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好不好

報恩好不好

冷風吹來,吹散二人之間剛剛出現的一點融洽。國師心中發涼,再一次提醒自己小心應對。但前次南郊之行必定瞞不過女帝,他心中也早有了準備,當下面露戚色,反問道:「陛下可還記得臣有個女兒?」

「嗯,那年京中不太平,卿家的女兒也失蹤了,我記得當時她還不到十歲,當時一起不見的還有個叫寧柔的侍女。」女帝眸光一閃,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人退開:「難道那葉薇竟是你的女兒不成?」

國師慘然笑道:「如果她是便好了,可惜,她不是。」

「臣已找到她的下落了。」

「哦,在哪裡?」女帝訝然不已,若是找到了,國師不該是這副模樣,而她也沒有聽說一絲一毫的消息。

「九年前已經死了,我卻到現在才知道。」

「怎麼會……這樣。」

國師寒聲道:「世事無常,臣只能說天意如此。」

那一年他拋卻了之前種種甘心為女帝效命,為了自己認定的大業連家也不顧,一切塵埃落定后才知女兒在動亂中沒了蹤影。彼時京中局勢仍然未穩,他身為死在沙馬營的義臣之一,不便露面,只得耐心等著女帝派人去接回女兒,哪知竟從此天人永隔。

後來昭明女帝曾派不少人去查,可最終也沒有結果,這麼多年了,國師居然沒有放棄過。

「難道你不信朕?」

「不是不信陛下,而不是陛下派的人。薇娘不過是個九歲的孩童,她能跑到哪裡去?若是用心去找,怎麼會找不到?」他閉上雙目,掩去心中的痛意。是他太大意了,依著當時的情勢,他的家人會如其他被抄家滅族的罪臣一般全都抓起來,到那時一切如他所願悄悄將女兒提出來。誰知道女帝派去的人竟然撲了個空,那一大一小竟然已不知去向。

當時到底出了什麼事?寧柔帶著薇娘去了哪裡?

女帝是派人明裡暗裡找過,不過是借著追查逃犯的名頭大肆搜查,即便人活著也不敢露面,她們是罪臣家人,被抓到就是一個死字。他從不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也從不認為哪裡有錯,只是遺憾和痛楚卻逐年增加,若非因為他,稚齡女兒何至於死得那麼慘。

「難道派靖安侯去不是最好的人選嗎?那是他的親侄女,一定不會對她不利。」

當時一直沒有找到人,女帝一直懷疑是周叢嘉私自將人放了。找不到薇娘,連她身邊的寧柔也不知所蹤,國師一直不放棄也是因為此,有寧柔在,他相信薇娘一定還活在人世,可是連寧秋也不知所蹤,這事就有些蹊蹺了。

國師稍一沉默,冷聲道:「靖安侯……我這個弟弟寡廉鮮恥,我不相信他。」

若叫靖安侯在此,聽到這些話,定然會被氣得吐血而亡。他被人唾罵出賣親兄長換得爵位,那個被出賣的兄長卻沒有慘死在沙馬營,而是搖身一變做了位高權重的國師,還口口聲聲說他寡廉鮮恥……除了女帝與國師自己,世人誰能想到,國師竟然就是靖安侯周叢嘉的兄長,就是譽滿京都的才子周郎,就是為天下正統甘灑一腔熱血的忠臣周子安!

女帝一直知道,這些年國師對任何人都是辣手無情,甚至對周叢嘉,與他有血緣之親的親生兄弟也沒有手軟過,年初時國師甚至親自指使人查出了靖安侯用陳糧以次充好,運往邊關,並在朝堂之上聲聲討伐,差點沒讓靖安侯翻不了身。

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恨著周叢嘉。

「這麼說,你是在怪朕,怪朕不該派了周叢嘉,你……一直都怪我?」女帝不知想到了什麼,心中憤怒得自稱也變了。

國師淡淡地搖搖頭:「不,陛下,我怎麼會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

「若非我執意逆天,又怎會連累得她小小年紀凍死在異鄉,我在人間渾渾噩噩這幾年,竟不知道她曾挨餓受寒,如今她死了,魂魄又在何方……她一定很冷。」

一點濕痕在國師襟前暈開,女帝看在眼中,禁不住哀上心頭,她輕輕咳個不停,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臣見到葉薇,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才會叫人查了查她。」國師不知女帝究竟知道多少,半真半假的說道:「未曾稟明陛下便動用了些內衛,臣有罪。」

