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造訪
下午五點，疲倦的摩爾西斯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先前那突如其來的興奮已經漸漸褪去，而他也開始思考起一些問題。
「十二年前的老頭，應該也是一位超然者吧？所以我才會被父親託付給他。而老頭一直不願意告訴我的，大概就是我父親的超然者身份吧？」摩爾西斯一邊想着，一邊拿起了昨晚被丟在床上的那本書。
書的封面上，寫着他的名字。
「摩爾西斯.克里維…」摩爾西斯輕聲念道。記憶里，父親從沒提過他的姓氏，而克里維這個姓，則是從克拉備那得來的。
「記憶里，父親帶着我逃亡了很長時間，一直在躲避着什麼。能在帝國境內追殺父親那麼久的勢力…」摩爾西斯的內心，一個名字漸漸浮現。對此，他曾經就有所猜測，但今日得知了超然者的存在後，這個結論更加靠譜了。
「難不成，父親當初所面對的，是帝國？」摩爾西斯把那本書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雙眼望向窗子。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秋夜降臨的格外早。
「老頭說你是為了保護我，才什麼都不肯讓我知道…」摩爾西斯突然開口，對着窗子說道。
說罷，摩爾西斯沉默的看着窗外，看着夜色漸漸吞沒一切。
許久，摩爾西斯站起了身，把一旁煤油燈點亮，並拎在手中，走到了窗子前。
太黑了，他只能在窗子上看見自己的臉。
「十二年了，我也不是那個茫然的小男孩了。我不會再怕了，不管你對我隱藏了什麼。」說罷，摩爾西斯閉上了眼，腦海內再次上演了那個夢的尾聲。
那是一位騎士在雨夜內的絕唱…
……
「快下雨了啊，得快點回去才行…」大街上，拉爾正快步前進著。
「居然被那些賣票的傢伙逮到了，真丟人，還好摩爾西斯沒來。」拉爾揉了揉胳膊，自言自語的說着。因為翻越圍欄被發現，他被迫在馬戲團搬了一下午的道具。
天色已晚，大街上的燈也沒剩下幾盞，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神靈保佑，我再也不偷偷翻圍欄了…」拉爾提心弔膽的走着，一邊走還一邊小聲祈禱。
終於，在走完那段該死的夜路后，拉爾看到了不遠處的孤兒院，他的家…
「孩子，等一下。」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同時一隻手毫無徵兆的拍在了拉爾的肩膀上。
「啊！」拉爾尖叫一聲，下意識的就要跑，但卻發現雙腿有些發軟。
「你…你是？」幾秒后，拉爾才意識到身後的其實是個人，並不是什麼鬼魂。
他扭過頭，打量起這位突然出現的先生。
他戴着一頂高禮帽，面帶微笑，留着山羊鬍，身着黑色塔索克正裝，手持金色手杖。
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是一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貧民區邊緣的人。
「我來拜訪一位叫做克拉備.克里維的先生。」那位先生瞥了一眼遠處的孤兒院，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是來拜訪院長的？」拉爾有些驚訝的問道。
那位先生聞言，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挑了幾分，回道，「是啊，能不能請你帶我去見他呢？」
「好的，先生，樂意為您效勞。」拉爾以為對方是克拉備的朋友，就沒再拘謹，笑着說道，「這麼晚了，您要找院長辦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那位先生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是啊，很重要的事呢…」
……
院長的辦公室內，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后，克拉備正看着白天讓摩爾西斯無比好奇的那本書。
「…莫瑪帝國建立的有多快，就傾塌的有多快。啟明的計劃幾乎完美，三位偽神被消滅，先祖也因力竭而戰死於荒古陸…」一臉嚴肅的克拉備正準備翻開下一頁，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院長？有一位先生想要見您，應該是您的朋友。」拉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過了幾秒，他又小聲補充道，「額，朋友的部分是我猜的…」
克拉備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在他的記憶里，似乎沒有哪位朋友會在這種時候找上門來。
「他在哪？」克拉備高聲問道。
「在樓下的會客室。」拉爾很快就回道。
話音剛落，克拉備推門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拉爾。」
克拉備隨口吩咐了一句，若有所思的走下了樓。
拉爾看着克拉備的背影，有些疑惑的撓了撓後腦勺，自言自語的說道，「院長聽到有朋友來找他難道不開心嗎？」
拉爾聳了聳肩，轉過身，也走向了樓梯。
……
克拉備站在會客室的門前，白天的時候，他用氣勢在這裏戰勝了特雷，但此時此刻，他卻有些猶豫。
