樣，遲遲沒有落下，就像是……

刻意在等自己發現一樣！

「這才是他的殺招么？」

恐懼，頃刻間籠罩黑狐心頭，它強壓住心中的不安與恐慌，故作鎮定地環視四方，目光鎖定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道士身上。

黑狐身形忽然暴起，在它逃亡的瞬間，天上高懸的金光爆射而下，筆直地追向它。

「嗷嗚！」

舉著火把的中年道士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從黑暗中竄出的黑狐撲在臉上，爪子在他腦袋上狠狠抓下，道士只來得及「哼」上一聲，隨後便應聲倒地。

面對妖狐之爪的近距離攻擊，修為不算差的他，竟是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幹掉了敵人，還不等黑狐露出欣喜的神情，一直墜在它身後的金光便后發先至，攜帶著刺骨的殺機將它整個身體貫穿。

「嗚嗚~」

金色的箭矢，從它的背部筆直落下，將它釘在地面，黑狐發出痛苦的嗚咽，四肢徒勞的划抓著地面，可貫穿身體的箭矢，就像一座大山一般，牢牢地壓著它，讓它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感受到箭矢上的咒印開始向自己身上擴散，黑狐忍受著腹部的劇痛，和符咒帶來的刺入靈魂的灼燒感，死死地咬著牙齒，讓自己的聲音儘可能地平和，可話語中的那份絕望與痛苦，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了的。

「十天……聽得到嗎？」

五條粗大的尾巴中，傳來狐狸崽帶著輕微哭腔的聲音。

「聽得到……小狐狸，你怎麼了……」

剛才逃出洞穴后，黑狐便用尾巴將它包裹在背部，沒被任何人發現。

「大奕來了……他見過我，我逃不掉了……」

黑狐咽下口中的血水，柔聲道：「你不是不想做狐狸，想去人類社會么？」

「當初我帶著你逃出來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你的存在……」

「剛才從洞穴里衝出來的時候，你身上微弱的妖氣也被我的妖氣遮蓋了……你的身體藏在我的尾巴里……沒有人知道你這隻小天狐的存在。」

「現在，我要你以天狐真身化人形……穿上這個臭道士的衣服……逃下山……去人類聚集的地方，躲起來……」

「你有天狐真身……不會被人發現的……記著，不要變回妖身，千萬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更……別想著報仇……」

聽到黑狐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狐狸崽焦急地揮動著爪子，想要從它尾巴中爬出來，看清楚情形。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剛才的戰鬥，可黑狐越來越難以掩飾的虛弱與痛苦，把它的心揪得緊緊地。

察覺到它想從自己的尾巴中爬出來，黑狐痛苦地咬著牙，怒聲道：「我都說了別出來！你就這麼不肯聽我的話嗎？」

黑狐少有的嚴厲與怒氣，讓狐狸崽十分委屈，「我……我……我擔心你……」

「乖，聽我的，變成人形……穿上這個道士的衣服，逃下山，隱藏在人類聚集的地方，這輩子都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也……不要再回來，不要想著報仇！」

黑色的尾巴緩緩散開，一個身體白凈，約莫十一二歲的男童從它尾巴中走出，目光只是瞥了被釘在地上的黑狐一眼，便紅了眼眶，淚水啪嗒啪嗒地向下掉。

「快點！你非要讓我白死在這裡才甘心嗎？」

黑狐的怒罵驚醒了男童，他嗚咽著跪在道士面前，將他的衣服扒下，披在自己身上。

黑狐催促道：「好了，快走，快走！」

男童轉過身，看著它被釘在地上的狼狽模樣，再也忍不住，跪在它身前，嚎啕大哭。

「對不起……小狐狸……我老是惹你生氣……」

血水從黑狐的口中滴落地面，它看著面前的男童，目光溫和。

「我沒有生過你的氣……啊！」

箭矢上的咒印擴散至胸口，黑狐發出痛呼，這一次，它再沒有餘力掩飾自己的痛苦。

男童崩潰大哭，他想要站起來幫它把箭矢拔出來，可前世的常識告訴他，這樣的致命傷，如果把箭矢拔出來，它只會死得更快。

男童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語速飛快地說道：「對了，你比我強，如果你用兩條尾巴做代價，領悟天狐不死身的話，我再把箭矢拔掉，我們就能離開這兒了！」

黑狐一愣，隨後苦笑，「沒用的，大奕發現了我，不可能放著我活著離開，真要是這麼做，最後只可能我們兩個一起死。」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

在男童錯愕的目光中，兩條柔順烏黑的尾巴從黑狐身上脫落，它發出低沉的嗚咽，伸出前爪，輕輕地點在男童的額頭。

精純的妖力從黑狐身上湧向男童，沒有絲毫抗拒地便被男童的身體接納，就像這股妖力本就是它的一樣。

「再見了，十天。」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黑狐緩緩放下了爪子，它的體型猛地縮了一圈，身上烏黑油量的光澤也不復存在，就像……

就像一隻被獵人叉在地上的，普通的狐狸一樣。

它眼中的那股靈氣，沒了！

「你怎麼了……小狐狸……你別嚇我！」

黑狐目光無神地看著它，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緩緩閉上了眼睛。

當它使用神通把妖力送給男童的那刻起，它的靈智就沒了，和一隻普通的狐狸，沒有絲毫差別。

男童失魂落魄地跪在它面前，痛苦地哀嚎著，彷彿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一樣，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