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慘烈戰事說雲風

那兩人見楊琴俊秀爽快，腰佩寶劍，一臉英氣，也頓生敬意，於是告訴自己名姓，讓楊琴隨兩人一起去黑水城。

楊琴聽他們兩個一人叫周本郎，十九歲，另外一人叫朱發，二十五歲，都是長安人，原是京西軍營的弓箭手。他們兩個問楊琴擅長什麼兵器，楊琴忙道：「我練過長槍，但是平常都用劍。」

周本郎道：「你若長於長槍，一會兒你見王將軍，只管告訴。王將軍就是我們軍營的長槍教頭。」

楊琴點頭道：「好，既然上戰場，將軍讓我做什麼，我決不含糊。」

半個時辰后，楊琴跟着周本郎和朱發進了黑水城的節度使官署，很快有兩個校尉迎上，其中一人牽馬，一人引著三人去了議事大廳。

此時王將軍正在和手臂纏着厚厚布條的節度使雲之山說話，朱發悄聲對身後的楊琴道：「這就是王將軍和雲將軍！」

楊琴跟着朱發和周本郎抱拳給王將軍和雲之山行禮，朱發於是把楊琴的事情說了一遍，雲之山看了一下楊琴，不由點頭贊道：「周公子有心報國，雲某佩服。不過戰場刀槍無情，生死不定，你可要想好了。」

楊琴忙道：「雲將軍放心，為國而死，周青心甘情願。」

王將軍道：「周青，周發說你會長槍，戰場上，長兵器的將士都是沖在前面，你可要想好，現在戰事緊張，我們天朝缺少的就是會長兵器的將士，吃過午飯我們就直接去戰場！」

楊琴道：「王將軍，我已經想好了，來這裏就是為了上陣殺敵。只是我沒有帶長槍，如果軍營有，可以給我一支，若沒有，我現在就去外面買好。」

雲之山忙道：「周公子如此大義，雲某佩服。「

雲之山說完，當即對身邊一親隨道：「張年，你帶周公子現在去庫房，讓他自己挑一樣合手的兵器！」

張年聽了，當即對楊琴道：「周青，請跟我來。」

不一會兒，楊琴挑了一柄十八斤的長槍出來，見王將軍領着朱發和周本郎正在外面侯著。

「周青，現在我們去營地住所，一會兒去校場訓練半個時辰吃飯，走吧！」

王將軍說完這話，領着幾人出了官署前往營地。

遼東的正午，萬里無雲，但是卻涼風陣陣。飯前操練時，王將軍讓三個青年將士和楊琴對練長槍，見楊琴武藝果然不錯，然後讓楊琴舞劍，見楊琴劍法熟練，至少有二三年以上的功力，不由點頭讚歎，於是讓楊琴跟着自己，說飯後不會歇息，要前往二十多裏外的戰場助戰。

楊琴現在跟在王將軍身後，策馬飛奔，路上不時有抬着背着退下的傷亡將士，楊琴沒有一絲猶豫，雖然知道一會兒上陣，很可能有去無回。

戰鼓聲聲，還夾雜着無數吶喊聲，前面的王將軍突然勒住馬頭道：「兄弟們，我們是來增援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就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當年太宗皇帝在這裏打下的江山，我們不單要守住，被他們奪去的，每一寸土地都要奪回來！聽我號令，快！」

眾將士紛紛舉起手中刀槍大喊響應，楊琴也一樣，聽得熱血沸騰。

不一會兒，眾人已經來到陣前，很快聽到有人大喊道：「我們的援軍到了！我們的援軍到了！」

王將軍回頭大喊道：「兄弟們，為國效力的時候到了，跟我上！」

楊琴跟在王將軍後面，見前面不到半里的地方兩軍正在混戰，戰旗飛舞，戰鼓殺聲驚天動地，還不時飄來濃煙，知道風向很不利我方，不由手握長槍，快馬加鞭沖了上去。

從來沒有殺過生，甚至血腥場面都沒有見過，但是眼前無數死傷倒地的將士，空氣中夾雜濃濃的血腥味和慘叫聲，楊琴已經沒有空閑害怕，眼見敵多我寡，幾個敵將圍攻我方一個將士，楊琴大怒，舞動長槍沖入敵陣。

