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四日，朝堂之上突然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望著那近十幾年從未出現的身影卻深深刻入每個人的腦海深處，不少人激動不已。

可這激動還沒多久，就聽見那人溫和的聲音恰到好處響徹大殿。

完了后，全場死寂一片。

眼見著那人的轉身離去，他們卻不敢多吭一聲，甚至有不甘者也只能在此時暗暗咬牙。

「諸位愛卿都聽見了。」端坐於皇位上的軒轅天眉宇間有著顯而易見的疲倦，但威嚴不減，更因為他這一開口讓下面心思起伏的臣子們紛紛心尖顫抖了下。

軒轅天的視線一點點掃過下方這百來人，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為了這個國家的棟樑，又有多少是心不在此處一天到晚就知道怎麼從中獲利的蛀蟲，他心知肚明！

「有攝政王做擔保，還有誰對蕭御焱之女簫無心的身份有懷疑的？」

朝廷之下，眾臣子們面面相覷，最終齊齊不敢說話低頭表明了態度。

聽皇帝這意思明顯是相信了攝政王的話，他們要是再跳出去，那就不是不識好歹而是明目張胆的跟皇室對著干啊！

誰敢？

誰有這膽子？！

沒人說話，軒轅天眉宇間的疲憊越發明顯，擺手長嘆：「無事就都退了吧，朕也累了。」

下方眾人頓時頭低得更低了，直到皇位上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他們也沒離去。

實在是這事反轉得也太快了些，就因為攝政王一句『我見過那孩子，她是蕭元帥的女兒沒錯』然後之前醞釀了三天三夜的風波，就被這麼輕飄飄的吹散了？

「呵，沒想到蕭元帥識人頗廣啊，連攝政王都為他說話，真不知道該說他人緣好還是有心計。」一名老臣哼了一聲，面色稱不上有多好看雙手負在身後，語氣不善地道。

頓時有人忍不住附和道：「總感覺太過巧合了，攝政王的本意是要幫簫府一把不錯，可是也不能放任賊人繼續冒充吧！」

「一口一個賊人，也沒見有什麼實據。」另一人翻了個白眼，十分不屑地轉身就走。

人是走了。

但留下的話卻讓在場沒走的人陷入了沉思，這場風波的起因便是民間，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傳得到處都是家家戶戶都知曉，再加上背後有人推波助瀾，群眾更加信以為真連帶著他們都不得不相信。

因為有些推論，確實沒話說！

換而言之真不是他們想信，最開始誰都是嗤之以鼻認為是一群無聊的人散播的謠言，可是隨著後來越來多逼真的流傳，仔細一琢磨，哎呦喂還真是這樣！然後……

「沒實據證明她是賊人，也沒實據證明她不是賊人。」那老臣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冷笑道：「皇上明擺著是要偏幫簫府，他當然不會顧及這些，可要知道若這是蕭御焱蓄意謀划後果有多嚴重！」

三兩句。

直接上升到了國家大事。

姜還是老的辣，不少人看他的目光都變了，默默地挪了挪位置，看熱鬧是人之本性但要是引火燒身那就倒大霉了。

蕭御焱在的時候將人得罪的狠，這大半個朝廷的老人有多少是被他懟得啞口無言，又有多少是對他埋怨憤恨在心的誰說得准，牛脾氣就是莽，這不就報應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陳老消消氣，為了這點小事氣著自己不值得，我看這事還是得蕭元帥自己回來處理比較好，怎麼說也是他家的事不該上升到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啊。」

有位中年男子老神在在地說道，嘴角的笑容使得他看起來有幾分的親和，就連說話也是溫溫和和的。

他這一發話，立馬就有人說：「就是啊，陳老消消氣別人的家務事不至於氣著自己，聽說你們家那個小兒子馬上就要成親了，這可是大喜事！」

「哈哈哈，對啊，恭喜陳老了馬上就能抱上孫子了！」

「時候也不早了，再留這裡怕是要等著被趕出去咯，走了走了。」

「皇上不是都說了會擇日給個交代嗎，大家等著那個交代就行了，該幹嘛幹嘛，就算她簫無心真的是賊人還能翻了天不成。」

原本聚在一起的幾十人，陸陸續續三兩結伴，也先後離開了。

沒有那名被換做陳老的老臣臉色怒色難掩，目光陰狠的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咬牙道：「這人說話得和做事一樣，三思後行！林大人，不知您這麼什麼意思，存心和我這個老傢伙不對付？」

