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執拗的姻緣

那段時間路文石都在自己的裁縫鋪里認真的研製，搜集文獻查閱資料，一些貼圖甚至是有些文學作品中的描寫都要翻看一邊，年齡來說雖不及中年但也是個老裁縫了，表現的卻像一個新手勤奮和緊張。

先是找普通布料依法而制，直到達到自己滿意的效果，才動了白芯蕊送來的絲綢錦緞，真的是認真到一針一線，最終，用了八天的時間，把那件旗袍趕製成功。

要說旗袍還是絲滑錦緞更富有韻味，端莊華麗，搭在衣架上的一個花布旗袍樣品和絲綢旗袍放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個水墨寫意，一個油畫精緻，讓梁美昕看的也是十分的眼紅，這要是自己能穿上這樣一件衣服，都不用挑布料，隨便一件都可以讓她欣喜若狂。

路文石也鼓勵妻子，美昕你穿上一件啊讓我看看效果。

梁美昕只是合不攏嘴的笑笑，連連地搖著頭也不說話，也不隨便的亂動。

這應該是美昕不夠自信吧，這並不是給我做的，做的這麼好看，我穿上在走了樣，決不能在丈夫面前有自毀形象的可能，真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想到做這樣衣服，看把文哥美的從沒見他這樣興奮過，真的讓人很嫉妒。

路文石也是一再要求，你穿上啊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怎麼樣，你穿上一定好看。

梁美昕依然是搖搖頭，我不穿，這不是給我做的，你要是給我做的我就穿。

那好吧我答應你，回頭給你也做一件，也要絲綢的。

別，有那個錢還是留着做背面吧，睡着舒服，要那麼好看幹什麼。

雖然路文石家並不差錢，但梁美昕還是很節儉的，這應該是當時的民風吧，只要自家不是收禮人，並且當時也很少有人送禮，好像八零年的夢都吧送禮和請客吃飯，僅限於紅白喜事和傳統節日，宴客也一般都是在家裏，收入再高只要是固定的，那一般也都是穩定的支出，沒有外快的是絕對不會亂花錢的。

旗袍在路文石家只是一個小小的興奮，一絲絲醋意，但是在它的主人，白芯蕊家裏，製造的卻是一種緊張氣氛。

拿到成品旗袍之後白芯蕊也是非常的滿意，沒想到做出來會這樣漂亮，但僅限於看，只是欣賞，卻一直沒有穿過，並且她還為旗袍配置了銀色高跟鞋，挑在衣架上搭配在一起欣賞，按照她的想法，穿不穿的，情懷必須有。

但是這種情懷讓虞錚很是生氣：「你竟然背着我做了這麼個東西，這穿的出去嗎包的這樣緊，這怎麼穿啊不下糟蹋錢嗎。」

當時人們對女性服裝有一種說法，叫緊透露，和這三個字挨上邊那穿上的都不是好人，緊就是太塑形的衣服，貼身，透就是太薄的衣服，小說里描寫女特務挑逗的衣服就是薄如蟬翼，露，就是肩背大腿的不能光着，甚至衣領都不能開得太低，如果說有哪個女人穿的衣服結合了這三種元素，那一準沒跑，就是女流氓。

而旗袍的韻味就在於突出玲瓏曲線，白芯蕊的身材又是凹凸有致，絲綢的面料又特別薄，虞錚當然會生氣了，流氓居然都跑到我家裏來了。

「你才流氓呢，胡說什麼，照你的說法舊上海沒有好人了。」

「別跟我這胡攪蠻纏的，我說這衣服不能穿也不能有，趕緊的把它給我毀了，」說着，虞錚上前就要撕扯。

「你敢，」白芯蕊居然亮出了剪刀，「姓虞的，你要敢把這旗袍毀了，信不信我剃成禿子以後就總是男人裝，成天的跟你出雙入對我看別人怎麼說你，一個刑警竟然是居家怪癖。」

沒想到這一句話竟然讓夫妻倆的矛盾升級，並不是說矛盾激化，而是變換了高級的方式，也就是智斗。

白芯蕊和虞錚的婚姻關係呢十分的複雜，包括成因和經過都非常特殊，一兩句話解釋不清。

看着應該是不搭調的兩個人，並且年齡相差九歲，反正是虞錚追的白芯蕊，並且是想盡了辦法，找自己的師兄王傑幫忙，找白芯蕊的領導說和，虞錚的師兄呢也是會講官話，總是用領導的官腔，白芯蕊也是非常的討厭，我個人的婚姻，礙著組織什麼事了，而實際上，王傑並不是什麼官，只是愛打官腔。

但不管怎麼說吧白芯蕊也不是完全無奈，虞錚對她家是有恩的，父母也是極力的撮合，再加上身份的需要，兩個人潦草成親。

沒想到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人湊合到一起，生活會那樣的辛苦，情感上根本無法溝通。

虞錚倒好說，大大咧咧的什麼事都不在乎，不會做飯吧沒關係慢慢學，你已經是別人老婆了，難不成還要我一個警察天天下廚房吧，我不挑食，熟了就行。

而白芯蕊規矩就多了一些，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嚷，能不能每天洗個腳，別一天到晚沒別的事，在單位你是警察，在家裏別擺官架子，能不能說點有知識的話。