楊琴似乎瘋了，就像一隻瘋了的豹子，舞動長槍，左右刺殺，只一會兒，已經刺倒七八個敵將。自己手臂受傷流血，卻沒有感到一絲痛楚。

王將軍帶來的四十多人，給正在疲憊作戰的黑水城將士極大的鼓舞，半個時辰后，對方鳴金收兵，可是楊琴不知道，還舞動長槍往前追撤退的敵將，王將軍忙趕上喊道：「周青，別追，我們退下！」

楊琴聽到王將軍的聲音，這才勒住馬頭，見我方將士都已經停下，於是回馬奔到王將軍身邊道：「王將軍，為何不追趕他們？」

王將軍道：「他們正在鳴金收兵，我們人不夠，也還不了解這裏的情況，先把這裏傷亡的兄弟們抬回去！」

楊琴這才細看已經消停的戰場上，到處是血跡傷亡的人，有的頭斷，有的手腳不全，有的一身血肉模糊，還有的人還在痛苦地掙扎喊叫。

戰事已經半個多月，也許每天都是這樣。楊琴想到自己原來一直在皇宮錦衣玉食，從沒有想過邊關有戰事時是這樣的慘景。在這片鮮血染紅的土地上，不知道曾經有多少年輕的生命消失。

跳下戰馬，楊琴慢慢查看，突然身後有個微弱的聲音道：「娘，娘！」

楊琴忙回身一看，只見一堆死人中，竟然有一隻滿是血跡的手伸出來擺動，不由一驚，忙將手裏長槍插在地上，跑過起蹲下，這才看清楚有個人被那些死人壓着，只露出半個腦袋在揉動喊叫。

