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小強

真正的小強

()第二次來到葵院,因為有威武的啟平哥開道,只是亮出塊不起眼的烏木牌子,話都沒有說一句,明的暗的障礙全部掃平。兩個粗使的壯婦沒有多說一句話,看了眼低頭順目、不吭不響捧著只小瓷瓶子的惜福小丫頭,默默地將送葯使兩人組讓進了院子。

這次,妖孽男慕容淵沒有大馬金刀地正坐在大廳上。兩個中年「護衛」相互使個眼色,一團和氣的那位笑眯眯地和啟平打了個招呼,連著對滿菊都笑了笑。另一個面目陰沉些的則悄聲進屋,過了片刻,沉重的步履夾雜著鐵鏈鏗鏘相擊之聲,由遠而近,緩緩而來。

慕容淵穿著一襲黑色的華袍緩步而出,他更瘦了,黑髮凌亂,臉色臘黃。這人身材原本高大,此時瘦得厲害,看起來那襲工綉錦織的華袍幾乎像是掛在一幅骨頭架子上。即便如此,那雙深棕色的眸子帶著凜冽到幾乎成形的恨意和殺氣盯住滿菊時,濃重的血腥味隨之撲鼻而來,幾乎讓她恍惚已陷身阿鼻地獄。

被這樣的眼神盯住,滿菊只覺後背冰寒刺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慕容淵的眼神冰冷地掠過啟平,在小丫頭臉上打了個轉,然後停留在她手上的——瓷瓶,傲然笑道:「怎麼,你這傻妞今日不替呂大小姐送菜,改幫謝老二送葯了?」

「奴婢自是聽貴人們差遣,只知忠心辦事罷了。」滿菊捧著小瓶子恭敬地走上前去,心下有些發愁,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啟平還貼身緊盯,她換藥可有點不太方便,再者那本墨蘭離這屋子也稍遠了點,可要弄點什麼動靜出來,才能引開大家注意力,趁機……

「哼!倒是天生的好奴才秧子!」慕容淵的目光盯在那個小藥瓶上,冷得幾乎凍成冰,枯瘦的大手從寬袖中伸出往瓶子抓去。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消瘦大手,滿菊心中一動,突如其來地想起了某個不和諧夢中的情形,熱血嘩地一下,湧上了臉。

慕容淵伸手之際,忽地一個踉蹌,鐵鏈聲嘩然大作,身子一晃歪倒下來,兩個護從被椅榻隔在後面,啟平又站得稍遠,齊聲驚呼,一時竟來不及扶。正跪伏於他身前的滿菊一驚,慌忙一手捏著藥瓶,一手用力撐住男人的上半身,也幸虧她身板雖小力道卻大得驚人,竟然撐住了慕容淵高大的身材,男人的大半個身體被她半跪著擁在懷中。

這一扶之下,滿手硌到的都是骨頭,這男人比看上去的更瘦得驚人,華袍之下掩都掩不住的濃重血腥味沖鼻而來。滿菊微一楞,不知從何而來的心酸涌到鼻頭,許是同命相憐的苦楚,她頭腦一熱,對著慕容淵半貼伏在她臉側的耳朵,輕如蚊蚋的話脫口而出:「我幫你換好葯,你幫我拿院子里的墨蘭。」

話才出口,她已經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誰知道這囚居美男和呂府貴人們有什麼複雜的這樣那樣關係,別說自身難保的傢伙會不會信她的話,有什麼能力幫她拿到墨蘭,只要他有丁點懷疑,吐露了與她有關的半個字,立時就是拖出去嚴刑拷打的下場。

一身冷汗驚出,滿菊心存僥倖地期盼這傢伙沒聽見她不經大腦的話,又有些猶豫是不是該把人先悄悄掐暈再說?沒等她良心開戰,兩個護衛已經趕上前來,一把扯起了慕容淵,笑眯眯的那個此時也不笑了,捏過慕容淵的手腕仔細把脈,未幾,臉色和緩下來,笑道:「沒事,趕緊吃藥就好。」

神情陰冷的護衛聞言冷哼一聲,竟然就鬆開了扶著慕容淵的手,任他倒在榻上。啟平也鬆了口氣,向小丫頭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喂人吃藥。

滿菊沒來得及對美男下任何不良手腳,只能提心弔膽地捏著藥瓶走上前,心下祈禱美男耳背。

「哈,哈哈哈哈!」慕容淵伏在榻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此時突然狂笑起來。滿菊驚愕地站在他身前求助地望了一眼啟平,這,這傢伙是瘋了嗎?!

