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帥進京
京東城腳下少有人煙，一處衛所的大門上寫着「京東錦衣衛」五個鎏金大字，較之鎮撫司差了不少。門前兩個等人高的石獅子差強人意，倒是因為衛所毗鄰長安湖，那幾棵湖邊該有百年年份的大柳樹綠意盈人，為這座居住千人本該陽氣過盛的大宅平生一份雅緻。
京東錦衣衛所內，景月將那份寫着「郝南正」並且不久前被踩了個大腳印的委任狀上繳，卻沒有領到自己的綉春刀，據說是被鎮撫司的人壓着了，要觀察一段時間再去考慮寶刀的去留。
「郝百戶，這位便是你的頂頭上司，京東錦衣衛百戶肖任川。」徐浩看起來兇巴巴，為人倒是和善。也不知是對所有人這樣，還是對這位來自六扇門的郝南正特殊對待。
景月打量了一眼百戶肖任川，更引他注意的是肖任川身後的唐三亭。二人早在橘洲渡口見過一面，當日這位總旗率領手下數十人圍堵自己，殺意盈盈，自己施展移花接木，移身道渡口三十丈外的樹林中，倒是讓廖心明給這位總旗大人上了一課，讓他知道有些武功絕頂的江湖人用幾十個錦衣衛對付，真的不太夠看。
唐三亭感受到了向這位新來的試百戶的目光，於是微笑示意。
肖任川微笑道：「郝百戶，雖錦衣衛中設立了試百戶一職，但京東衛所從未有此官職，你還是獨一份，不知道比起六扇門的官職，你是升了還是降了。」
景月笑笑，配上這張冷冰冰的麵皮，顯得帶幾分嘲諷。「自然是升了。」
唐三亭向來將試百戶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待到肖任川陞官，自己也該正式坐上百戶的位子，天上突然掉下個自己的頂頭上司，自然不爽，可也只能表面假笑，暗地裏再做打算。
「郝百戶，你剛剛來，就與唐總旗一起共事吧。」肖任川心中還在打算如何將重傷未愈的武當大弟子送還給武當山，並讓武當記住自己的好，實在顧不上眼前這個郝百戶，還是先交給身後的唐三亭。
「榮幸之至。」景月剛說完，就聽到門外傳來響亮的腳步聲。
一個一身黑衣勁裝的黝黑漢子見到徐浩，立刻行禮道：「報告徐大人，半個時辰后，西嵐軍主帥莫天華攜嫡長孫莫笑寬進京面聖，兵部禮部聯名請出調令，命京東錦衣衛派兵協防。」
徐浩接過令牌，收於腰間。「徐浩接令。」黝黑漢子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衛所大堂之後，有着一座演兵室，演兵室是全京城的沙盤輿圖。徐浩淡淡道：「你們隨我來。」一行人進入了演兵室。
景月掃了一眼演兵室的沙盤，心中瞭然。整個京城大街小巷，酒樓茶肆竟是盡在其中，製作沙盤的人似乎故意追求氣勢恢宏，除了皇城內是一片空白，其他各條街道竟是暗合風水相位，京東錦衣衛所鎮守的正是京城的傷門。
徐浩指著城中各處緊要地方，說道：「半個時辰，形勢緊急。我京東錦衣衛協防，只需要鎮守京東部分不出亂子，莫帥出行緊急入宮必走洪武大道。洪武大道東部有君悅樓，長河百家，還有醉芳樓可以居高臨下觀看大道動向，需要派人鎮守。肖百戶，你帶人將此三處封鎖，另外通知百戶齊兵派人暗中跟隨莫帥的隊伍。去做事吧。」
「屬下接令。」肖任川和唐三亭默契地高聲答應，唯獨景月後知后覺附和上一句「接令」。
洪武大道東，醉芳樓中，鶯鶯燕燕聲音不絕於耳。
來此雖多是京城的文人雅士，但是個人就得好色不是，連聖人都說「食色，性也」，這幫自詡讀書人的客人自然願意附和。醉芳樓作為京城一等一的煙花之地，向來座無虛席，有時候一位醉芳樓的姑娘可能要陪一桌客人飲酒作樂。今日本該同往日一樣，是要賺個缽滿盆滿的，可突然闖入的錦衣衛奉令封鎖此地，令正想要進入的客人遠遠逃開，裏面的客人也是乖乖坐在原地不敢造次。任你是誰家的公子，膽敢擾亂錦衣衛行動，也可以把你抓進大牢，讓你吃盡苦頭。
四大名捕之一的錦煙霞本就是醉芳樓的老闆，這座煙花之地背後的大東家更是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高第，是權力最大的官宦，想來也不會有人敢在這裏顯露自家老爺子身份。只是這一刻，錦煙霞看着帶人進入醉芳樓的居然是昨日剛剛見過，甚至那張臉都是出自自己手中的景月，心中有些奇怪。
「呦，這不是錦衣衛的大爺嘛！」錦煙霞說着迎了上去。今日她化作一個中年模樣的虔婆，整個樓中的姑娘都要尊稱一聲「錦媽媽」，曾以半月餉銀在此處喝過一次酒水的唐三亭立刻認出了這位風韻猶存的錦媽媽。
「錦媽媽，不好意思啊，今日要保護重要人物，封鎖酒樓一段時間，還希望沒有打擾您的生意。」唐三亭不是不通人情的愣頭青，這些場面話還是要說一說的，倒是一旁的景月裝傻，只在那裏端著官架子，冷冷看着在場眾人，便自顧自去了二樓的雅間，嚇得雅間中的公子哥兒們逃了出來，在一樓大廳找個地方暫且坐下。
「唐總旗，你來看。」景月大喊道。
唐三亭不知道這位新上任才不足一個時辰的頂頭上司發什麼神經，還是上樓看了看。
「郝大人，發現什麼了？」唐三亭恭敬問道。
「你覺得去三樓會不會看得更遠些？」景月一本正經問道。
唐三亭心中一陣罵娘，站得高自然看得遠，這六扇門新來的是不是腦子有病。
「郝大人若是想上三樓不妨由老身帶路，三樓是花魁如煙姑娘的地盤，一般人是上不去的。」錦煙霞不知何時竟是出現在了房間門口，正靜靜看着二人。
景月打量了這位錦媽媽一眼，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我郝南正先行謝過。」說着，做了個請的姿勢，隨口說道：「錦媽媽今天身上真香。」
錦煙霞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倒是一旁的唐三亭心中嘀咕：「這郝大人好重的口味。」
三樓的綉門上雕著素凈的梅花，門打開，兩棵中庭樹蜿蜒盤曲，旁有一座木壁的小池塘，裏面養著幾十尾金魚，再向里延伸是一個大大的露台和兩間緊鎖房門的屋子。景月不需要進入裏面，只需在右手邊一處大大的會客廳的窗前便可以一覽洪武大道一里開外的風光。
「果然有問題，唐總旗，你看。」景月用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