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元角分年代

第9章 元角分年代

情懷可以有,但是給三個月大的孩子做一歲的服裝,應該也只有外行人,甚至是白芯蕊這樣不接地氣的外行人,才會有的心血來潮,小孩的衣服,因為其體型的特殊,展現不出太多的美,或者說很難展現吧。

但是路文石接下了這單活,因為同樣的,他也有一種情懷,並不是誇大一個小裁縫的匠心,或者可以說是創造美的渴望吧,這個渴望積蓄了很久,久到連他自己也可能忘記,自己是幹什麼的了。

原本路文石是服裝廠的設計,學了一大堆知識,尤其對東方美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那個時候的服裝製造,大多程式化的生產一些固有的樣式,沒什麼設計可言,大多是參與製造。

因為一批問題服裝,他指出了廠長大姨子的裁樣存在誤差,受到打壓和排擠,再加上成分不好接連受到處分,於是他辭了工作幹些縫縫補補的靈活,也偷着給別人做些衣服算是維持生計吧,那時候經人介紹認識了同樣在處分期的梁美昕,直到七六年,才正式開起了裁縫鋪。

到現在也是四年時間了路文石的手藝沒得說,他好鑽研愛嘗試,做過沒做過的他都敢接,而且不管什麼活,總能完成得很出色,但其實,他一直沒有做過什麼讓自己稱心如意的作品,因為那個時期的服裝太單調。

色調基本是藍白黑灰綠,樣式大多是筒褲制服工作服,要麼就是中山裝,西服都沒怎麼做過,偶爾的有女生會做件連衣裙,也都是碎花小花沒有太艷麗的顏色,這些根本就不是他腦子裏的時裝概念。

直到白芯蕊拿來一塊花布,路文石才想起自己曾經是一個設計師,是美的設計者,而且裁縫的身份,還是美的製造者,那種情懷感悟,一下子被呼喚出來。

「你是要做一件旗袍嗎。」

「對啊,我可是慕名而來,路師傅,聽說你以前是服裝廠的設計。」

白芯蕊不光是慕名而來,而且別無他處,跑了幾個裁縫鋪,都說做不了旗袍,釘扣子還可以,疙瘩袢子沒做過,給您用暗扣行嗎,其實不光是扣子,跟您說實話吧我就沒做過旗袍,這年月誰還穿旗袍啊已經過時了,您上文石匠裱看看,路文石以前是服裝廠的,搞設計的。

「對沒錯,我是服裝廠的設計,但跟您說實話,旗袍我也沒做過。」

「那你既然是搞設計的,幫我設計件別的也行,要好看的。」

「能跟我說下您想要的風格嘛。」

「波西米亞風,埃斯梅拉達,西班牙鄉村也行。」

說實在的當時白芯蕊有些傲氣,三個詞說的都差不多,她以為面前這個文質彬彬非常認真的師傅,是在裝斯文。

「吉普賽風格,浪漫民族自由化,太好了。」聽見這些內容,路文石就有一絲欣喜。

「你知道埃斯梅拉達,」

「巴黎聖母院啊,卡西莫多。」路文石笑了笑。

「那你還知道什麼。」

「西班牙鄉村是弗拉明戈嗎。」

「對啊我是說,你看過巴黎聖母院,」白芯蕊有些意外,從新打量了一下對方:「別的你還看過什麼。」

「呵呵,聶赫留朵夫和瑪絲洛娃,苔絲和安娜卡列尼娜,呵呵,都是些小人物,我看的書不多。」

其實白芯蕊看的書也不多,好在這些名字她還熟知,聽到對方的說法她一下子覺得輕鬆許多:「哈哈,路師傅,不,文師傅,你讀的書挺多,不過沒必要自己謙虛,刻意把書里的人物說的那麼普通,他們可都是知名人物啊。」

「不是謙虛是投降,其實我讀的書不多,在不投降恐怕詞窮了,我今天是遇到才女了。」

「哈哈文師傅你真會說話,我還以為這些名字只是我記憶中的塵封呢,想不到今天還能被提起,看來我是找對人了,好,真的好,那這件衣服,我決定了在你這做,不管你做出什麼樣子,我相信文設計師。」

「呵呵,那這樣說,路某的榮幸了。」路文石想了想:「這塊布料嗎色彩斑斕但並不濃烈艷麗,缺少豪邁奔放的感覺,吉普賽風格並不適合,更多的是華麗雅緻,突出了一個韻味,我覺得用來做旗袍倒很合適,你真的很會選。」

「那你會做嗎。」

應該說路文石是唯一能和白芯蕊聊到一起的人,最起碼有部分內容,她們倆是共知的,並且審美情趣也部分相通,想要在那個時候做出波西米亞風格,應該是不太可能,太過於奔放自由的東西和人么思想的局限,白芯蕊選擇布料的初衷就是旗袍,因為那個時候前衛的東西太少,只能是復古。