近來君臣二人見面總是不歡而散,女帝也有意修好,緩聲道:「朕知道國師心中傷痛,既然葉薇能得國師眼緣,不如,就讓她拜在你門下做個義女,如此可好?」

她心中另有計算,葉薇已被自己特許召入內衛,眼下除了謝吉安還沒有別人知道,國師認下她,待她親近,等若在他身邊埋下一個深深的棋子。

這算是補償嗎?國師微微一笑:「不妥,陛下,臣是三京館的主官,當視學子們雖百如一,她們都是陛下的期望,臣不能這麼做。」

「也是,明年就要應考,她若此時拜在你門下,只怕惹人詬病。」

此事就此不提,國師心中默默嘆息,薇娘豈是誰都能代替。

三京館不遠有一條河,春夏時兩岸花樹盛開,坐在河邊的泰和上看花樹明媚流水潺潺,別有趣味。

眼下是初冬季節,泰和二層的包房中,德怡公主手撐著下巴,看飄零的黃葉不時緩緩落到流淌的河面上,身邊薇寧端坐著一動不動,等著公主先開口說話,兩人對著滿桌珍饈均視若無物。

鑒於上次在宮中薇寧勉強算救了德怡公主一命,才有了這次的宴請。

德怡公主總算收回心神,笑吟吟地問道:「葉薇,你到奉都這麼久,一定還沒來過泰和,這裡的香酥鴨子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薇寧正分心數著落葉,一百二十七。她聞言笑著回應道:「慚愧,入京后便進了三京館,並無機會遊覽京都風貌,今日多謝公主了。」

今日一早她便被德怡公主的女官雲竹給請了去,原來是公主要帶她見見世面,本以為這不過是德怡公主想法子整治她來著,哪料是真的見世面,一上午走了不少的地方,好在沒去什麼秋霖館。此刻她們一行人坐在酒上,望著河水賞景吃飯。泰和雖然沒有西城景陽的名氣大,但卻是奉都最好的酒。

德怡公主小臉露出得意之色,可是隨即又泄了氣,薇寧嘴上說著慚愧,可清清亮亮的眸子里哪有沒見過世面的瑟縮之氣,穿著打扮只是尋常的綢襖,外頭罩著棉布長斗篷,卻把穿著番邦進供的雪貂斗篷的自己給比了下去。

她痴痴地看著失了下神,有些納悶地問道:「我覺得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比三京館里其他學子出色太多,就連韋相家的孫女也差了好多。不單單是容貌,在你來之前,韋燕苒曾在宮裡呆過一段時間,都說她是才女,我看你才是!」

「公主謬讚了,我可在當不得這才女之名。」

「但為什麼四哥這次娶妻沒找你呢?」德怡公主笑嘻嘻地看著薇寧,雲竹歉然地看了薇寧一眼,自家公主就愛開這些稍有惡意的玩笑。

薇寧愣了下,苦笑道:「公主取笑了。」

雖然被人家救了一命,但德怡公主仍要時不時刺她一下:「你不難過嗎?」

難過,難過到失控給了韋燕苒一個巴掌,薇寧澀然一笑,並不作答。

其實公主就是個在眾星拱月中長大的孩子,雖然被人寵著奉承著,可女帝對她並非全然不管,也知道好壞。今日她宴請薇寧,身邊只帶著女官雲竹和隨行的侍衛,平時身邊那些只知奉承的女子一個也沒有。

她慢慢地替薇寧分析著:「其實憑你的長相,入靜王府也是當得的,雖然做不成四哥的妻子,但是這次母皇說不止是給四哥擇妻,順道再尋四個身家清白的女子一起入府服侍四哥。」

原來蕭頌不止娶一個女子,這下子五美入府,他可真是艷福無邊。有一瞬間,薇寧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恨意,早知當日不該心軟,殺了他多好。

公主繼續語出驚人:「你救了我一命,我有恩報恩,到時候一定替你說合下,四個美人總有一個會是你。」

薇寧嚇了一跳,太荒謬了,可她相信這位公主一定辦得出這樣的事。當下連忙道:「上回宮裡的事公主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不願去靜王府!」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母皇說你心高氣傲,才不肯做什麼美人。那就算了,你說的,不必放在心上,我可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只要她別搗亂薇寧就謝天謝地,她鬆了口氣。

德怡公主笑道:「看你嚇的,我告訴你,三京館的女學子們都不在入選之列,韋相家的小姐,陳尚書家的小姐,還有王侍郎家的小姐……這些全都無望,你就是想去也不行!再說,哪輪得上你。」

等德怡公主掰著手指數一圈下來,薇寧才知道傾慕蕭頌的人著實不少。看來女帝對三京館這些女子看得很緊,上回她入宮時曾被問到想不想去靜王府,不過是女帝是在試她,根本就不曾有過將她送給靜王府的意思。

泰和的香酥鴨子名符其實地香嫩,德怡公主拉著薇寧喝了點酒,到最後拍著桌子道:「雖然說不放在心上,但是我可以幫你個小小的忙,走,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薇寧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帶自己來靜王府,德怡公主喝多了,她卻沒有,由不得自己,站在靜王府的大門口手足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繼續!蕭頌快出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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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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