「陳老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哪敢啊。」

突然發難，然而中年男子不驚不慌苦笑著搖頭。

「可我看林大人挺敢的，蕭御焱居心裹測你是要包庇他？！」

「陳老，您作為三朝元老級別的人物，林某隻是一介小小的刑部尚書，平日里管管牢里的瑣事便已經焦頭爛額了，哪裡還敢摻和別的事。」中年男子更是苦惱了。

「林謙，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陳老目光越發冰冷，看對方的眼神如果看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無形的硝煙味瀰漫著，倒是讓餘下來的人感到了不適和尷尬，然而吵起來的兩人不管是誰都不能得罪，因為不管哪一個，得罪了都能要你半條老命！

林謙搖頭，擺了擺手拂袖在身後：「陳老多慮了，方才那些人說得是，我們停留在這裡的時間太長了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心懷不軌的人亂嚼舌根的，陳老，林某家中有事先行一步。」

說罷，他拱了拱手。

不待對方回應，放下就走。

在林謙身邊的幾人自然是跟著走，不然繼續留在這裡，還不知道誰要被當作下一個靶子連忙也客套地說了幾句后，就跟在人的身後彷彿屁股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趕他們一樣。

……

離開了朝堂，幾人不免有些憂心。

這麼明著和那老頭對著干，這日後怕是沒有安穩。

然而這話說出來被林謙聽到了，只見他意味不明的嘖了一聲，低聲道：「他這一把火都已經燒到蕭御焱的身上，若是讓他得逞，怕是下一個就輪到你我！」

這話聽得人就非常不安了，心裡突了一下。

「林大人的意思是……」一人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林謙有些嫌棄地嘴角一抽，扭頭一本正經：「你是傻嗎，他今天敢招惹蕭御焱好端端的家務事說成叛國通敵的亂臣賊子，隔天這第二個亂臣賊子還不知道是誰，在皇上明擺著的態度下還敢這樣，那老頭心裡指不定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放心，他是孤軍作戰最多背後一個皇后，咱們的背後站著的可是皇上和攝政王！糟老頭子有賊心沒賊膽，讓他和攝政王作對試試？不坑得他連褲子都穿不起，老子就當他今天沒穿褲子！」

其他人：「……」好有道理的樣子。

身穿暗紅華服的女子坐與屋內座椅上，一手支撐在臉側，染著鮮紅蔻丹的十指襯托出肌膚的白皙，凹凸有致的優美身姿讓人實在無法將她和人婦並且還有了一個孩子聯繫在一起。

「你不是已經慫恿三公主殿下到皇上面前說道，效果也不錯，最初不是很滿意這個結果么？」柔和的聲音響起，然而不能忽視的卻是這看似柔情似水的聲音里絲絲涼意。

蕭無煙跌坐在地，此時的她哪裡還有昨日見蕭無心時的優越。

聞言，嬌軀不禁輕顫，然而心底的怨恨洶湧而出竟壓下了紮根在深處的恐懼。

蕭無煙猛地揚起頭，清秀的臉上因恨意而顯得陰冷，咬牙切齒的道：「幫我！」

相處這麼久，這還是她頭一次以這樣的態度對面前的人說話，但她已經忍受不了，她怕自己再忍下去會控制不住現在就提著刀去找蕭無心。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別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二夫人目光驟然冷了幾分，她微眯著眼，漫不經心地道：「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事後，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可以！」

見人應下蕭無煙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別說一件事，就算是十件事，只要能讓她如願她都做。