楊琴忙道：「兄弟，你挺住，我救你出來！」

楊琴費力地搬開那些死人，這才看清楚那人和自己一樣大小，大腿受了重傷，上身倒沒有傷，但是可能剛才被那些死人壓着，一時無法動彈。

楊琴想起自己身上有葯，於是道：「兄弟，你忍着，我先給你上藥。」

楊琴也不知道那裏的勇氣，很快取下身上的匕首，在旁邊的一個死人身上割下一大塊chan衣襟，然後蹲下身子幫那人擦乾淨傷口血跡，取出葯末倒上。

楊琴擺弄了好一會兒，終於幫那人包好傷口，那人感激地對楊琴道：「多謝大哥，你叫什麼？我怎麼沒有見過你？你先扶我起來。」

楊琴忙道：「我叫周青，是今天隨朝廷前路先鋒王將軍來的。」

扶著那人坐起，那人看了一下四周，竟然露出笑臉道：「我以為我要死了，剛才好像看到我娘了。我還活着，真好。對了，朝廷大軍到了么？」

楊琴忙道：「沒有，還在後面，也許明日或後日就到了。」

那人又道：「你叫周青，真巧，我叫韓青，你幫我取一把長槍過來，我們先回去！」

楊琴忙道：「你能不能走？可以騎馬么？」

韓青忙道：「騎馬不行了，你拿長槍長刀給我。」

楊琴看了一下四周，見不遠處有個長矛，於是起身過去拿來，那人接過，兩手抓住長矛，費了好大氣力終於站起，楊琴忙道：「我背你過去！」

那人忙道：「不用，我只是腿麻了，先站一會！」

正在這時，只見朱發跑過來喊道：「周青，你怎麼了！」

楊琴忙道：「朱大哥，這裏有個兄弟受傷了，他不能走！」

朱發策馬近前，見一身是血的韓青手抓長矛站着，忙挑下馬道：「周青，你牽馬，我背他！」

朱發說完，也不等楊琴回答，將手裏韁繩遞給楊琴，彎腰背上韓青回走。

三人回到營地，朱發將韓青放下躺好，見他雖然一身血跡，但是只有大腿被長矛刺傷，且已經包紮好。眼下軍中大夫忙不過來，韓青只能這裏先躺着。

楊琴坐下稍歇息了一會，很快有將士過來傳話，說這裏除了傷者，其他所有人都出去清理戰場掩埋死人。

夜幕降臨時，楊琴跟着朱發一行也不知道搬了多少死人，感覺一身骨頭都要散了，但是因為沒有清理完，上面也沒有讓返回營地的將令。

月亮已經升起，疲憊萬分的將士終於回到營地，楊琴突然想起一起來的周本郎，於是問一邊的朱發。

朱發難過地告知楊琴，說周本郎已經死了，被敵將砍斷了脖子。還告訴楊琴，說王將軍帶來的四十多人，除了周六郎，還有五個年輕將士戰死，十來個負傷。

「周青，我們命大。剛才你沒有聽說，我們這裏的守軍三萬多人，死亡的將士有七百多人，受傷的更多。從開戰到現在，這裏已經有近兩萬兄弟陣亡了。北邊雲大人的次子帶着的三萬多兄弟，眼下也不知道傷亡多少。要是我們的大軍明日午後能趕到就好了，要不這裏我們肯定守不住，聽說今天和我們作戰的敵軍還只是他們的一部分人馬。」

朱發一臉擔憂地說道。

楊琴聽說周本郎竟然死了，不由一驚道：「周大哥戰死了？他都不到二十歲。」

朱發嘆道：「這有什麼法子，本郎都還沒有成親呢，只苦了他母親了。若沒有戰事，本郎說年底就成親的，都已經定親了，是他的遠方表妹。」

楊琴忙道：「我聽人說，我朝太祖定下規矩，若是家中獨子，可以不抽丁兵役，周大哥不是獨子吧？」

朱發道：「本郎有個哥哥，但是小時傷了腿，行走不便，娶的嫂子，是個啞巴。本那個從小跟着父親學武，五年前他父親去世，他自己要從軍，母親拗不過他，只好同意。」

楊琴看着一旁已經睡着的韓青道：「我看我們的將士都不錯，但是我們人太少了。我雖然第一次來遼東，這裏既然是邊關重地，怎麼只有幾萬守軍？」

旁邊一個老將道：「兄弟你們不知道，五年前，駐守這一帶三城的官軍一直不下十萬，但是去年春上，皇上說舉朝節儉，又說這裏已經十多年沒有戰事，減了兩萬將士的軍餉。雲大人也只能遵照皇上旨意，精減了兩萬人。誰知道今年就有了戰事，前面三個邊關重鎮已經被他們佔了。」

楊琴聽了頓時無言以對。

正在這時，前面有好幾人提着燈籠過來，又有人傳話說雲大人來了，朱發忙道：「我去告訴雲大人，韓青必須送到城裏養傷，這裏大夫忙不過來。」

不一會兒，雲風果然走了過來，蹲下身看了一下韓青的傷口，當即讓身邊的張年去叫人送韓青回城，又看了一下一個手臂纏着布條的楊琴道：「你也受傷了，現在怎麼樣？」

楊琴忙道：「謝雲大人關心，我只是傷了點皮肉，我自己帶了葯，已經敷上，不礙事。」

看着韓青被兩個人抬了出去，楊琴忙問身邊那個老將道：「大叔，聽說雲大人的大公子戰死了，也在這裏？」

那個老將點頭道：「是，我們少將軍雲雷只有二十一歲，去年才成親，上次激戰，他連砍殺了七八個敵將，是被一支流箭傷了脖子死的。」

朱發忙道：「雲大人的大公子二十一歲，那他二公子多大？也能領着千軍萬馬上陣了？」

那個老將道：「怎麼不能？二公子叫雲風，小名少光，今年十八歲，用一柄長槍，武藝不比大公子差，人家在少林寺學藝八年，我們遼東將士，誰不知道雲家二傑？」

楊琴見那個老將說起雲家，一臉敬意，不由問道：「大叔這麼熟悉雲大人？我看雲大人確實是個好官，不知道他有幾個兒子？他父子都親自上陣殺敵，怪不得將士們都這麼英勇。」

那個老將道：「我本來就是雲大人手下的人，雲大人幾次說我已經滿了五十，可以回家休養，可是我敬重雲大人，看着大公子長大，不捨得離開軍營，所以留在這裏。可恨那些高麗人和渤遼人，竟然趁我們裁剪將士聯合起來侵犯我們。唉，雲大人只有兩個兒子，大公子已經走了，真希望二公子不要有事，他都沒有成家呢，遼東若沒有雲家，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年輕將士走過來，挨着那個老將坐下，嘆道：「唐伯，今天我們這裏走了八百多兄弟，還有七十多個傷得重，就是活下來也是殘廢人了。」

唐伯聽了問道：「小圓，剛才你有沒有聽到消息，朝廷的大軍什麼時候可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