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祭生

「大地的主人，摩揭陀的雄牛，國王啊！向您致敬！」披著灰色斗篷的婦人朝著寶座上的王者鞠躬，「我已經推算出，那個會取走您性命的人，早在十多年前降生了。」

宮殿中，國王和眾臣一陣驚噓。

「他是誰？」寶座上，魁偉的身影問。

披斗篷的女人輕搖頭，「無法算出他是誰，但如果碰上，我一定看得出。」

寶座之下，一位年輕的王子站起來問，「已經註定了嗎？父王有不死之身，怎麼可能被殺死？你不要妖言惑眾！」

「休得無禮。」國王聲音平穩，卻威嚴無比，「人皆難免一死，就算是不死之身，神也會留下一個弱點。遮羅夫人，你想到補救之法了嗎？」

斗篷女雙手合十，向國王恭敬道：「陛下，茫茫人海，要找出那個人幾乎不可能，但我可以用法力創造出另一個人，讓他守護您和摩揭陀國。」

「哦？」國王驚喜，「好！你就創造這樣的人吧！他誕生之後，將是摩揭陀的王子，我賜他崩德羅之地為封地，賜名崩德羅迦。」

「萬歲！」兩側大臣山呼。

斗篷女掀開兜帽，抬起頭，一張猙獰的羅剎面孔露了出來，掛著笑意。

寶座下的王子笑容僵硬，極不自在地跟著大臣們呼喊。

大殿內的集會散去，王子著急地離開宮殿，越走越顯出怒色。回到自己寢宮，侍者迎上稟報，優騰迦大師已等候多時。

「是什麼讓勝軍殿下生氣呢？讓優騰迦為您排憂解難吧！」侍者剛稟告，一名修行者就隨侍者向王子敬禮。

勝軍王子朝他冷笑，「那個老妖婆又給父王出餿主意了，這次居然要施法造人！恐怕她造出的不是守護者，是個禍害！」

「羅剎不敬神，自然干不出好事，殿下這麼想是對的。」修行者附和道。

「你有什麼好辦法？」王子問，「要不你施展法術阻止她？」

優騰迦笑了笑，「我學業尚未完成，要是被老師知道我隨意使用法術，會受責罰的。再說，強行阻止會讓國王不高興，對王子你生出埋怨。不如……女羅剎施展這個法術需什麼材料？我們給她摻點兒假……」

「好主意！」勝軍王子舒心地笑了。

一位王國的守護者即將誕生，消息如風般傳遍全國，國民匯聚國都王舍城，爭相想一睹盛況。各地總督，以及屬國的國王們受邀趕到都城，一時，王舍城內華蓋蔽日，香車堵街。

吉日到，摩揭陀國王，大地之主妖連，率領王室成員、重臣，及諸國王，上千人，圍聚聖泉。此泉雖只有數步寬，深不及大腿，卻終年不竭，清澈見底，國人無不嘆其神奇。

國師遮羅夫人到達泉邊，助手搬來五隻水罐。遮羅夫人向國王致敬，介紹道：「這五隻罐里裝的是從五處聖地收集來的聖水，儀式開始后，請陛下將聖水倒入泉中。每倒一罐，陛下可向神許一願，提出您對守護者的要求，希望他具有哪些品質。」

國王點頭，「開始吧！」

女國師立即開始，閉目合十，念起咒語。國王走下寶座，在聖泉旁舉起只水罐，罐中的水緩緩注入泉中。

「此人應為正法化身，天下人表率。」一隻水罐倒完。

「此人有敵萬人之力，神勇不可擋。」第二隻水罐倒完。

「此人是幸運的使者，他所支持的一方將會獲得勝利。」第三隻水罐倒完。

「此人儀錶堂堂，男人女人見了都喜愛無比。」第四隻水罐倒完。

「此人能預知未來，驅害避凶。」最後一隻水罐倒完。

女羅剎的咒語也念完了，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如鏡水面無風自動，波紋一圈圈擴散。四周上千看客無不驚奇。

