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庭中對坐
返回客棧的時候，旬一見到大街上有正在比武招親，人潮擁擠，呼喊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旬一隨意瞄了一眼擂台上的人，本來還算淡定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擂台上，女扮男裝的漪兒剛好被一個大漢打下擂台，圍觀人群生怕被她砸中，紛紛讓開，摸不著頭腦的旬一趕忙擠進去，把摔了個結實的漪兒從地上攙扶起來。
還不等旬一問明情況，一個栗子殼砸在漪兒腦袋上，漪兒一隻手揉著屁股，一隻手揉著腦袋，無辜地抬起頭看向同樣身穿男裝，不知何時爬上房頂吃炒栗子的林子裳，隨後瞪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尷尬的陳星河，似是覺得不解氣，將旬一甩開后，也賞了他一個白眼。
「漪兒，丟不丟人啊，讓你輸也沒讓你輸的這麼快啊，這不丟本小姐的臉嘛！」
漪兒不依道：「我本就不會武功，不識相點假裝摔下來，若真挨了一招半式的，就不是屁股的問題了，小姐你就要當丫鬟，給癱在床上的我端茶送水了！」
林子裳剝好兩顆栗子，朝委屈巴巴的漪兒丟過去，輕笑道：「行啦行啦，別委屈了。」
旬一伸手截住一顆，塞入自己嘴中，問道：「咋回事啊，你一個女子，又不會武功，上比武招親的擂台幹嘛？」
正要把栗子塞入嘴中的漪兒停下動作，生氣地瞪了一眼躲在一旁的陳星河，嬌聲道：「你問他！」
陳星河湊了過來，小聲道：「別……別嚷嚷，咱先回客棧吧。」
林子裳哈哈大笑，朝臉色越來越疑惑的旬一解釋道：「我們三個待在客棧里無聊，便想著到大街上逛逛，他可好，見比武招親的姑娘漂亮，硬要上台比武，抱得美人歸。若是真有本事也就罷了，哪曾想第一場就輸了，還是被對面那四十多的禿頭大叔一個驢打滾加三個連環的猴子偷桃給打敗的，真是笑死人了！
這不，為了給他報仇，我和漪兒特意回客棧換上男裝……」
林子裳將手中的栗子袋放在一旁，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本姑娘以牙還牙，三記撩陰腿不僅破了對面的猴子偷桃，還踹到了……咳咳，總之，本姑娘一路連勝，嚇得別人都不敢上台挑戰了，眼看再贏下去就要娶人家姑娘了，我一個女子，不合適，便讓漪兒上台，我假裝重傷，自個兒摔下來了。那群人見漪兒好欺負，就這樣咯。」
旬一聽罷，哈哈大笑，大宗師刀劍錯寧青的關門大弟子，居然不是輸在刀劍功夫上，而是敗給了猴子偷桃，真是……術業有專攻啊。
「猴子偷桃！」
旬一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左手做「偷桃」狀。
陳星河被嚇了一跳，趕忙跳到一旁，雙腿夾緊，見旬一是在嚇唬自己，惱羞成怒道：「旬一，我師父可說了，我是習武天才，看過的招式，一遍就會，你再敢嚇唬我，我就先把你桃兒偷了！」
「咳咳。」為了自家桃兒的安全，旬一咳嗽了一聲，面色恢復平靜，轉移話題道：「別鬧了，城裡有妖物，我們要在天黑之前離開，越遠越好。」
剛剛受挫急於找回顏面的陳星河雙眼放光，惡狠狠道：「跑？跑啥啊！我師父說了，我二流之下無敵手，這就拿他祭劍！」
「寧姐姐還說了，你實戰經驗不足，真碰到二流高手還是先跑為妙，更何況……」
旬一補充道：「那老頭兒本身戰鬥力不強，你一個人拿下確實不難，可他手下有數量眾多的死人傀儡，個個實力不俗，其中還有兩具極為難纏的傀儡，萬一他躲起來玩人海戰術，你能同時護住我們三個？」
陳星河傻眼了：「啥玩意啊？我打的過他本尊打不過他的傀儡？怪不得師父說修士噁心人，是挺噁心的……咱還是溜吧。」
