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趕屍赴南疆

第145章 趕屍赴南疆

庭院中的石桌旁,滿臉滄桑的佝僂老頭兒放下茶杯,悠悠長嘆。

「光陰輾轉路三千,歲月如花不少年。

老夫也曾是痴情少年郎,可踏上這修行路后,一旦你踏錯一步,走上道門眼中的錯路,那你便是邪道,張口就殺,抬手就打,不給你半分回頭的餘地。」

老頭兒伸手指向小口飲茶的虛幻少女:「死了不去投胎轉世,滯留人間,是為邪也!」

隨後他指向自己:「玷污死者屍身,亦為邪也!」

「你我,皆為道門所不容,不同的是,你在弱小之時有法寶護身,無需為了保命做傷天害理之事,而老夫沒有。」

榆樹辯解道:「我們不一樣,我並未有過害人之心,梁石岐……是他求我幫他解脫我才殺他的……」

「可在道門眼中,你我便是殺害梁石岐的元兇!」老頭兒眯眼笑道:「文昌城內,也只有你我二人有這個本事。

丫頭,與老夫不同,你心性善良,可即便是你,也會違背本心,殺人奪命,更別提當初時刻會丟掉性命的我了。」

榆樹皺眉不語。

老頭兒長嘆一聲,望著陰影外的燦爛陽光,雙眼逐漸失去焦點,喃喃道:「老夫姓畢名隴,年少時曾心儀一位女子,說來可笑,那女子的模樣老夫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逃亡路上我饑渴交加,餓昏在地,是她蹲在我身邊,餵了我幾口淡水和撕碎的麵餅,就這麼簡單,我就喜歡上她了。

人吶,有時候真的很弄名其妙,幾口碎餅和清水,居然讓老夫到現在都忘不了……忘不了口中的味道,更忘不了蹲在我面前的她。

後來,我恢復體力,追上了大部隊,可還沒等我找到她,人群中就爆發了瘟疫。

最終,我在一棵遠離人群的大樹下找到了感染瘟疫的她,她當時已經病入膏肓,身邊滿是蚊蠅,她卻連抬手驅趕的力氣都沒有。

我已經記不清我看見那一幕的感受了,只記得已經餓得沒了力氣的我坐在她身邊,用力地揮舞衣袖,想要幫她驅趕蚊蟲,可那該死的蚊蟲,卻怎麼都趕不走,記憶中,那是老夫最後一次流淚,為自己的無能而哭。

別說救下面前垂死的少女,便是連讓她死前能清靜些都做不到……

興許是衣袖扇起的清風讓她感受到了一絲涼意,精神恍惚的她居然睜開眼,看了我一眼。她認出了我,看到我沒有死在路邊,她沖我笑了笑。

或許是知道自己沒救了,她把手中死死護著裝著乾糧和清水的包裹遞給我,按住我不停揮舞的手,輕輕地將我推離她的身旁……或許對她來說,那已經是她的全力了吧。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她便又暈了過去,眼看人群丟下中了瘟疫的人準備離去,我顧不得吃東西,趕忙提起包裹,背著她想要追上去。可肚子實在太餓,還沒跑兩步我就倒下了地上,裝著麵餅和清水的包裹也被摔到了幾步之外。

我用沙啞的喉嚨拚命地朝人群嘶喊,希望他們能幫幫我,不要丟下我和那女子,可他們只是看著,沒有一人回頭來幫我一把。

直至最後一人消失在視野中,我才徹底意識到,那些人不會來幫我,他們怕,怕我背上感染瘟疫的女子。

他們不幫我我便自己幫自己!

我伸手想要抓住幾步開外的包裹,吃飽喝足恢復力氣后再追上人群,可就是那幾步路,我卻怎麼都爬不過去……

摔倒時牢牢護著的女子,此時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壓得我動彈不得,明明食物就在幾步開外,我卻只能一寸一寸地緩慢爬過去。

從中午爬到晚上,中間我昏迷數次,又醒過來幾次,卻連一半的距離都沒拉進,終於,我又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背上的女子躺在一旁,身旁燃燒著一堆篝火,火堆旁,一個戴著斗笠的中年人見我醒來,將烤好的麵餅遞給我,如此說道:

『我趕到時,這女子只剩一口氣了,她臨死前一直在哭,不停地說對不起。』

我麻木地點頭,接過燙手的麵餅,埋頭就吃。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一位趕屍人,他要將死在這裡的人們送回故鄉安葬,那女子家住南疆,地方偏遠,與趕屍人不同路,我便跪下求他傳我趕屍之法,我要親自送那女子回家。

趕屍人答應了我,分別之際,他交給我一個木瓶,木瓶中封存著那女子的靈魂,待到了她的家鄉,才可解封,讓她的身體與靈魂一同安息。

就這樣,我驅趕著那女子的屍身,去往南疆,等我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趕到南疆之時已經是兩年後了,我與那女子屍身在一起待的太久,染上了瘟疫,命不久矣,而那女子的屍身……只剩下一截破損的衣袖——在路上,一個中年修士發現了我們,他以為她是屍魔,二話不說,抬手就把她的遺體毀了,我只來得及護住這截衣袖……

我對木瓶中的她承諾,一定會還她一個肉身再將她安葬,於是,我開始竊取他人屍首,以趕屍之法研究控屍之術,想要幫她挑選一個完美的肉身,代她入葬,就這樣,我踏上了修行之路。

一眨眼,八十多年過去了,沉迷秘法與修行的我,不知從何時起竟忘了這個初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被道門追殺,九死一生之時?

或許是越來越重的自責變成了心魔,被我刻意忽略之時?

或許是大道修行太過令人沉醉,我一心只想提升修為之時?

又或許,只是單純地時間太久,久到我給忘了……」

畢隴從懷中取出一個外表發黑,顯然已經開始損壞的木瓶,輕輕晃了晃,笑容苦澀道:「梁石岐化身的厲鬼實力太過強橫,我不是對手,只能用這幅腐朽身軀將他封印,現在我的體內不止有我的靈魂,也有他的,他在磨滅我的靈魂,摧毀我的記憶,他想報復我!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他翻起了我這段被遺忘的記憶,我不知何時才能想起。

這幅身體留給他便是,反正他現在是一個只知道破壞的瘋子,不足為慮,道門自會來收拾他這個墮入惡鬼道的可憐蟲。

老夫大道已毀,金丹支離破碎,隨時都會崩潰,老夫大概算了算,還剩五十年左右的壽命,老夫打算要和這木瓶中的靈魂尋覓新的軀體,共度餘生,在此之前……」

畢隴將木瓶放在桌上,抬頭望向對面的少女,懇求道。

「希望丫頭能把法寶借老夫五十年,用來躲避行蹤,要不了多久,老夫的修為就會一點點流失,沒有修為的老夫躲不開道門的追捕……」

「借不了……」

榆樹輕輕搖頭,低聲道:「一旦借給你,我便會從這世上消散,抱歉……」

「原來如此……」

畢隴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他點點頭,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丫頭,就別怪老夫再做一次惡人了。」

說罷,老者閉上眼睛,凝神靜思,似乎睡過去了一般,一動不動。

榆樹知道,他在等日落,日落之時,便是他出手之刻。

榆樹低嘆一聲,站起身,準備離去,離開之前,她回身問道。

「老頭兒,你看上的那兩幅肉身是誰?」

老者睜開一隻眼,吐出四個字。

「明知故問。」

榆樹面色轉冷,身形消失不見,空蕩蕩的庭院,只剩下佝僂老人一人獨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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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道的十年遊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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