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談心

蕭景陽一回來，永安侯府里就熱鬧了起來，許久未曾露面的侯夫人從她那深院里出來，喜氣洋洋地張羅著每一件跟蕭景陽有關的事情，從穿著到三餐，事無巨細。

永安侯從來沒有跟他的三兒子分開這麼久，久別重逢也是滿心的愧疚和疼愛，於是就總拉著蕭景陽噓寒問暖，連近來最寵愛的蕭景行都冷落了。

此情此景是蕭景瑜早就已經看慣了的，故此蕭景瑜並不在意，但新來的蕭景行卻是慌了神。

「二哥等等我！」某日午膳之後，蕭景行喊住了蕭景瑜，快步追了上去。

蕭景瑜停下腳步，轉頭不解地看向蕭景行：「有事？」

蕭景行笑容親切道：「沒什麼事，只是見二哥今日的午膳又沒用幾口，擔心二哥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蕭景瑜的眼神微微一閃：「沒事，近來事多，有些疲累。」

自從蕭景陽回來之後，一日三餐就都是照蕭景陽的口味準備的，他跟蕭景陽的口味差了很多，偏侯爺每天都興高采烈地喊他們一起用膳，他就只能在飯桌上將就兩口，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

「是嗎？那二哥可要注意休息，萬不能累壞了身體啊！」眼中閃過一抹異彩，蕭景行故作天真地問蕭景瑜道，「不過世子身體不好，理應由三哥這個嫡子代替世子幫爹分憂解難才是，可爹怎麼把他送到靈州去了？」

蕭景瑜淡淡地說道：「景陽心性不定，侯爺想多磨鍊他一番。」

「原來如此，」蕭景行點了點頭，「可現在三哥已經回來了，怎麼還能讓二哥受累？若說是想讓三哥好好休息，那他這休息的時間也太長了吧？而且我怎麼覺得爹壓根兒就沒有要讓三哥做事的意思？」

「是嗎？我不太清楚。」蕭景瑜垂眸。

「要我說啊，二哥就是太老實了！」蕭景行替蕭景瑜打抱不平道，「二哥方才雖然說是因為疲累所以沒有食慾，但我卻知道二哥只是吃不慣桌上的菜罷了！二哥為了這個家受苦受累，到頭來飯桌上連一盤二哥喜歡吃的菜都沒有，哪怕三哥在外面吃了苦頭，回到家裡來之後理應讓他享福，可這都幾天了？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蕭景瑜沉默片刻，然後才沉聲說道：「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做什麼。」

蕭景行撇撇嘴：「我可沒覺得侯夫人有把你我看做是一家人。」

「話不能亂說，」蕭景瑜寒著臉看了蕭景行一眼，「我還有事，你也忙去吧。」

話說完，蕭景瑜也不等蕭景行的回答，轉身就走。

平日里禮數周全、進退有度的蕭景瑜突然失了禮數也沒了分寸，在尋常人看來他定然是心中不快，蕭景行顯然也是這樣認為的，於是沖蕭景瑜的背影行了個禮，蕭景行就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蕭景瑜不急不緩地向書房走去，拐過一個彎就看到了等在拐角處的蕭景陽。

「偷聽？」

蕭景陽聳聳肩：「你一早就知道我在這裡，我這又怎麼能算得上是偷聽？」

蕭景瑜的武藝他是知道的。

蕭景瑜沒有說話，只再度邁開腳步，從蕭景陽身旁走過。

若是以前，蕭景陽必定火冒三丈，可現在蕭景陽只是輕聲一笑就渾不在意地跟在了蕭景瑜的身後。

「那個蕭景行的來歷，你已經查清楚了吧？」

「蘇漓查的。」蕭景瑜雖然也安排人去查了，但蘇漓的動作比他還快，而且用的還是蕭景瑜的人。

蕭景陽一愣，無聲苦笑，而後調侃蕭景瑜，道：「她對你的事情還真是上心啊，要幫你打理俞氏不說，連咱們侯府里的這點事情都要她幫你？」

「她比我敏銳。」蘇漓的這一點真是讓蕭景瑜又愛又恨。

「這你也好意思說？」蕭景陽一臉嫌棄地看著蕭景瑜。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蕭景瑜坦蕩蕩地說道，「她是我看中的女人，她越優秀，我越得意，怎麼會不好意思說？」

蕭景陽輕嗤一聲：「她都比你優秀了，你就不覺得慚愧嗎？」

蕭景瑜搖頭：「不覺得，人各有所長，我與她剛好互補。」

蕭景陽咬牙切齒地瞪著蕭景瑜：「話別說得太早，她可不一定就是你的妻！」

蕭景瑜不屑地睨了蕭景陽一眼：「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蕭景陽狠瞪蕭景瑜一眼：「不是我的也未必是你的！」

