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二)

宮宴(二)

()「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封大哥,我不是有意將封家牽扯進來,我也不願給你惹麻煩。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糊塗!」他聽了這句反倒更加地生氣:「你以為,我是怕被你連累?你也太輕看我!我猜得出你是誰,一定是有人要你做這些事,對不對?那個人或許對你有恩,可是,長輩們的要求會很無理,會給你憑添多少危險,葉薇,難道你就不為自己着想嗎?」

他目光灼灼,除了怒氣,還有難以掩飾的關懷之情。

可是他猜錯了,或者說只猜對了一點,她的身份。不用說封長卿定然已經認定她便是本該身在梅庄的葉薇寧,而她做這些事,全都是死去的梅庄之主,薇寧義父安排的,他原是朝中重臣,晚年雖避居江南,心仍是向著舊帝。

身畔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淡淡清香縈繞在四周,薇寧嗅着梅香,想到義父臨去前尚在殷殷囑咐,要她儘早放下心中仇恨,忘記過去,不禁微有些傷痛。她沒有對封長卿解釋什麼,勉強笑道:「正是為了自己着想,我才要這麼做。」

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可是卻不能對別人說。

已經相識這麼久,封長卿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子,不想說的事,永遠也不會告訴他,此次若非事關重大,他一定不會攔她。

可是瞧著薇寧心意已決,斷不會為了自己三言兩語便回心轉意,只得嘆道:「前幾日我已經和石致遠聯繫上了,你放心,即使大哥他沒有答應,只要能幫到你,我一定會出手。」

薇寧意外地抬頭看他,心裏湧上感激,本來她想在封伯行從淮安寫來信之前親自同封長卿談一次,沒想到他竟然對她如此信任,什麼也沒問就這麼配合。封長卿在男女情事上有些風流不羈,可他是個言出必行的磊落男兒,他說會幫自己,就一定會幫。

封長卿略轉過頭,避開她清亮的眼神,咳了聲將長青會近些日子不斷對他試探糾纏的事說了說,講到石致遠被推出來與他商談合作事宜時,薇寧忍不住笑道:「石致遠等急了?」

長青會派石致遠與封長卿聯繫,也算是物盡其用,原本這其中就有石家的產業,怎麼做下去每年大概會有幾成利潤,石致遠肯定一清二楚。憑他對封長卿的怨念,長青會一定吃不了虧。

薇寧送了長青會一份大禮,讓他們不必費事就在封家的生意中佔了三成乾股,比原先石家未敗落時的給的條件還要好,頭筆款子封長卿已經兌付,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銀,足夠讓長青會的人滿意之餘,禁不住猜測那位葉姑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說得動江南王支持他們,而她又會提什麼樣的要求。

想來她圖謀之事比這些真金白銀還要大上許多,一想到這事兒長青會的人便樂不起來,催著劉司正去問清楚薇寧到底會提什麼樣的要求。可惜薇寧入了宮,暫時無法聯繫,長青會的首腦們亦喜亦憂。

而石致遠看到封長卿就沒好臉色,還不得不來找他商談,一定心頭犯堵,封長卿想到此處也跟着笑起來:「是長青會等急了,能讓石公子放下成見,坐下來與我好聲好氣地交談,這錢花得值。」

「他心疼妹妹罷了,說起來你確實對不住那位富娘小姐。」薇寧看了他一眼,石家被抄,石富娘寧賴著封長卿,與封長卿有些關係,可也與石致遠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有關,他做事衝動連累全家,苦的只是女人罷了。

封長卿何嘗不知,他摸摸鼻子沒有說話,薇寧約摸著宴會時間會到了,柔聲同他道別:「你放心,這筆錢我不會讓封家白拿,稍後該是多少,我會讓人送回江南去。」

封伯行是看在她的義父、他的岳父面子上才會默許遠在京城的封長卿可以和長青會周旋一二,身為商人,他豈會輕易牽涉到這種事裏,錢財對他來說已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這麼做帶來的風險和利益。薇寧並不打算真正動用封家的錢,謝儀廷臨死前說出了金庫兵符的秘密,足夠她用來做任何事。與長青會合作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還要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是否能夠動搖到女帝江山的根本,那個人會是關鍵。

封長卿面色不愉地道:「何必這麼見外……」

憑梅、封兩家的關係,憑他對她未曾言明的情意,她這些話只會讓他覺得生分,沒奈何又跟了句:「葉薇,我只怕對你不夠好。」

他在別的女子面前如何放縱輕狂,每回見了她卻不自覺有些束手束腳,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卻有些造次了,薇寧兩腮飛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岔開話道:「對了,還未恭喜你升遷之喜。」

封長卿一愣,他馬上就會從京四營調去禁軍做個小統領,可這事兒並未對外宣揚,調令也未曾頒佈,成日和他在一起的那些老少爺們也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其實這算不得升遷,誰不知道他是靠着靖安侯的關係進了北衙,近日靖安侯連遭陛下斥責,靠山不穩,連帶着他也跟着受人奚落排擠,上頭趁亂打發他去禁軍做苦差,什麼升職,不過是明升暗降罷了。