然而就在這時，清澈的泉水變得漆黑，如墨汁般什麼都看不見了。驚奇的看客們立刻轉為驚駭。

「怎麼變黑了？」

「看著挺詭異。」

就連施法的女羅剎都流露驚色。

王子勝軍與身邊的密友——婆羅門大師優騰迦相視而笑。優騰迦大師立即叫喊，「凶兆！大凶啊！陛下，趕快停止儀式！不停止，將災禍降臨啊！」

婆羅門的大師都這樣喊，周圍人更加驚慌不知所措，或許這真的是大不祥，會給王國帶來災禍。

摩揭陀國王妖連，高大的身軀如大風中的磐石，任身邊草樹東搖西擺，他巍然不動。「夫人，泉水變黑是儀式過程中的一個環節，對吧？」

女羅剎極不確定，「我第一次使用此法，並不知道詳細過程。」

「那就不必驚慌，繼續。」

「是……」女羅剎從懷中掏出一枚寶珠，「請陛下用這枚伐樓那法寶轟開連接兩個世界的大門，那人就能從門那邊過來了。」

國王一把抓過寶珠，女羅剎和身邊的助手立即退走。國王念咒，對著漆黑水面擲出法寶。

「砰」的聲，水柱衝天，黑色液體似雨濺落四方，眾賓客尖叫躲避，怕被這不祥的水沾到。而國王妖連不閃不避，渾身如淋黑墨，他的雙目直盯水面。水花落回泉中，波浪起伏的泉里，伸出了雙潔白的手。

「出來了？」勝軍王子緊張地盯著泉水，並偏頭看向密友。

婆羅門大師優騰迦不知事態會怎麼發展，假裝鎮定，靜觀其變。

那雙伸出水面的手亂抓亂擺，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黑水中掙扎。

妖連王三兩步邁到水邊，伸手抓住一隻手，輕巧一提，一個大活人被提上泉岸。國王鬆手，這個人立刻跌倒在地，手撐地面，不停咳嗽。

「他就是守護者？」

「長得和我們不一樣。」

「神造的人都這樣嗎？」

看客們議論不斷。

國王俯視觀察這個自己從水裡抓出的少年，他有著黑頭髮，個子單薄，像個孩子。「你要咳多久？」國王冷冰冰地問。

聽到這聲問話，王育把咳嗽都咽了下去，他到現在腦中依舊混亂。剛才還與小夥伴們在海邊玩耍，海中有發光體，自己潛水查看，之後突然出現漩渦，被卷了進去……自己現在四肢著地，應該獲救了，可總覺得怪異。這個對他說話的人，明明說的是種奇怪語言，落在耳中卻能自然聽懂。

王育緩緩抬頭，從下往上看，一個高大威猛的異國男子立在身旁。再把目光投向身邊，四周或坐或立，全是外國面孔，皮膚有黑有白，人種各異。部分人還戴著大串金飾，就像人形珠寶箱，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土豪氣息。他們的服飾也極怪異，不像現代人穿著，很像在酒店裡看到的印度古裝片里的造型。

「這是哪兒？」王育膽怯地問身邊這個外國人。

「摩揭陀。」國王回答他。

王育正在琢磨摩揭陀是什麼地方，忽然又一聲喊，讓他嚇了跳。

「弟弟！我親愛的弟弟！」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離開金色寶座，向他張開雙臂走來。

「為什麼叫我弟弟？」王育摸不著頭腦。

他完全來不及推辭，就被對方抱住，「歡迎來到摩揭陀國，我是你的哥哥勝軍。」

王育驚訝得說不出話，自己難道被海水衝到某個與世隔絕的島上了？

「來吧，弟弟！向我們的父王問安。」

王育感到被擁抱自己的少年推了把，這可不是輕輕一推，下了幾分重力。王育沒站穩，撲倒在地。

那個自稱哥哥的少年笑起來，「怎麼了？我的弟弟該有敵萬人之力啊，怎麼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