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錦衣衛試百戶
錦衣衛衛所坐落在皇城邊上，兩隻兩人高的石獅子氣勢恢宏，幾近逾制的大門敞開，一道淡色的青龍影背橫亘在院中不遠處使人難窺究竟。衛所四周的哨防半個時辰更換一次，門口站立八名錦衣衛，飛魚服，綉春刀十分惹眼，配上格外高大的身材和目空一切的神情，門外百步內竟是無人膽敢靠近。
錦衣衛是朝廷設立拱衛京師的八大衛所之首。其餘七大衛所只能設立五名千戶分管衛所兵馬，唯獨錦衣衛設立千戶十三人，其餘衛所只能坐落在距離京師三百裏外的各州府，唯獨錦衣衛囤積在京師周圍，甚至可以監管百官。錦衣衛衛所之上更是有大明開國皇帝朱尚親筆所書「鎮撫司」三字，民間傳說此三字並非朱尚字跡，而是請書法大家代寫，但無論如何都顯示出了皇帝對於錦衣衛的重視。更是專門為之設計飛魚服，由京城織造局動工，將「其狀如豚而赤文，服之不雷，可以御兵」的飛魚作為官補，錦衣衛在京城可謂風頭無兩。
景月坐在離鎮撫司大門不遠處的清風巷的柳樹下乘涼，遙遙望着遠處的鎮撫司大門，再看看身上的飛魚服，一陣頭大。
「小二，上壺好茶。」景月喊道。他的聲音故意做了偽裝，聽上去倒和他如今這幅冷冽的面孔有幾分符合。
「這位官爺，茶來了。」小二說着，將茶水慢慢斟滿，小聲問道：「官爺，您穿着飛魚服，怎麼還敢在鎮撫司門前喝茶，這要是被裏面的人看到，不得治您失職之罪。」小二好奇地發問。
景月沒好氣地說道：「老子官大，他們不敢管。倒是你，敢在錦衣衛門口設立茶棚，能有生意？你也不瞅瞅那些行人都恨不得離遠些。」
小二嬉皮笑臉，「嘿嘿，爺有所不知，這鎮撫司雖是生人勿進，可咱這清風巷卻是當朝祭酒嚴青山大人的宅邸所在，趕考的各地士子喜歡在此處吟詩作對，故弄風雅。萬一被宅子中的祭酒大人偶然聽到，沒準便是一番機緣。再過些時日便該是士子入京的時候了，到時候咱這兒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
景月瞥了小二一眼。「算你聰明！」說完，便大搖大擺朝着鎮撫司門口走去。
鎮撫司門前，炎熱的天氣已經讓八個看守門面的錦衣衛苦不堪言，卻仍要挺身站定，心情可想而知，看着身穿玄色飛魚服的景月只身前來，當然要上前為難一下，除了身穿黃袍的總指揮使和兩位同知大人還有十三位千戶，還沒有他們這些鎮撫司的看門狗不敢惹的，哪怕你是京兆尹，看你不爽照樣轟出去。
「站住。」八人同時上前，似乎誰也不想錯過這個熱鬧。
景月看了看囂張跋扈的幾人，伸手在懷中逃出委任狀。領頭的人上前一看，心中瞭然，沖身後幾人壞笑，眾人相視一笑，另一人走上前一把搶過委任狀，嘿嘿笑着：「你這委任狀不會是假的吧？」
景月冷笑道：「你進去問問便知。」
另一人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大喊了一聲「哦」，說不出的討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你就是抓住景月那個人呀，怎麼好好地給玩死了，要是活的，你現在也可以大搖大擺進出這裏了，不過現在嘛，你得去京東千戶所報道。」說着，他搶過同僚手中的委任狀也把玩起來。
「你最好還是還給我，以下犯上不適合諸位。」景月故作生氣道。
哪知那幾個看門的錦衣竟是絲毫沒有慌張，有恃無恐道：「能在這裏面看門的大多都是朝中的官宦子弟，你招惹不起。更何況，鎮撫司看門人只要站在這裏就是錦衣衛百戶的官階，你說出這話才是以下犯上，哥們今日打你一頓都是輕的。」
幾個看門狗面色不善地像打量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一般打量著身披飛魚服的景月，幾個人已經是在摩拳擦掌。景月冷冷地看着他們，假裝生氣，惡狠狠道：「有種報上姓名。」
幾個錦衣衛一愣，心說這小子真不怕死。一個領頭人上前一步回道：「老子是吏部文選司郎中崔文才的長子崔岩。」說完，他把手中的委任狀丟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看着毫無反應的景月，眾人哈哈大笑起來。「你能把我怎麼樣？」
景月低頭正要去撿起那張對他無足輕重的紙，低沉的喝聲自鎮撫司大門中傳來：「住手，我京東千戶所的一名百戶，容不得你們這樣欺辱。」景月抬頭看去，只見來人身披玄衣輕甲，腰配綉春刀，眉宇間一股難以言明的殺氣，虯髯根根倒豎，典型的軍中武夫。可見此人並不是像眼前幾位靠着家中關係上位的公子哥兒。
看門的錦衣衛看到來人，立刻後撤一步，行禮道：「是，徐千戶。」
那人上下打量著景月，然後點點頭。「你就是六扇門要來我錦衣衛任職的小子？看着順眼，隨我一起看看走走，看看這京城的風采吧。」
景月道一聲「喏」，撿起委任狀，恭敬地跟在這位徐千戶身後，
看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那個叫做崔岩的文選司郎中公子嘀咕道：「這徐千戶什麼意思呀，不知道六扇門派人進入錦衣衛這事指揮使很不開心嗎？還敢當眾維護這小子。」
「管他呢，這種事和咱們有什麼關係，還是趕緊站好吧。」一群人附和著。
離開皇城根下的鎮撫司，景月跟隨這位千戶大人走在天京城的主道大街上，看着兩側生意興隆的店面，心情也好了些，不知不見間已經是和這位徐千戶並肩行走。
這位在鎮撫司被楊元亭點名「徐浩」的徐千戶看了眼身邊這位六扇門派過來的不知輕重的少年郎，不由笑笑。「我叫徐浩，錦衣衛京東千戶所千戶，負責天京東部的巡查緝捕。」看到景月聽到這些話全無反應，繼續道：「我知道景月是六扇門四大名捕之一韓星風帶走的，他肯讓你來錦衣衛當差，想來絕不是個不諳世事的愣頭青。本來活捉景月是要賞個千戶的，和我平起平坐，這種好事別說京城子弟，便是天底下各大門派和聲望鼎盛的家族也要搶破頭。六扇門負責的向來是江湖事務，和幫戶部為門派弟子家族子弟設立戶籍，不該管朝堂上的事。很不巧，錦衣衛便是朝堂上的事，所以……」說到這裏，徐浩欲言又止，摸了摸鋼針般的虯髯，撇向景月，二者剛好四目相對。
景月微笑略表歉意，開口道「所以我最好安分守己，這樣兩家面子上都過得去。」
徐浩哈哈大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景月自顧自翻了個白眼，腳下步子快了些，竟是走到徐浩之前半步。徐浩愣了愣，忽然釋然，嘴角帶起苦笑，這種跟在別人身後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路上的行人看着這兩位錦衣衛，看着官袍官職大些的居然走在後面，不愧是擁有百萬人口的天京城，什麼蹊蹺事都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