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翻手覆雨者皆半生獨（70）

狂風大作之間，玉好像是被吹過來的風禁錮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她睜不開眼睛看不見前方的路，唯獨是能聽到黑霧的話，她覺得黑霧說的話不對，可是卻無從辯駁。

但是唯一能肯定的事情是，這件事情的起因一定不是因為她，她是因為毗鄰山的美貌從而願意留在毗鄰山中，成為守護這裏美麗的一個人類。

如今是不是山神於她而言並不是多大的好事情，只要能一直待在這片美麗的山林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了。

就在玉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個人擋在了她的面前，那一刻景象變得清晰了起來，她眼睜睜地看着青貯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天劫劈在了青貯的背上。

鮮血濺在了玉的臉上，她不由自主地接過青貯緩緩倒下的身體，周圍的風也小了，聲音也在慢慢地退去，「為什麼？」

玉抱緊青貯的身體，青貯出事之後他們還沒有好好談一談，現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還要她繼續等下去嗎？

青貯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玉的臉龐，可是最後他還是沒有那麼做，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做了那麼多叫她傷心的事情，他實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面前，他以為自己全身心的信任換來的是背叛，殊不知這種感受，玉早就受過了。

是他忘記了，即便是親眼目睹了玉的死亡，他也忘記了。

可憐的人，從來不是他，是玉啊。

「別難過，你保護山林，我保護你。」

玉突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在人間，父親看她每一天都是呆呆傻傻的，他就拿過街邊的石子在天上拋來拋去，結果年少時她便對這街邊的石子產生了興趣。

父親說過，「這小小的石子一旦被人拿起來了，翻手覆雨之間，都是逃不出人的手掌心的，除非你將他丟在別的地方，要不然，無論他被拋起來有多高，都會重新落在人的掌心之中。」

那時候她不懂父親的意思，現在她大抵是明白了，都說人各有命，但是這世間萬物哪一個不是擁有自己的命數呢？到底是自己狹隘了。

變成了山神之後的玉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比之前薄情了許多，甚至看着青貯倒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除了一點可惜，沒有半分可惜。

彷彿之間要死要活的人不是她一般。

或許她真的已經不是她自己了。

或許正是因為青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吧，鮮血從青貯的嘴邊緩緩流了出來，他們只以為這片天地之間只有他們，殊不知還有兩雙眼睛在看着他們。

鏡亦舟面對這所謂的生死已經麻木了，正如陶之心中所想，給了鏡亦舟幾天的時間，鏡亦舟自己就調整回來了，果然還是之前的鏡亦舟，不會因為所謂的兒女情長忘記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

這正是他所欣賞鏡亦舟的地方，他做事情從來不會叫自己失望。

他的天賦是全天下最厲害的，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女子而停滯不前？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在救他，而不是在害他，總有一天鏡亦舟會對他感恩戴德，一輩子都留在他的身邊的。

玉緊緊抱着青貯的身體，感受他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涼，她恍然間想起了第一次撿到青貯的場景，那是山林中最好看的一塊青色的勢頭，所以她給他取名是青，唯一一塊擁有名字的石頭。

或許從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青貯不平凡的一生吧。

也註定了他們二人的糾纏的生生世世。

玉是覺得自己有話要跟青貯說的，為何就是說不出口呢？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黑霧的攻擊在一次襲來，儘管不是玉擋下了天劫，但是是青貯，這也是一個反擊的好時機，玉依舊在原地發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青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黑霧從背後襲擊玉，這一次他什麼都不能做。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股青色的煙霧從玉的頭頂飄了出來，打斷了黑霧的攻擊，但是青色的煙霧也因此飄散在了原地。

青貯一眼就認出了那股煙霧是張玉的靈魂，玉初為山神，這一世的靈魂還沒有徹底融合好。

而青貯之前親手將張玉的靈魂引渡出來，如何能不知曉呢？

玉在這一刻似乎也回過神來，她反手將黑霧制止在原地，義正言辭地說道，「今日你觸犯了我山中之法，便判你山林之火執行罰，山林之火燒盡世間所有污穢之物。」

青貯不管玉是如何懲罰那團黑霧的，他慢慢地朝着青色煙霧散失的地方爬去，用盡自己最後的一點靈力，將青色的煙霧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青色煙霧逐漸變成了一個人形，這個人形正是張玉，此刻的張玉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她笑着看着青貯，但是那笑中多了幾份苦澀。

「難得，你還認出了我，我還以為你心中只有玉。」

「青貯，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我是明玉，卻不是玉。」

青貯用力抓緊了張玉的手，「我知道，是我做錯了，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你無需說對不起，痴心妄想是我，不是玉，是我這縷魂，生出了不該生出的念頭，是我害了你，可是我喜歡你，我也恨你，我不喜玉的面貌，不喜玉的性格，可是我喜你。」

「如今我就要離去了，那三萬碗的孟婆湯，本該是苦的，可是我一喝就想到了你，那湯似是加了糖一般，令人上癮。」

一滴眼淚從張玉的眼眶裏緩緩滑出，滴在了青貯的掌心之中，他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玉化成了青色的煙霧消散於世間。

他怒吼著，但是無濟於補，張玉的離開已經成為了事實。

玉將黑霧制服之後，似是才想起來青貯和張玉的事情，她剛要蹲下身子扶起青貯，青貯卻自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痴痴地笑着，「我剛剛說錯了，說錯了，你是何人？我不曉得你。」

玉歪著頭不明白青貯為何要如此說，「如今污穢已經除盡了，你便是毗鄰山中的唯一的神獸了，天之石成為毗鄰山的神獸，名副其實。」

青貯一臉無辜地看着玉，「可是你是何人？我為什麼從未見過你？」

「我是玉，是你找了許久的人。」

「那你現在還覺得這片山林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