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選擇
早上六點不到，赫爾城東部的早間集市就開始了運作。
這裏聚集著大量貧民區的居民，以及僅比那些貧民強上一點的小販們。
每天早上，這些沒錢在城市內部購買店鋪或者攤位的小販們就會來到這裏，把一些生活用品或是蔬菜水果低價賣給貧民。
在赫爾城內部的正規店鋪內，如果你想購買一條黑麥麵包，那你需要付出十枚塔索克銅幣的代價。但在這，你只需要使用五枚就可以得到它。
當然了，這些小販們賣的東西絕對比不上那些從烘培坊里精加工出的成果。
畢竟那些東西，他們的顧客也買不起。就連價格五枚塔索克銅幣的麵包，在這裏也是高檔貨。
塔索克帝國在建立之初就設立了官方的貨幣，三十二枚塔索克銅幣等值於一枚塔索克銀幣，十二枚塔索克銀幣等值於一枚金幣。
今天的早間集市也是與往常一樣進行着，天空剛剛蒙蒙亮，在距離貧民區不遠的、平時少有城內人踏足的萊姆希納街兩邊就漸漸有一些街邊攤位被搭建。
六點時，這裏已經是聚集起了一大批人，到處都能聽見吆喝聲，以及討價還價的聲音。
六點剛過，兩個少年踏入了這片領域。
「你沒來叫我的話，我都快忘了今天早上輪到我們去買東西的事了。」摩爾西斯對身旁的拉爾說道。
他昨晚睡的很早，但因為昨天發生的那些事，讓他很乾凈的忘掉了今天早上的事情，直到拉爾來拍他的門。
「哈～」拉爾先是打了個哈欠，隨後笑着說道，「沒事的，我也差點忘了呢…昨晚睡得有些晚。」
「哦？」摩爾西斯一邊思考去哪裏買今天份的蔬菜，一邊隨口問道。
拉爾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記得昨天的馬戲團嗎？我被那個賣票的大叔逮到了，被迫幫他搬了一天的道具。」
「唉…我早就說過，你那樣早晚會被逮住的。」摩爾西斯聳了聳肩，說道。
「哦，對了！」拉爾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昨晚還有一位穿着很正式的先生來拜訪院長。他的帽子可真夠…」
「什麼？」摩爾西斯聞言，連忙問道，「你說昨晚有人拜訪老頭？」
「喂，摩爾西斯，我總感覺你每周都會被罰掃廁所跟你對院長的稱呼有很大聯繫。」拉爾先是調侃了摩爾西斯一句，隨後回答道，「嗯…昨晚十點以後吧，那位先生還讓我帶他去見院長，他們就在會客室談的。不過我感覺院長似乎不太喜歡這位朋友呢。」
「為什麼這麼說？」摩爾西斯皺眉道。
「院長聽到有人要見他時，他的表情就像…」正說着，拉爾擺了一個嚴肅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就像這個樣子。」
「額…你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嗎？」摩爾西斯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問道。
「不知道，院長讓我回房間了。」拉爾搖了搖頭，隨即看向了旁邊一個賣蔬菜的攤位，走了過去。
「你去買麵包吧，我看看這裏的蔬菜怎麼樣。」拉爾匆匆說了一句就擠進了人群中。
摩爾西斯本想再問問，無奈只能點了點頭，慢步走向了買麵包的攤位。
那個攤位每天都在原地，所以他也沒廢太多時間去尋找。
「老闆，和以前一樣的量。」摩爾西斯剛走到攤位前，就朝着那位皮膚黝黑的老闆喊道。
「啊，是克里維先生那的孩子，今天也是一樣是嗎？」這位老闆由於每天都會遇到來自克里維孤兒院的孩子，所以基本都認識了摩爾西斯他們。
「是的，這是錢。」摩爾西斯笑着點了點頭，把手中的二十枚塔索克銅幣遞給了老闆。
看着那位老闆有說有笑的把麵包從箱子裏拿出並切開，摩爾西斯的思緒也發散開來。
每天，他們都要花費將近一枚塔索克銀幣來維持生活，但孤兒院的收入來源卻一直不太穩定。
有的時候，會有赫爾城內的富豪對孤兒院進行捐款，但除此之外，孤兒院的錢幾乎都是克拉備一人賺來的。
每周周末，克拉備都會去教會設立的學校上一天的課，平時有的時候也會被請去。
他所教的，大多是每周僅上一天課的貧苦孩子，而這份工作所帶來的工資，就是長久以來支撐孤兒院運作的唯一經濟來源了。
不過近幾年因為赫爾城的城主有心幫助貧民區，所以孤兒院每半年都會得到一筆來自政府的捐款，所以生活過得要比以往好上許多。
「來，拿好了。」老闆的聲音打斷了摩爾西斯的思考，他說了句謝謝，接過了那袋麵包。
「老頭他，很累吧？」摩爾西斯看着手中的布袋，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
當拉爾和摩爾西斯回到孤兒院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
一樓大廳內，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打掃衛生，同時也有幾個孩子在幫忙。
摩爾西斯和拉爾跟他們打了招呼后，就穿過大廳，來到了後院。
這裏有一間不算大的房子，是孤兒院的廚房，同時也算是個餐廳。
二人越過擠在一起的幾張桌子，將買來的東西交給了廚師曼娜女士，這是一位在孤兒院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員工。