調整了一下心情，並強迫自己不再思考那些最壞的情況后，他推開了門。
那位戴高禮帽的先生此刻正靜靜的站在窗前，狀似悠閑，手中拿着一根還未點燃的煙。
聽見開門的聲音，那位先生轉過了身，對克拉備笑了笑，說道，「您就是克拉備.克里維先生是嗎？」
「是我…」克拉備走近沙發，坐在了那位先生身前，繼續道，「請問您是哪位，這麼晚了又為什麼來找我？」
那位先生轉過身，摘下高禮帽置於胸前，微微欠身道，「列儂.希文斯，我曾是珀瓦爾先生的副官。」
克拉備的瞳孔在那一瞬略微擴大，但很快又恢復原狀。他用平靜的語氣回道，「對不起，您說的那位先生我並不認識。」
列儂笑着搖了搖頭，隨手將高禮帽放在了桌面上，坐了下來。
「您不必這樣，相信我，沒人在監視我們。」列儂看着克拉備，用輕快的語氣說道，「這一點，作為一位暗殺者，我很肯定。」
在聽到「暗殺者」這個單詞時，克拉備的表情又有所變化，但他依舊沒有說什麼。
「唉…我可以理解，那就請你聽聽我的故事吧。」列儂見對方沒有回答，就繼續說了起來，「十二年前，帝國的那些傢伙得到了間諜的消息，突襲了我們的總部。
「那一晚，整個組織高層幾乎被一網打盡，我拚死殺出，才撿回了一條命…
「前些年，我偽裝成一位商人，返回了曾經的總部，並利用暗殺者的超然能力找到了珀瓦爾先生的一封信。
「那信上有提到赫爾城以及克拉備.克里維這個名字，這也是我找到這裏的原因。」
克拉備聽完了列儂的話，眼神頗有些複雜，沉默許久后，他終於開口說道，「珀瓦爾已經死了，如果你好好翻一翻赫爾城的歷史事件，就應該知道那場著名的圍剿…」
克拉備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不太想回憶那段往事。
「如果你是來尋找珀瓦爾為'隕荒'留下的東西的話，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說罷，克拉備又補充道。
列儂聞言，微微皺起了眉，他思索了一陣后，說道，「我今天下午在酒館的流氓那裏打聽到了有關您的消息，沒想到您依舊是一位學者。」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克拉備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找到的那封信上，有關於您的描述，我想您應該就是曾經幫助我們繪製過防禦法陣的那位學者。我只是驚訝十二年過去，您竟然沒有嘗試過晉陞。」列儂斟酌著說道，並話裏有話的表示他對克拉備的過去也是有所了解的。
「我只是為了躲避'神宮'的那些煩人傢伙罷了。你究竟是要做什麼？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克拉備隨意回復了一句，並立刻反問起列儂，並不打算一直處於談話的被動方。
「當初珀瓦爾先生逃離時，有帶着一個孩子，我想知道他的下落。」列儂思考了一會，終於是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珀瓦爾把他帶來的第二年就被一名路過的貴族收養了，那傢伙大概是主大陸人。」克拉備笑了笑，回道。
「你說什麼！？」列儂猛的起身，單手撐住桌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克拉備，「你說你把他送給了別人撫養？」
「希文斯先生，你的反應有些過分激烈了吧？這裏是孤兒院，主旨就是給那些孤兒找到一個家。」克拉備平靜的回應了列儂，「而且，珀瓦爾臨行前有叮囑我，不要讓他的孩子再卷進'隕荒'的事了。」
「抱歉，我失態了。」列儂道了句歉，又坐回了沙發上，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
過了大概一分鐘，他再次開口道，「你在騙我，學者。」列儂的語氣變得很冷，對克拉備的稱呼也改變了。
「沒有那個必要，如果你是珀瓦爾的部下，就應該遵從他的意志。」克拉備語氣不變，依舊死死地盯着列儂，眼神堅定。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二人似乎是開始了某種對峙。
「你說得對…」大約一分鐘后，列儂放棄般地說道。他用手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
「已經很晚了，這裏還有幾間客房，不介意的話，就留宿一晚再走吧。」克拉備起身，很明確的表示這場對話已經結束了。
列儂搖了搖頭，伸手拿起桌上的高禮帽，站起了身。
「不必了，我在城內有訂旅店，現在去應該還不算太遲。」列儂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門口，一言不發的推門出去了。
克拉備也沒多做挽留，在確認對方確實離開了以後，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啊…」略顯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會客室內。
……
「狡猾的傢伙，假話里參雜了幾分真話，不愧是一位老道的學者。」列儂在離開大門后，停在了大門前，嘴角微微上挑。
他扭過頭，看了一眼剛剛走出的大門。
「我還會再來的。」列儂朝着那無人之處行了一禮，隨後轉過身，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