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6章 人間變了天
天官墳場，陰司的大軍早已撤離。
鬼帝來了好幾尊，天官墳場深處發生的戰鬥堪稱毀天滅地，他們不可能捕捉不到那種波動。
這都是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老油子了，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捲入不可預知的戰鬥里？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大抵早在邢偉帶著幾尊妖聖降臨的時候，它們就已逃之夭夭了，彼時散發出的氣息，足以威脅到它們的安全。
基於對那些老鬼的了解，我對此非常肯定。
老鬼們就是來這裡打秋風、抓壯丁的，有好處就上，有危險就蹽，不能對它們的鬼品報以太高期望。
都說人死成空，老鬼們死過一回，看的很開，絕不會出現什麼捨棄自己、匡扶正義的橋段，這一點上，陰司和陽間有著明顯的不同。
陰陽兩分，生者與死者間隙清晰，它們不同於神話時代的族群，即便在神話時代，陰司也沒有參與陽間的紛爭，頂多因為某些族群過分干涉陰陽，扣留亡者，干涉了陰司的權柄，它們對此不滿，暗戳戳的使些手段罷了，從未有陰司大規模干涉陽間的先例，即便是暗戳戳的使些手段，都已經算是陰司里非常強硬的鷹派了，真不能指望它們過多。
我幾度下陰司，太了解那是個什麼地方了，從未對它們報以過大的期望，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偶然利用一番便不錯了，不能想太多。
一座座鬼城空空如也，曾經鬼大王們盤踞的山寨也成了斷壁殘垣。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在這裡演繹的淋漓盡致。
我們在天官墳場行走數日，連一個小鬼都沒有見到。
不過，這裡的陰森環境出現了一些變化。
我度過了天師劫，雖然走的不是正常的天師路，但對天地的變化遠比從前要更加敏感，我敏銳的發現，這裡的陰陽格局正在一點點恢復正常。
想來，在把這裡的妖族鬼魂抓捕一空后，陰司也爆發過爭執，它們早就撤離了，但是從未放棄對這裡的關注，尤其是天官墳場的那場戰鬥。
聖武再現，初代擺渡人敗北，黑手歸來的計劃被挫敗……
這些事情恐怕早就被陰司知悉，確認不會引來反噬后，妖墟與陰司斷絕漫長歲月的封禁被解除了，應是陰司主動解除的，自今日之後，妖墟死去的生靈將會重歸陰司。
天官墳場……消亡了。
這片獨立於陰陽五行之外的地方，格局打破，重新走上正軌。
「也不知道吠陀那廝怎麼樣了？
想必收穫應該是不錯的，畢竟佔了先機，往後我再去陰司，只怕鬼門關上再也見不著他的身影，怕是要做個封疆大吏，從此在陰司逍遙自在了。」
我自語，臉上露出笑容。
有些故人，註定只會在某一個時間段出現，今後天地動蕩，也不知再能不能見到他了，即便見到，想必也不可能再如從前一樣親近。
數日後，我們離開天官墳場。
如我所料，這裡已經重新納入陰司的統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格局被破壞，包圍著整個天官墳場的大幕消失了，陰穢之氣流入陰司，無法長存於此，大幕當中的無數邪祟在棲息地破壞后，迅速衰亡，留下遍地屍骨，惡臭衝天。
大幕，變成了一片霧區，薄薄的霧氣流動著，進來時的種種凶機早不復存在，假日時日，這些霧氣也會散去，天官墳場會和妖墟徹底連成一片。
走出迷霧的剎那，刺眼的陽光劈頭蓋臉的潑灑在我身上。
天官墳場特有的陰冷與渾濁感消失。
一步踏出，彷彿穿越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霧區外，一個小小的營地扎在樹木稀疏的地方。
營地外，一些佩刀的黑衣武人在巡邏。
他們的衣著服飾我是熟悉的，赫然正是天盟的人。
他們很快注意到我們，一支小隊迅速迎了上來。
為首一人是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對方見到我的剎那，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沖著我抱拳：「恭喜衛先生安全歸來。」
顯然，這些人是認識我的，應該看過我的照片。
我疑道：「你們這是……慧可大師他們呢？」
中年漢子道：「他們已經回天盟休養了。」
回天盟休養？
恐怕是體內的力量耗盡，被送回天盟沉睡了吧？等待下一次的啟用……