對於文學的愛好兩個人也是相通的,真正的文學是提升人的品味,幫助人道德完善素質高雅的作品,但是這些內容,白芯蕊跟別人聊起的時候,經常會遭到嘲笑,尤其是她的愛人虞錚,光人名他就不能理解,不就是讓人們來叫的嗎,那麼多子不嫌繞嘴,還有你的名字,白芯蕊,四顆稻草心,怎麼想的,哪如我這錚錚鐵骨來的硬氣。

語言相通審美相通,白芯蕊當然想這衣服最好是路文石幫着做了,應該只有他才能懂自己的訴求。

路文石也不隱瞞:「說實話我沒做過,甚至可以說沒怎麼接觸,但是我相信,我能把它做好。」

「那太好了,只要你能做出來,費用隨你定,二十可以嗎。」

「二十,」路文石有些意外,二十可以直接買件好看的成衣了。

「那就五十,」說着,白芯蕊從包包里拿出五張大團結,而且都非常新。

這相當於比一個正式工一個月的工資還要多,八零年的生活可以說是微經濟時代,貨幣的流通精確到分,有句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嗎,就是指的那個時代,分有很大的作用,很少有大面值鈔票,也就是工農兵學商和各民族在一起的十元人民幣。

那個時候如果有人能從兜里掏出一沓嶄新的大團結,真的是身價不菲,職業應該是鐵路,石油在地方上叫管道,銀行職工呢數的是別人的錢,只能算是過路財神。

注意,嶄新兩個字很重要,應該在那個時候,很少能見到連號鈔,也可能夢都這個地方,真的很小,沒有什麼大場面,當然路文石算是有錢的了,但其實,他真的不貪錢,連忙擺了擺手。

「不用的不用的,就二十吧,您放心錢不錢的,我一定會達到您滿意為止。」

「還有人嫌錢多的,文師傅,你是個好人。」

「呵呵湊合湊合,可不敢壞,白女士我要是猜得不錯,您愛人是鐵路職工吧。」

「一介武夫,是市局刑警隊的,他叫虞錚,可能你聽說過。」

這說話的口吻,和白芯蕊眼神中一絲嫌怨,能看出她是一個不甘現狀的人,她的家庭生活並不幸福,最主要的就是她的心氣和丈夫的身份性格,相悖太遠。

一個武夫,和一個文藝女孩,連生活習慣都不同,一個愛乾淨,一個不愛洗腳,一個說大海很美麗,一個說它淹死過好多人,雖然虞錚很愛她,把掙來的錢全交到了她的手上,但這並不是白芯蕊想要的,她並不在意丈夫拿回來多少錢,也不控制丈夫的消費,但是做旗袍這件事,真的是超出了虞錚的想像,估計成衣之後,夫妻倆又要干一架。

路文石雖然不善於察言觀色,但是做生意多年也不至於一竅不通,他能看出白歆蕊心中的不滿,也不便多說,約定了十天期限,兩個人也沒有太多的閑聊。

那一天路文石非常興奮,那種喜悅是恩愛夫妻間難以隱瞞和掩飾的,下班回來梁美昕就覺得與往常不一樣,遇到什麼事了今天你這麼高興,整了這麼多菜。

路文石於是拿出了白芯蕊的布料,噹噹噹噹,看,上等的印花絲綢,你才它最適合做什麼。

梁美昕也非常的高興,哪來的這麼好看的不了,文哥你是給我買的嗎,會不會太艷了我有些不敢穿出去。

這一點路文石沒有想到,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啊,該為你做一件。

你不是給我買的啊,我就說嘛,一個護士穿這麼艷幹嘛,那這是誰家女子送來的,這麼好看的絲綢做連衣裙,有些可惜了。

當然不是連衣裙啊,你想想它還能做什麼。

我想不出。

是旗袍,絲滑的感覺最配了。

旗袍,梁美昕有些驚訝,誰會想着做旗袍啊這能穿出去嗎。

路文石不以為然,其實旗袍在南方很平常的,尤其上海,傳的人很多啊。

可這裏是夢都,的確良針織棉麻化纖面料還差不多,錦緞絲綢都是用來做被子的,連衣裙已經是底線了怎麼還會有人想到做旗袍。

這一點真的是讓路文石有些遺憾,因為夢都市的紡織廠也有絲綢生產的,但大多銷往南方,而本地人,一般只是用來做做被面或者連衣裙。

旗袍雖然不是流行服飾,但卻是東方神韻,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歷史也是一種文化,在夢都這個封閉的小城市,一件旗袍,勾起了路文石對服飾的熱情,美昕,我要向你保證,會有一天我要讓你成為,夢都最漂亮的護士。

這話讓梁美昕有些好笑,護士服還能有多漂亮,不就是白大褂嗎。

路文石非常得意,不要忘了我以前是設計師,其實連我自己都已經忘了身份,哈哈美昕,你就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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