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淵之城

印度西部海岸，皮膚黝黑的漁夫向來自中國人的客人展示他撿到的一枚金戒指。

「先生你瞧，這就是我從怪魚肚子剖出來的珠寶，其他人還發現過耳環、手鐲，還有人從魚肚子里找到過一條金項鏈。不過你們現在看不到了，早被賣啦！」漁夫用他的蹩腳咖喱味英語介紹說。

王育睜大好奇的雙眼，先不談戒指的來歷，僅是上邊那顆鴿子蛋大的紅寶石就價值不菲。

他的父親王教授戴上手套，一手拿戒指，一手拿放大鏡，仔細觀察。「魚呢？」王教授問。

漁夫攤開雙手，「魚早腐爛了，沒人敢吃，只能讓它爛掉。我從小打漁，這種怪魚從前也見到過，但肚子里有珠寶的，頭一次見到。以前別人說怪魚肚裡會長寶石，我還不信呢。」

王育也不信，只知道貝殼裡長珍珠，哪有魚肚子里長寶石的，長結石也不會長寶石啊！「爸爸，那會是什麼怪魚？」他問父親。

王教授見慣不怪，「大概是深海魚類的一種。一般人少於見到，覺得形狀奇特，偶爾會有漁民捕到。」

王育好奇，「深海里的魚怎麼游上來了？肚子里怎麼會有珠寶呢？」

父親微微一笑，「海嘯、地震、水溫變化，很多原因都會使深海魚浮上來。這條魚大概吞下珠寶后，肚子不舒服，就上來透氣吧！」

「海底怎麼會有珠寶？」王育眨著眼睛，這裡邊謎題真多，等回到住處，再向父親問個透。

王教授又問漁夫，「只是在魚肚子才發現珠寶嗎？」

漁夫想了想，「我們都是在魚肚子里發現的……哦，對了，前年海嘯，衝上來只箱子，聽說裡邊有華麗的衣服。但我沒親眼見過，被地主家撿去了。」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王教授興奮的神色浮上臉龐。

漁夫回答：「海嘯卷上岸的東西多得數不清，除了珠寶，別的都沒印象，後來全當垃圾運走了。你們想看那隻箱子，就去地主家，不過不一定能讓你們看，地主把它當寶貝。那東西確實是個寶貝。」

王教授點頭，向漁夫道謝告別。

路上，王育既興奮，又滿腹疑問。這是他第一次跟隨父親到國外工作，雖然只是旁觀，也長了不少見識，對海洋考古產生了濃厚興趣。

他的父親就是個海洋考古學家，覺得呆在學院和研究所，能接觸到的東西太少，毅然辭去穩定工作，加入進打撈公司，從此滿世界探險尋寶，幾年見不了家人一次。王育長到十五歲，這才趁暑假出門，與父親相聚。這次他們來到印度，探尋一座古城的秘密。