看來，妖墟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否則，慧可大師他們這一股力量不可能會送回去。
也不知再有沒有機會見面了。
我有些悵然，雖說看不上當今玄門的爾虞我詐，但對於那些成為天盟底蘊的人，是打心眼裡的敬佩。
那些人……是人族在神話路上最後的牌面了。
「衛先生，青竹姐正在等您，您跟我來。」
中年漢子開口打斷我思緒，他稱青竹為「姐」，想必是青竹的嫡系了。
此時，營地里正有一人匆匆趕來，不是青竹還能是誰？
她已經捕捉到了我的氣息，匆匆忙忙衝出帳篷，見我們一行人全須全尾的出來了，臉上頓時湧出不加掩飾的喜色，及至衝到我面前時，才忽然停下，反倒是驚疑不定的看著我。
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都是血絲，頭髮有些凌亂，向來洒脫的她，此時滿臉的憔悴，可見最近這一段時間過的並不好。
「你……」
遲疑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踏出那一步了？」
我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運氣不錯，至少摸到了天官的門檻，那麼……老規矩？」
老規矩當然是……比劃比劃！！
每次我突破，這廝都會打著看看我成色的幌子和我比劃一番，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我比較慘！
離開天官墳場，驟見故人，我一瞬間輕鬆了太多太多，彷彿迎來了新生似得，見到青竹，還真有些躍躍欲試，一步踏出。
「打住！！」
青竹連忙抬手，沒好氣的乜了我一眼，道：「你是人嗎？我幫你那麼多，你成天官了，第一想法不是問我有沒有仇家，居然是想收拾我一頓？」
「友誼交流嘛！」
我笑的燦爛。
「信你個鬼，真和你交流，你要是不夾帶點私人恩怨，算我瞎了眼！」
青竹白了我一眼，隨即上來一把拉著我的手腕就往營地走：「走走，快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外面已經翻了天了！！」
外面翻了天了？
我收斂笑容，不再和她開玩笑，緊跟著她進了營地中間一個帳篷。
帳篷極大，宛若一個蒙古包似得，裡面人滿為患。
有我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面孔。
現今玄門，所有能排的上號、叫得出名頭的各門派領頭人，幾乎全都在。
我見到大掌柜，也見到了常姑姑，就連前陣子和我們分開的胡媚和劉璽都在。
我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張婉，她胳膊上系著白布條，這是在給老天師戴孝，老天師保留著最後一點生機進了天盟，對於眾玄門而言，一旦進入天盟成為底蘊，便是天各一方、陰陽兩隔，是否會被復甦啟用，全看有沒有必要，基本再無相見之日，只管當亡人辦理喪事即可，這已是不成文的規矩，而今天師府中人人戴孝，她是以天師府天師的名義站在這裡。
多日不見，曾經那個有些跳脫、但極其聰穎的小道姑不見了，她清瘦許多，下巴都顯得尖尖的，性情也變得穩重許多，只是露出一個微笑，沖著我遙遙頷首而已。
老白進來的剎那立刻開始肚子疼，轉身就欲遁走，被鷂子哥很缺德的一把拎了回來，他只得沖著紅娘子和仰阿莎訕訕笑著，兩個女人的目光如刀子一樣瘋狂劈砍他。
見我歸來，最高興的莫過於站在我這一系的人。
東北四大門、花船、而今的西南玄門乃至於是陶祥兒代表的荊襄奚人，許多主事的都在場，這些人眼光不差，只消看一眼，頓時知道我如今站在什麼地步，紛紛大喜過望。
有人歡喜有人愁，當中部分人臉色發白，這是幾個大妖，在天盟出現的大妖，不必說，都是六扇門的人。
可惜，我沒見到老妖婆。
這麼多人齊聚一堂，自然不可能是守在這裡等我，唯一的可能是——出事了，而且是近期出事了，青竹在這裡等我，於是將所有人召集過來商量事情。
紅娘子眼疾手快，連忙拉了個椅子放到最中心，原本混亂站在一起的人迅速調整自己的位置，四大門、西南玄門、奚人、天師府等幾個陣營的人齊刷刷出現在我身後，賬中頓時涇渭分明。
我坐下，肅容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青竹深吸一口氣：「前段時間，成片的血光從天官墳場衝出……
你應該知道怎麼回事吧？
……」
我點了點頭。
青竹道：「自從那片血光衝出后，人間……變了天！！」
……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