明明還沒開始，蕭無煙卻已經開始幻想著自己的未來，想著只要沒有蕭無心這顆眼中釘肉中刺，她的好日子很快就會來到。

再也不用承受被人背後議論，蕭家大小姐將會是她！

更不會有人記得蕭無心這號人，她會讓蕭無心在消失前——受萬人唾棄！

「答應得如此迅速，當真不怕。」二夫人抿唇笑了，眸光掃過蕭無煙的臉上眼波流轉間掩下了深處的其他思緒，她抬了抬下巴：「說吧，你想要簫無心如何？」

蕭無煙語氣含恨地道：「我要她，身敗名裂死不瞑目！」

都是她製造的，全部都是簫無心自找的，明明只要在那次刺殺中死去就可以了，她為什麼還要活過來，為什麼還要活過來！

二夫人輕笑一聲，緩緩站了起來走至蕭無煙身旁時，柔聲道：「煙兒該起來了，若是讓人將你此時的模樣看了去，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會如願，但在此之前我要你先去試探龍戰的態度，自從他被簫無心帶走後，便沒有消息也不見他幫著簫無心，放著這麼個不安分的隱患實在難安。」

說著，指尖抹過桌面，衣袖拂過桌子時再露出，已然多了一個精巧包裝的東西。

蕭無煙瞳孔急劇一縮，呼吸不禁放輕。

「你明白該怎麼做吧？」

然而頭頂上方飄悠著傳來了如同惡魔低吟般的聲音。

「知道。」心下一橫，蕭無煙冷靜地點頭。

果然是這個人一貫的作風，如果無法得到，那便摧毀了也不讓別人得到！

二夫人滿意地紅唇微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后便離去了，直到她頓時身影消失在了蕭無煙的視線範圍之內，蕭無煙猛地整個人一軟跌坐了回去失神落魄地望著頭頂。

龍戰……

他應該都知道了吧。

簫無心將他帶走，肯定會告訴他自己的所作所為，就算龍戰相信自己也會懷疑今日她刻意給他喝的那碗湯有問題，如果他當真不懷疑，便不會過去了這麼久也不來看她。

變了，因為簫無心，所有人都變得她不認識了。

「是你打破了我的平靜，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輕聲的呢喃下伴隨著怪異而毛孔悚然的低笑聲，從蕭無煙的唇齒間溢出，最後變成了凄厲的大笑。

是啊，她都走到了這一步了，怎麼可以放棄！

龍戰離開了，軒轅妤離開了，就連原本可以保持那份表面關係的二夫人也疏遠了，身周的侍女雖對她恭敬有加可也不如從前還會奉承她幾句。

在這裡，她就和孤家寡人沒什麼區別。

蕭無煙踉蹌著起身，伸手將桌上二夫人留下的那一包藥粉緊緊抓在手中，龍戰是對她好，可這份好的前提是因為簫府，她是簫府的二小姐！

如果她什麼都不是，那麼龍戰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見得會有。

所以，沒什麼好不舍的……

但緊握這手中那包東西時，蕭無煙整個人如陷入了昏暗當中，當她再度抬起頭時那張素來留給旁人甜美的容顏上緩緩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笑容。

至於龍戰。

在他從簫無心那離開后，就再也沒主動摻和進這後院「姐妹」鬥法中，本來這些也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

然而天不遂人願，他不僅參與了，還險些在這裡面栽了個大跟斗。

但……

回想起來，都是他自作自受。

龍戰苦笑了一聲，正當他準備例行巡邏的時候，院外忽然走來了他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龍叔。」柔柔的喚聲，蕭無煙如當初那般親昵地喊眼前的男人，在見他眼中的愕然時心中猛地一抽。

果然。

他都知道！

眼中劃過一絲複雜，龍戰淡淡地嗯了聲：「二小姐。」

「很抱歉，因為中途出了一些事，所以前段時間無法去看望龍叔，今日總算抽空就來看看您。」蕭無煙和平日里兩人相處時的乖巧一樣，溫聲細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