「曼娜女士，中午見！」放下東西后，摩爾西斯和拉爾各自吃了一片麵包，喝了一碗蔬菜湯后就離開了這裏。
這是孤兒院的早餐，同時在大多數時間也是午餐以及晚餐。
離開廚房后，拉爾表示要回房間休息一下，他答應那位在馬戲團賣票的大叔，今天也去幫工。
摩爾西斯與他道了別，上了二樓，走向了克拉備的辦公室。
這段路他走了很多年，但今天他卻格外緊張。
今天，他將了解到超然者的秘密，以及這個世界不為人所知的另外一面！
平復了心情后，摩爾西斯像往常一樣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進來吧！」還是跟以往一樣的溫和聲音，但摩爾西斯卻從那聲音內聽出了一絲疲憊感。
推開門后，摩爾西斯快速將視線投向桌子後面的克拉備。
「老頭，你這是怎麼了？」摩爾西斯一邊關上門，一邊驚訝的說道。
克拉備的臉色很差，頭髮也顯得有些凌亂，並未像平時那樣精心打理。
「抱歉，昨晚沒有睡覺，一直在忙一些事。」克拉備搖頭笑道，同時用手合上了桌面上的筆記本。
「和昨晚那位來拜訪的先生有關？」摩爾西斯皺起眉，問道。
「拉爾告訴你的是嗎？」克拉備嘆了口氣，拿起了另外一本書，繼續道，「是的，那是個棘手的拜訪者，我猜不透他的真實目的，所以才忙了一整晚。」
克拉備說到這，看了一眼摩爾西斯，露出微笑道，「我稱呼這為'緊迫感'。」
「很少見你這樣呢，平時都是一副彷彿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的樣子…話說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摩爾西斯聳了聳肩，疑惑道。
克拉備搖了搖頭，開口道，「很麻煩的傢伙，若是處理不好的話，這十二年的努力都將白費。」
「十二年的努力…」摩爾西斯重複了一遍克拉備的話，隨即察覺到了什麼，連忙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傢伙跟我父親有關？」
克拉備點了點頭，站起了身，表情嚴肅的望向摩爾西斯。
「你昨天問過我，你是否能成為超然者，是吧？」
見克拉備突然嚴肅起來，摩爾西斯也坐直了幾分，並連連點頭。
「珀瓦爾在臨行前，曾經十分鄭重的叮囑我，在你接觸超然世界時，給你一個選擇。」克拉備拿起了一本封面破爛的書，摩爾西斯可以看到，那封面上刻着一枚紋章。
那是一枚描繪了隕石天降的古怪紋章。
「什…什麼選擇？」摩爾西斯咽了口口水，神情複雜的問道。
十二年了，他終於有機會了解父親的過去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莫名的產生了恐懼感。
「你可以選擇不成為超然者，並以現在的狀態度過餘生，我會盡全力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或者，你選擇成為超然者，但這樣你會同時背負上原本屬於你父親的命運…別以為這是好事，你的家族中甚至有因此而自殺的人。」克拉備那雙墨綠色的眼睛透過眼鏡，望着摩爾西斯，口中說出了兩個選項。
「我的…家族？」摩爾西斯有些驚訝的說道。
「你的家族是'隕荒'組織的主體，每一代家族管理者都會是'隕荒'的領袖。」克拉備拿着那本書，走向了摩爾西斯，並停在了他的面前，「至於'隕荒'，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它是莫瑪復國組織，或者說是那位莫瑪神的最後信徒團體。」
摩爾西斯聞言，彷彿被雷擊一樣的僵在原地，他的腦海里不斷迴響起昨天在克拉備翻開的那本書上瞄到的話。
「權臣啟明勾結偽神，設計陷害先祖莫瑪…」
克拉備見狀，沒做停頓，繼續說道，「十二年前，本就已經油盡燈枯的隕荒組織因為間諜告密，而被帝國的超然者管理組織'神宮'聯合軍隊圍剿，這個延續了幾百年的組織因此近乎滅亡。
「你的父親從總部殺出，帶着你逃到了赫爾城，找到了我…我跟珀瓦爾是舊識，也是他那時候唯一一個可以找的朋友了。
「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那個雨夜，珀瓦爾在城外被帝國的數位超然者圍剿，最終戰死在了那裏。」
摩爾西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大量的信息匯入了他的大腦，讓他難以分析。
「父親是莫瑪帝國的後裔？」
「隕荒組織，我好像在歷史課本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我的命運，就是站在帝國的對立面？」
就在摩爾西斯分析著剛剛得到的信息時，克拉備把那本書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珀瓦爾的筆記，他告訴我，如果你選擇成為超然者，就將它留給你。」克拉備看着一臉獃滯的摩爾西斯，語氣嚴肅的說道，「那麼，請告訴我你的選擇。」
摩爾西斯抬起了手，接過了那本筆記，表情卻已不復獃滯。
「逃避沒有辦法解決問題，這是老頭你教我的對吧？」摩爾西斯笑了笑，輕輕用手摸了摸那本筆記的封面，說道，「既然是我的命運，那就應該去面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