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光

「看什麼，快走。」葉藍蝶催促。風一念好生奇怪，自己的那一指最多使對方半肩麻痹，絕非是斃命。

葉藍蝶剛剛說是闖，實是出門就變成了逃。

山路上有暗哨，火光亮起的時候，兩人都是一陣冷汗。葉藍蝶想著，程佩緣沒有說錯，若不是她帶著兩人上山，那定是寸步難前，轉念又想，程佩緣並沒有幫助風一念，她再無出現，憑兩人的本事這一路不可能安然下山。

風一念沒有想這麼多，順著來時候的路就是跑。

還沒有跑三步就被葉藍蝶拉住，可是他跑的太快，一個沒拉住兩人在樹林里滾了四五丈，濕潤的泥土，尖銳的荊棘，堅硬的石塊，兩人控制不住身體的翻滾，風一念感覺天地都在轉，頭撞在了樹榦上五六次，腰也被石頭磕了兩次，最後一轉面朝下，一口腐爛酸澀的草根他想吐。

風一念剛剛坐起來，「嗡嗡」作響的頭又被人敲了一下。

「你跑這麼快只能是送死，咱們被追了還能走原路下山嗎？」葉藍蝶對著他大叫，心想眼前的風一念就是個累贅。

如果有火光，這個時候也能看到葉藍蝶清秀的臉蛋上也滿是泥土，凌亂的頭髮上粘著不少雜草。

他們沒有功夫再去吵架，後方的聲音越來越大。兩人逃的時候往左往右就是全憑直覺，東南西北更是不辨，他們沒想過能不能下山，只想著能不能活到下一刻。

隱約可以聽見身後的人說

「在這邊。」

「在那邊。」

「朝東面。」

「西面圍過去。」葉藍蝶慌忙之中聽出了天道門的人在山上不只是追他們兩人。

半個時辰，月已經偏了。

本來應該是安靜的山林卻依舊能聽見人的聲音，很多人的聲音。風一念和葉藍蝶在山上東躲西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原地轉圈還是已經躍了幾座山。

風一念有了那時逃亡的感覺，因為身體越來越累，衣服也是越來越臟。不同的是，這一次腳步聲更近，只要停下來就會被抓住。

一個在前面逃，另一個在後面一步內的距離跟著逃。

耳邊急促的呼吸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跑的越久越是口渴，不過眼睛倒是越能看清前面的東西。風一念也沒有再撞到樹上。

「我快跑不動了。」風一念腳沒停下，有氣無力的一說，口乾舌燥時這麼一說只能是不住地乾咳，甚是想嘔吐。

「那你就省點力氣不要說話。」葉藍蝶在前面也是勉強的回了一句。感覺自己用力一說話，腦子充血，明明是黑夜，卻還是有一種暗下的來的感覺。她雙腳一軟，快要倒下，還好風一念腦子沒有糊塗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小心。」風一念托住了。

「啊。」葉藍蝶一叫，右腳腳踝軟下以後就沒了知覺，「我的腳崴了。」她的額頭微微冒汗，已經累到站著彎腿都能把腳崴的地步了。

「不能跑也要跑啊。」風一念沒想這麼多，摟著她的腰，讓葉藍蝶左手繞過自己的脖子，帶著她一瘸一拐往前走。

跑的速度變慢了，身後的火光自然越來越亮，亮到已經可以聽見他們的聲音了。

「想是跑不掉了吧。」這一次葉藍蝶絕望了，她覺得一轉頭身後的火把就能把自己燒死。

「我還沒報仇，一定要跑掉。」風一念沒想過跑不掉，他右手緊緊摟著葉藍蝶，也沒想丟下她。

這句話剛剛說完，風一念馬上停了下來，手一拉葉藍蝶也停住了。他不是也放棄了想要被抓住，而是及時及時停了下來才不會掉入眼前的深淵。

葉藍蝶眼睛沒有眨，看著的是深淵，更像是絕望。

深淵之下微微能聽見河水聲，兩人沒有說話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深淵之下回蕩。

若是在清晨，這深淵迎著濃霧，青草垂下露珠，河水之音回蕩山間，那定會是絕世的美景。

不過在黑夜中，空谷下傳來陰森的風更像是吃人的怪物，就算不慎落下摔的粉身碎骨，也不會傳出半點聲響。

「想不到我葉家的三小姐今日要和你這個無名小輩死在一起，還是如此慘死。」葉藍蝶說，她在苦笑，在搖頭，但語氣之中並沒有怨風一念。

此時他們已經被眾人圍住，一轉身，火光刺的眼睛發痛。

風一念的義父告訴過自己，沒有退路的時候，若是想死，就放手一搏，若是想生那就，委曲求全，男兒是要剛強，不過偶爾屈服一兩次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可風一念沒有想過生死，他想的是報仇。

「早知道你會死，我也就不來了，想來錯過一個程佩緣，我還是有報仇的就會。」風一念說。他本可以說，「我說了多少次叫你不要來」。可是風一念沒有，因為他是風一念，因為他摟著的是葉藍蝶。

「束手就擒吧。」站在最前面的人說。

「不好意思，本姑娘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葉藍蝶還想最後倔強一次，她沒有害怕，換作一般嬌生慣養的小姐早就哭哭啼啼了。

「你是在尋死？」那人說，眾人拉滿弓。

「這個還給你，一會落下山崖你義父的遺物我也就不稀罕了。」葉藍蝶把四方寶玉還給了風一念。

「我還以為你真的可以逃出去，你說過在你的故事裡我已經死了，這是真是假的我倒是沒在乎。」風一念還是摟著葉藍蝶，他不知道葉藍蝶一直在想怎麼搶自己的四方寶玉，只感到他人因自己而對了性命內心十分愧疚。

也許，將死之人的確會比較浪漫一點。

聽見平日獃頭獃腦的風一念此刻說出這樣的話，葉藍蝶閉上眼睛無奈的一笑。

「如何？」見風一念兩人臨死前竊竊私語，帶頭的大叫一聲。

「箭你若是要放就放，不放就走人，羅里吧嗦的。」葉藍蝶說。

「給我放箭。」對方大喊一聲。

「可上面說要活的？」

「就說兩人摔下山崖了，給我放。」帶頭人也是一副暴脾氣，看不慣葉藍蝶身上的倔強。

三十隻箭「刷刷刷」朝兩人飛來，第一箭飛過風一念頭頂，第二箭擦著他的臉頰，只感覺頭髮被揚起。第三箭，第四箭他沒有顧及。因為他看到有一箭朝著葉藍蝶射過去。

「小心。」風一念知道自己的武功接不住，一個斜步擋在了葉藍蝶前面。

這一箭刺穿了他的右肩，肌肉割破的感覺，筋骨創傷的感覺，劇痛讓自己意識模糊。風一念擋住了這一箭，可是葉藍蝶本身右腳受傷，他一放手便站不住。

火光中隱約能看見飛來的箭，葉藍蝶摔在地上的時候也躲開了兩箭，更準確的說是逼退。她忘記了身後是深淵，身子一傾滑了下去。風一念看見了，他想要伸手抓住對方，可是指尖觸碰的時候只能是四目對視。

他沒有抓住她，他快要暈倒了。

就這樣，葉藍蝶跌落了山崖，在自己的眼前。

下一刻，風一念眼前出現了一道弧形的白光，然後他便昏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