他們尋到地主家，聽聞是外國的學者，主人還是很高興把寶箱展示給他們觀賞。

黃色蓋布掀開，王育立即發出驚嘆，金光閃閃，照得他眼發花。

地主為自己能得到這個寶貝很是得意，「這就是前年海嘯卷上來的箱子，我問過許多人，都說是無價之寶，還有說是多門城的遺物。」

「多門城？」王育好奇那是什麼地方。

「是神話里的城市，早沉入大海了。我們印度人相信多門城真實存在過，海底的珠寶就是證據，前些年也有考古學家稱，在海底發現了城市遺迹。」地主說道。

王教授接話道，「那篇論文我早有閱讀，不過沒有更深入的證據證明那是城市。就算是座城市遺迹，也不能斷定是多門城。」

地主的自豪感受到質疑，立刻反駁，「一定是多門城，你們看箱子，這裡有根孔雀羽毛。」

王育和父親湊近看，黃金箱子的紋飾已經被海水腐蝕得不成形狀，地主若不指出，他們還真看不出那是塊孔雀翎形狀的裝飾，它彎彎地伏在箱子鎖孔邊沿。

「孔雀羽毛怎麼了？代表什麼？」王育問。

「這是多門城的主人，黑天的標誌。這裡邊的一定是他用過的東西，可惜了那些衣服，見了空氣就爛掉了。」地主說得痛心疾首。

王教授用放大鏡仔細看了看，給箱子拍了照，沒作更多評語，便向主人告別了。

「爸爸，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王育在回酒店的途中問父親。

「箱子確實是海貨。」父親回答。

王育立刻興奮道：「那麼真的是多門城？」

父親呵呵笑起來，「多門城是神話傳說，而考古是嚴肅的，我得到的資料只是寫著海底有疑似遺迹之物，可沒說是什麼城。但從發現的東西看，那是座繁華的城市遺迹的可能性很高。」

王育只是個少年，哪管嚴肅不嚴肅，只往有趣的方面想。「要是真的就好了，那就是考古學的大發現，爸爸可就發達了！」

王教授哈哈大笑，撫摸兒子的頭，「大發現哪這麼容易，人類歷史上的考古大發現，近百年就那麼幾次。別想那麼多，做好本職工作。」

王育仍就興趣濃厚，「爸爸，多門城的傳說是怎樣的？」

「這個呀？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詳細，回去得好好查查。據說是黑天居住的地方，後來沉入海底。」

「黑天是誰？」

父親不知該從何處解釋，看了看左右，恰巧路邊有座神龕，王教授過去看了看，高興召喚兒子，「阿育，來。你看，這就是黑天。」

王育湊到神龕前，只見裡邊供奉著個吹笛的牧童，他頭戴金冠，金冠上插了根暗綠色孔雀羽毛。

「是神啊！」王育驚訝，「我現在覺得爸爸說得對了，可能並不存在多門城。神都是虛構的，他們住的地方也是虛構的。」

王教授笑呵呵，再次撫摸兒子的頭，「阿育啊，神話有時候是有原型的，它們是人類早期的記憶遺存。除去那些後人加上的荒誕神跡，說不定歷史上真有黑天這個人，只是他沒有神力，是個普通人而已。就像我們的諸葛亮，民間不也有與他有關的神話傳說嗎，但歷史上的他哪有這麼神。」

王育跟著笑起來，爸爸說得很對。他把這些當成趣聞，不再深想。

回到酒店，王教授首先把新發現報告公司。黃金箱子使公司高層對印度洋的探索興趣倍增，決定增投人手，要潛入水下一探究竟。新成員會在幾天後到來，這幾天，王育父子可以輕鬆一下了。

王育跟當地的同齡人混熟后，常與他們出行遊玩。此地不大，城裡實在沒有好玩的，因而最常去的地方是海邊，游泳、捉魚、堆沙堡，怎麼玩都行。

到海邊玩耍的孩子很多，王育漸漸發現，這些孩子彼此間都認識，卻不相處在一起，分成小團體，各自玩自己的。有次王育向另一群孩子打招呼，想加入他們，卻被同行的夥伴阻止，他們告訴他，那些都是低種姓，不能跟他們一起玩。

種姓制度，王育在歷史教科書上讀到過，印度把人分為四大種姓、五大等級，祭司階層婆羅門、武士階層剎帝利、平民階層吠舍、奴隸階層首陀羅，以及四種姓之外的賤民。只是王育覺得現在已經是共和時代，印度都成為民主榜樣了，種姓制度早該沒了才對，但哪料，歷史的慣性讓它延續到了今時今日。

「阿育你看，海里什麼東西在發光。」印度小夥伴站在海水中的一塊石頭上呼喊。

深藍色海水裡有光一閃一閃，似發光，也似反光。

「不會是海底的珠寶吧？」王育撓著腦勺說。

要是自己能撿到一枚該多好，王育立即搶在其他少年前面，跳下了水，往發光之處游去。別的少年哪能讓王育搶了先，都爭先恐後。不多時，眾少年就在發光之處擠成團，一個個往海水中看。王育看到水中有枚球體正往上浮。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夜明珠吧？他潛下水，想抓住它。

這時，一個浪頭打來，淹沒了所有少年。海浪退去，少年們露出了頭，唯獨王育沒有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