薇寧雖然沒有太多許可權查看內衛秘檔,但她卻知道朝中最新調換了一批軍中武將的職位,封長卿級別光夠,自然不在其列,但他沾了這股暗涌的光,得以跟着換了個地兒,而內衛連一個小小散將的升遷情況也記錄在冊,被她看在眼裏。

薇寧替他分析了下:「能去禁軍是好事,在北衙呆久了,難有什麼作為。」

封長卿點點頭:「我明白,不過往後出入沒以前方便了。」

最主要的是見薇寧不大方便了。

薇寧約摸著快要開宴,又同封長卿細細交待了一件事,她不知幾時才能出宮,趁此機會讓他給給長青會捎個信,他們既然收了錢,就得拿錢辦事了。

不遠處走過來一列儀仗,護著一乘抬輿往廊道這邊來,少有人能在宮裏用這玩意兒,不知又是哪位王侯,二人只得暫停了細語站在一旁垂首避著。

偏偏那些人到了薇寧與封長卿站立之處停下來,從抬輿上下來的人赫然是蕭頌。他並非無意偶遇,今日入宮便一路尋來,豈料看見薇寧與一名男子低聲細語,明顯關係密切,不由得面色微沉。

早在薇寧入宮后第二日他便已經知道她的去向,連姑母將薇寧與一干人等召入宮中的用意也一併打探出來,原來他不在內衛的這些日子裏,皇帝姑母竟悄悄地將薇寧送到謝吉安身邊,雖然別人不知道女帝此舉之意,蕭頌卻想到了姑母的用意,姑母愛才,看來她十分欣賞薇寧。剛知道這回事後,蕭頌冒出涔涔冷汗,終日不見她有什麼舉動,竟悄沒聲息進了內衛,他不敢想像姑母對薇寧的欣賞變成信任之後,會出什麼事。

她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想看到薇寧做出什麼傷害姑母的事,同樣也擔心她因此被姑母斬殺,接連幾日都沒有休息好,長夜獨坐,甚至想找個法子將她一生都牢牢困在自己身邊,似乎唯有這樣,才能一世安心。

薇寧與封長卿恭謹一禮:「見過小王爺。」

蕭頌的眼光落在薇寧身上,久久沒有說話。

頭一日與自己在馬車裏曖昧情思似乎要走到天長地久,第二日便跟另一個男人出門孤山賞雪,消息傳回王府,他只覺滿心苦澀,甚至想當面問一問,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問,難道他能給她什麼承諾,她會願意放棄一切?

他的聲音淡然,似乎不經意緩緩問道:「葉薇?你為何在這裏?」

真是明知故問,他一直派了人跟着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入宮之事?大概連她被暗暗召進內衛也猜到**分。

「學生應陛下所召,入宮協助幾位女官為今日宴請略盡綿力。」

「那他是誰?你們在說什麼?」

任誰都能聽得出蕭頌陰沉話語中的寒意,封長卿忍不住開口道:「在下是……」

蕭頌冷冷地打斷他:「我問你話了嗎?」

一時間場面驟冷,薇寧想到謝吉安帶給她的那些京中貴女的秘檔,暗暗做了個決定,輕輕吸了口氣回道:「回小王爺,封大哥與學生乃是同鄉,來到奉都后全蒙他照顧才不至於過得艱難,自是有不一樣的情份,今日宮中得見,難免多說了會兒話。」

情份?封長卿挑了挑眉,忍不住往旁邊瞄了一眼,見他二人對答間眼中只有對方的模樣,偏偏言談卻不是那麼一回事,看來自己被她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蕭頌看着眸清若水的薇寧,心情有些複雜。難道她非要做得這般明顯,寧可與京中聲名狼藉的國師弟子同車出遊,和同鄉的風流公子親近,方能顯得同自己生份不成?

儘管他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仍是心中微冷。

「你是江南封家的?」蕭頌轉過頭不去看她,冷冷淡淡地沖封長卿問話。

封長卿點頭稱是,拱手道:「見過小王爺,幸會。」

「很好。」他說完這兩個字轉身上了抬輿,臉上喜怒難辯,宮侍不敢怠慢,抬着抬輿往回走。

關於他成親一事,從秋日拖到了冬日,雖然親事未定,他的身子卻拖得好了起來,雖然大小病症不斷,但好歹是站起來了,不用日日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曾特意進宮要女帝收回成命,成親之事暫時押后,可女帝從來都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見最疼愛的侄兒執拗反抗,獨斷專行的脾性竟也發作起來,自作主張挑出了幾個人選,連靜王那裏也沒過問,便直接交到內衛手中,先查清了底細再看誰更合適些。

蕭頌自然知道這些,也不想多說什麼,總之到時候成親是他成親,難道不成牛不喝水還能強按著牛頭嗎?

那列儀仗走遠后,封長卿打破沉默:「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十分在意。」

「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奉天殿,封大哥,等我出宮咱們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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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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