沒等她再回頭,腹部猛地一下劇痛,在鬼哭狼嚎般地笑聲中,滿菊騰雲駕霧般地跌飛出去,砰地一聲重重跌在院子里,她痛得呲牙咧嘴、眼冒金星地掙紮起身,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已被個病美男一腳踹飛了!

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對個小姑娘下這樣的狠腳!

「還不快抓住他!」

「葯呢!快喂葯!」

「他這是瘋了不成,莫不是這葯出了岔……」

「呸!我家琚公子的葯怎麼會,哼,說不得是你們刑求過甚,他才……」

「都閉嘴!趕緊喂葯!」

屋中人聲嘈雜,卻並不混亂,幾個壯婦和不知從何冒出來的眾多護衛將病美男圍得嚴嚴實實,最裡面則是啟平和原先的那兩個護衛。

滿菊吃力地從地上爬起,見此機會大喜過望,忙忍痛轉頭四顧,尋找那本墨蘭,不趁此時把花弄來,老天都看不過眼!一看之下,更是喜出望外,她這一跌跌得位置相當好,正好離花圃不過幾步遠。滿菊趕緊又裝著傷痛站不住腳,哎喲一聲倒地滾了過去,滾折了好些花花草草,撐手哼哼嘰嘰艱難地爬起時,亂花殘草間那本變異的墨蘭已悄然入手。

「惜福!把葯拿來。」就這點時間,啟平已推開眾人匆匆向她奔來。

電光火石之間,滿菊側過身,飛速地從瓶中倒出藥丸移入空間,換上了形狀顏色大小都與之差不離的自製大還丹。她悄悄瞥了人群中心一眼,不管慕容淵是真發瘋,還是故意踢的這腳,總是幫她拿到了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

那麼……成交!

只是那一腳,哼哼!記在賬上,別以為人長得妖孽就可以打女人!

一息之間,啟平已趕到小丫頭身前,神色急惶地問:「葯呢?!剛才你拿在手上的……」

滿菊趕緊將舊瓶新葯捧上,呲牙咧嘴一邊忍痛,一邊討好地憨笑:「啟平哥,葯我護得好好的,你看,摔了我自己都不敢摔了公子的葯。」

「嗯,護得好。」啟平仔細地看了看瓶子,見並未有所破損,大大鬆了口氣,卻並不上手接葯,道:「公子讓你親自喂他服下,趕緊。」

「喏。」滿菊斂手而應,一顆心不聽話地開始砰砰亂跳,上帝王母菩薩三清老祖各路神仙保佑,可千萬別穿綳啊!

急急奔至屋內,眾人已各歸其位,兩個護衛一人牢牢將慕容淵按在榻上,一人迎上來催促:趕緊服藥。

慕容淵已安靜下來,沉默地躺在榻上,兩眼死死地盯著屋樑不知在想什麼。

滿菊上前,用力將他攙起,讓男人踞坐於榻,然後奉上藥瓶,道:「公子請用藥。」

心跳得更亂了,砰砰砰!

慕容淵沒有任何錶情,眼神輕輕掠過她的臉頰,而後突然夾手奪過瓶子,打開蓋,看也不看仰頭便吞下了藥丸。

滿菊此時才把提得半天高的心放到了肚子里,阿米豆腐,總算沒出半點差錯,糊弄過去了。

啟平緊盯著慕容淵咽下藥丸,這才放心地退後一步。滿菊也低頭站起,準備撤退,她忽有所感地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慕容淵,卻一眼望進了雙光彩奕奕、滿溢野性活力的眸子!

他是故意的,他也知道我換了葯。

滿菊臉上一熱,恨恨地在心下呸了一聲:故意的也不能免了一腳之仇!瘦成這樣,踹人倒有勁。

這一番折騰下來,啟平完成了任務,也無心久留,帶著小丫頭往院外匆匆而走。

幾個壯婦此時拿了嶄新的褻衣華服而來,快手快腳地為慕容淵換上潔凈的衣裳,行動之間熟練無比,又粗魯無禮,明明奉上的是極為華麗的貴人衣服,卻沒有半點伺候貴人的模樣。

滿菊在邁出這個古怪的院子之前,悄悄地回望了一眼,超好的眼神正望到男人消瘦赤-裸的背脊,驚鴻一瞥間,滿背讓人不忍目睹的累累傷痕正撞入眼帘:深深淺淺的鞭傷,分不清針扎還是刀剜的可怖傷痕密布脊柱兩側,幾道深深的猙獰刀傷從肩部橫跨至腰際,沒入臀股……

想起那雙亮得燙人心神的鳳眼,滿菊咽下一聲深深的嘆息。再次肯定,這幫子權貴沒一個好東西,看看人家這困境猶斗的精神,這才是真正的小強!

劉滿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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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種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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