其實呢白芯蕊也是從婚姻開始就有些不甘心，難道我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嗎，我的理想我的報復呢，或者說，我總該有自己的愛好吧。

種種原因吧不合適的婚姻很難成就幸福，兩個人經常的鬥氣，開始時冷戰，然後是吵架，再來就是摔東西，終於忍不住，虞錚就打了自己的老婆，你是我老婆，有些事理所應當，別一天到晚的跟誰差你錢似的，耷拉着臉子給誰看啊。

但是白芯蕊的倔強真的是讓虞錚都有些驚訝，從來沒有過認輸服軟的時候，尤其是挨了打之後，柔弱的身體更是強硬的不屈，沒有反擊但絕不會屈從，生氣之餘只是小心翼翼的裝扮自己，描眉畫眼塗些腮紅，並不是為了遮掩一些淤青，只是讓自己的漂亮和暴力抗爭，即便傷痕纍纍也不能放棄追求和美麗。

慢慢的虞錚也學會了剋制，有些捨不得吧畢竟老婆如花似玉，可真的是太難伺候了動不動就不高興，一不高興就是好幾天，只能放慢慢的去哄，不是喜歡看書嗎可以，小人書買了一大堆，光看字沒有畫的你的眼睛會累，三國演義連環畫，呼肅山莊巴梁聖母院，這下你該高興了吧，我都開始抽經濟煙了。

是呼嘯山莊巴黎聖母院吧，還八梁你怎麼不說八菜呢，真是的沒事的時候你該去補補文化課。

啊是嗎，那字太連了一眼沒看好，差不多差不多，你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幹嘛老要冷戰呢夫妻本該恩恩愛愛，那什麼，我今天晚上一定洗腳。

當時中國的連環畫呢也算是文藝中的瑰寶，不少名家之作畫風凝練形象真實，三國演義應該是最著名的了，最主要名著之一，沒有看過當然也熟知了，白芯蕊還真的就來了興趣。

當然虞錚也是非常的用心，那時候的經濟煙八分錢一盒，平時的話虞錚總是抽三毛多的春城，一本小人書呢一般的一毛多兩毛多，雖然白芯蕊並不控制他花錢，但是這些額外的開銷，總是讓人捨不得，自然要緊張一段時間了。

但不管怎麼說吧再怎麼努力，白芯蕊和虞錚算不上和諧家庭，夫妻生活也不和諧，不知道感情因素能不能影響到生理，或者是單方面有意而為吧，反正白芯蕊一直沒有懷孕，雖然不甘心現狀，但是又沒有勇氣擺脫不和諧的家庭，那時候離婚，是件極不光彩的事。

三國演義的連環畫還真的給了白芯蕊不少提示啟發，諸葛用兵如神謀定天下，我雖智不能及，但丈夫就是一介武夫，幸福生活怎成奢望，也不能總生活在艱難之中，最起碼要保全自己不受傷害。

尤其是看了明英三部曲之後，其中劉志心謀無人能及，於是白芯蕊開始攻心鬥智，你火氣大的時候我不搭理你，你想和好的時候咱們再算算帳，比起一味的頂撞，動動心思會改變許多，應該說虞錚，也聽話了許多。

但是旗袍衝突中的這把剪刀，還真不是提前準備，白芯蕊只是隨手拿來氣急而語，卻真的讓虞錚有些驚慌失措，自己是一名警察，有個漂亮的老婆人盡皆知，真的是要讓她剃光了頭再穿上男人的衣服，那自己的臉還往哪擱，打吧還真有些捨不得，連忙的告急服軟。

「蕊啊你別衝動，你先把刀放下有話咱好好說，別在傷著自己，這樣吧反正這衣服做了也就做了，我不毀它，但你別穿出去行嗎，再怎麼說我也是警察啊是抓流氓的，我不是說你怎樣，這只是一種苗頭，有句話叫扼殺在搖籃里，這苗頭不能有的會有人閑話的，咱還能管住別人的嘴嗎。」

「你管我呢我想穿就穿。」

「你真要讓我把你銬在家裏嗎。」

「你敢，真實心理扭曲了難不成要捆綁夫妻，虧你還是個警察。」

「我我我我是不敢，不但不敢也不想那樣，這不語無倫次了嗎讓你給氣的，拜託你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想要什麼書你說話，夢都沒有我上外地給你買去。」

「我也沒說馬上就傳出去，這就是一種情懷，必須有的品味，你理解不了的情懷。」

「可以馬上穿，咱不出去，穿給我看看可以嗎。」

「你想得美。」

「唉，穿上讓我看看么，你不說我理解不了嘛我可以慢慢學啊會理解的。」

其實美也是需要勇氣的，美的太突出的話，白芯蕊也沒有做好準備，所以那件旗袍她一直沒有穿出來過，一直是掛在衣櫃里。

這事呢要說也奇怪，白芯蕊把旗袍拿回家之後呢沒多久，白芯蕊就懷孕了，這可是結婚八年的特大喜訊，虞錚高興的差點沒把牙笑掉，芯蕊你真的是太有本事了我老虞家有后了。

你不是還想把我銬在家裏嗎還要毀了那件旗袍，美是能給人帶來好運的，你要真的是毀了的話這一切可能就都沒了。

怎麼會那旗袍做的是挺漂亮的，哎，你是在哪做的。

文石匠裱，是路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