真沒想到他竟也能從謙謙君子一般的蕭景瑜臉上看到小人得志的神采，可真是開了眼了！

「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蕭景瑜胸有成竹道，「如今北唐上下都知道我與她私定終身，更不用說她的心是向著我的，若有人能將她從我這裡搶走，那倒也算是本事通天了。」

「你就這麼篤定她的心是向著你的？」蕭景陽冷哼一聲，「萬一蘇家需要她獻身了呢？她可是把蘇家看得很重要的！」

聞言，蕭景瑜嗤笑一聲：「她已經放棄了，蘇家那群人就只想讓她為蘇家當牛做馬，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給她一二回報，對蘇家，她的心已經徹底冷了，還怎麼為蘇家傾盡所有？」

蕭景陽怔住：「所以呢？她不要蘇家了？」

蕭景瑜點了點頭：「嗯，不要了。」

「那她以後怎麼辦？就靠著一個玉人閣？」蕭景陽十分擔心。

蕭景瑜理直氣壯地補充道：「還有俞氏。」

蕭景陽氣呼呼地瞪蕭景瑜一眼。

蕭景瑜輕聲一笑：「去風雅閑居看看吧。」

「什麼？」蕭景陽一臉迷茫。

「想去就去，不想去便罷。」話音落，蕭景瑜就優哉游哉地去了書房。

軍營果然是個能鍛煉人的地方，只是在那裡待了半年，蕭景陽就正常了許多，倒是不枉費他花了那麼多錢為蕭景陽打點。

蕭景瑜在這個時候讓他到風雅閑居去，蕭景陽能猜到那風雅閑居或許是跟蘇漓有些關係，但蕭景陽不相信蕭景瑜會輕易地就將這件事告訴了他，站在原地猶豫再三，蕭景陽還是決定先去風雅閑居里探探情況，反正他現在正閑得沒事做。

策馬來到風雅閑居，蕭景陽先是為風雅閑居里的風雅感到驚嘆，而後便像是忘了蘇漓的事情一般，在風雅閑居里閑逛起來，若不是蘇俊風去給蘇漓通風報信，蘇漓甚至不知道蕭景陽來了。

尋到蕭景陽的雅間，蘇漓敲開了房門，端了一壺茶水進去：「蕭三公子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人都來了，怎麼也不讓人去喊我？」

神情複雜地看著蘇漓，蕭景陽道：「這裡是你開的？」

蘇漓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你難道不是聽二公子說了之後才來的嗎？」

「他只說讓我來，卻沒告訴我這裡是你開的。」看著蘇漓端坐煮茶的樣子，蕭景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蘇漓這副嫻靜的模樣是最讓人舒心的。

蘇漓綿聲軟語地說道：「以三公子的智慧，二公子這話跟明示又有什麼區別？」

「我只是不太相信他會這麼好心。」接過蘇漓遞過來的茶水，蕭景陽愜意地品了一口。

蘇漓眉眼微動：「我怎麼記得一直都是三公子你刻意去找二公子的麻煩？二公子可從來沒有主動為難過三公子吧？」

蕭景陽撇撇嘴，一副紈絝的神態：「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萬事萬物都不能入心、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眉眼微轉看了看蘇漓，蕭景陽又道：「也就是與你相識之後，他才有了點兒喜怒。」

蘇漓突地輕笑起來，而後說道：「說白了，就是因為二公子不搭理你，所以你鬧彆扭了，非得要二公子搭理你。」

蕭景陽眨了眨眼，臉色突然就紅了：「那怎麼可能！你別胡說！」

看著蕭景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蘇漓笑得更歡了，蘇漓這一笑，蕭景陽的臉色就更紅了。

蕭景陽咂舌：「說起來你與他都有些奇怪，你們兩個明明應該記恨我、厭惡我，可怎的都是一副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有什麼好記恨的？」蘇漓淺淺笑道，「以前三公子的行事雖然讓人頭疼，可說到底那也只不過就是些任性的孩子氣罷了，現如今三公子成熟了，我們若還揪著過去不放，那豈不是太小心眼兒了？」

蕭景陽發現他今日大概是沒有看黃曆，不然為什麼非得找這兩個人說話？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添堵！

不過蕭景瑜和蘇漓都說他以前像個孩子，這讓蕭景陽不禁開始回顧過去，自我反省起來。

「你以前也是這樣看我的？」

「嗯？」蘇漓不解，「怎樣看你？」

「就是……」蕭景陽有些窘迫，「就是覺得我孩子氣。」

蘇漓瞭然：「以前就是這樣認為的，故而許多反抗和反擊都只是點到為止罷了。」

「那我還得謝謝你們了？」蕭景陽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只覺得自己之前的這些年當真是白活了。

蘇漓淡淡地說道：「謝就不必了，往後別再給人添麻煩就行。」

「你還是這麼不討喜。」蕭景陽端起茶杯，將茶水當酒一樣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