「又要逃跑了嗎？啥時候打一架啊？」林子裳跳落在地，滿臉興奮。
旬一朝陳星河努了努嘴，道：「這就要看陳大高手啥時候打算遞出來出山第一劍了。」
陳星河不滿地哼哼道：「如果不是有你們幾個，我還真打算和那妖物打打看，試試自身斤兩。」
眾人返回客棧，在文昌城買了些乾糧后，匆匆上路。
旬一原本打算按照以前來楓霞山的路線，途徑無庸經歷天劫的那座花谷與青袍人掀起浪濤砸翻小船的灕江河段，可此時急著遠離文昌城，不方便繞遠路，只能等日後拿到山海珠，回來收拾城中那老頭兒時再去看了。
本打算下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那溺死與灕江的少女，如今看來，只能延後了。
……
文昌城內，一座大宅的庭院中。
神情萎靡的佝僂老頭從屋內走出，將一套木製茶具擺在庭院中的桌子上后靜坐在陰影處，閉目凝神，似乎在等待什麼。
突然，他睜開眼，轉頭對空無一物的庭院中央笑聲道：「毀去了老夫留在你身上用來追蹤的氣線，老夫料想你會來探究一番，果不其然，來者是客，丫頭，坐吧。」
庭院中央，墨綠色鞋尖突然出現，鞋尖在地面輕輕一旋，被年輕道人起名「榆樹」的女孩兒憑空出現，她緩步走向石桌，坐在老頭兒對面，開口問道：「你看得到我？」
「丫頭既然在地下室了結了梁石岐，想必知道一些我和他的事，我就不和你賣關子了：道門裡有很多好東西，知道了城內有一隻陰物存在，用梁石岐身上的修士貨幣從道門裡買來幾件溝通陰陽兩界的法寶，對老夫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畢隴呵呵一笑，倒了兩杯茶，因為身材矮小，他只能站起身才能把茶杯推到榆樹面前。
乾枯的手掌將茶杯推到即將進入陽光中的陰影處停下，畢隴伸手向榆樹示意，「嘗嘗，可以修補靈魂的好東西，從道門裡買來的。」
榆樹眯起眼，譏諷道：「我觸碰不到陽間之物，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糊
塗？」
畢隴倒也不惱，如一個慈愛長輩般耐心解釋道：「茶杯以特殊槐木製成，專供鬼物使用，你若不信，試一試便知道老夫是否騙你了。」
榆樹半信半疑地摸向茶杯，掌心傳來的真實觸感令她有些驚訝，她將木杯湊到唇邊，幽幽茶香沁入鼻腔，她不敢置信地皺了皺鼻子，抬頭望向一臉和藹笑意的畢隴。
死去之後，這是她頭一次聞到味道。
畢隴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將空空如也的杯子翻轉，輕輕晃了晃，示意茶中並沒有動手腳。
榆樹猶豫片刻，緩緩將嘴唇湊近茶杯，小小地啜吸一口，隨後，一口飲盡。
「久違的味道……謝謝，儘管我不喜歡你，但很感謝你的這杯茶。」
「這麼小的年紀，一個人在這世上孤零零地遊盪數年，苦了你了。」
畢隴將茶壺推過去，示意她可以盡情享用壺中清茶，他扯了扯嘴角，乾枯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看到老夫對待梁石岐的手段，對老夫心生惡感老夫並不意外，可是啊，小丫頭，這世上又有多少人生來便是大奸大惡之輩呢？
都是被這世道硬生生地逼出來的罷了……
丫頭，別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有法寶遮蔽氣息，這才沒被道門圍殺，可你想過沒有，若是你沒有那件法寶，在道門無窮盡的圍追堵截之中，你還能否保留如今的純良與天真？
你就真的確定，你不會變成老夫這樣的人物？」
榆樹咽下口中清茶，低頭沉思片刻，輕輕搖頭。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