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簪子

李嬤嬤一聽沈駿這個名字，立刻想起那些過往，臉色陡然一沉，「姑娘怎麼提起這人來了？雖說我是奴才，可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娘可不能提他，沒得要敗壞姑娘的名聲！」

李嬤嬤也是宋南瑾娘親狄氏的乳母嬤嬤，深恨沈駿，光是聽到這名字，便恨不能將他剝了皮扒骨，氣的連連咳嗽，幾乎要將剛喝的湯藥吐出來了。

宋南瑾慌忙替她撫背，隨口敷衍了幾句，又扶著李嬤嬤歇息，李嬤嬤躺下了，卻不放心的抓着宋南瑾的手，「姑娘，這沈駿就是個禍害，咱可不能再招惹他了，當年若不是他，你娘又怎麼會……」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姑娘，你可千萬聽嬤嬤的！」

「嬤嬤放心，我心裏有數。」

好不容易哄著李嬤嬤歇息，宋南瑾端著湯碗走出屋子，心裏還在想着沈駿此人。

如果她記得沒錯，沈駿是與爹同科進士，爹是探花，沈駿卻是三甲開外，連殿試都沒有資格，但當年狄家落敗，朝中人大都是落井下石，仗義執言的人極少，那沈駿便是其中之一，他也因此被貶斥出京，爹還帶着她送過他，依稀記得是個頗為英朗沉着之人。

可那次相送卻是瞞着家中所有人的，包括娘在內。

她當時雖已經歷了許多，到底還有幾分少年心性，好奇之下問了小舅，小舅欲言又止，還是小舅母脫口說了幾句，讓她約略猜到沈駿應該是與娘有舊，只是不知為何娘最後還是嫁給了爹。

這次到了安川縣城，她隱約想起沈駿似乎當年就是被貶斥到京郊的，這才向掌柜的打聽他的事，她依稀記得他家境不俗，只是沒想到事過三年，他還在這裏。

雖然李嬤嬤叮囑她千萬不能與沈駿再有牽扯，可若真的到了緊要關頭，有些人該用還是用上的，至少以沈駿的家境，應該能勉強護住尚在雲州的宋家人，不至於被她所牽累。

心裏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忽聽到旁邊一聲急呼，她回頭一看，卻發現店小二端著湯碗衝過來，她雖躲避及時，湯碗裏的湯汁灑了大半，大部分落到她的裙擺上，裙擺立刻濕了許多，幸好是冬天，穿的厚重，還不算太狼狽。

小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慌亂的道，「姑娘，小的真沒在意！」

守在旁邊的暗衛臉色驟沉，「怎麼回事！怎麼如此不小心！」

小二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嚇的不斷磕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宋南瑾皺眉望了眼自己濕淋淋的裙擺，卻也不甚在意，擺擺手示意無事，才想着自回屋子裏換衣服，一個中年僕婦卻急急擠過來，陪着笑臉道，「這小子做事馬虎，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他計較，奴才伺候您更衣，前面院子裏有溫泉池，最是暖和的。」

宋南瑾望她一眼，目光微凝，隨即一笑，「也好。」

僕婦忙朝小二喝道，「還楞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打掃！」

小二慌不迭的跑開了，僕婦陪着宋南瑾往偏屋走去，見暗衛跟着，忙賠笑道，「兩位爺，姑娘由我伺候着就是，那裏到底都是女賓，你們也不方便進去呀。」

暗衛相視一眼，也覺得不方便跟過去，都站住了。

僕婦殷勤領路，「姑娘請。」

宋南瑾頷首，隨着僕婦走上長廊，左右無人，她微微斂眸，淡聲道，「沈掌柜讓你來的？」

僕婦臉上掩不住訝異，「姑娘怎麼會知道？」

宋南瑾望了她發上銀簪，銀簪乍看並不打眼，造型也簡單，細細看去才能辨出其中通透溫潤的光澤，「這簪子是沈掌柜給你的？」

「是的。」僕婦忙低道，「沈掌柜怕自己前來會惹來閑話，又怕姑娘不聽奴才的，特地給了奴才這簪子。」

「這簪子，也是許多年前的，虧的沈掌柜還記得。」宋南瑾目光又在簪子上落了落，似是想起許多前塵過往，連語氣都溫柔了些許，「外祖母年紀頗大，也不喜繁飾，我當年便是想着替她老人家打造出稱心如意的首飾才創建的簪花苑，外祖母也頗為喜歡，日日戴着。」

僕婦忙道，「可不是，沈掌柜說這簪子是姑娘您送給老夫人的，必然印象深刻，所以特特的讓奴才戴着的。」

宋南瑾淺淺一笑，「是么？」頓了頓，又道，「沈掌柜大費周章的讓你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是是是，姑娘真是聰慧。」僕婦左右環視片刻，壓低了聲音道，「姑娘隨奴才往這邊走，沈掌柜的馬車就在後院院門口停著，他在車上等您。」

「也好，正好我也尋他有事，你在前面帶路就是。」不等僕婦答應，宋南瑾忽的哎了一聲，撫着腳踝蹲了下來，「我的腳……」

僕婦一驚，慌忙上前，「姑娘，您這是怎麼……」

話未說完，她便覺一陣香氣伴着煙霧襲來，猝不及防吸入大半，登時手腳發軟使不了力，半扶著欄桿喘息低道，「姑娘您這是做什麼？」

宋南瑾站起身，收起藏着藥粉的精緻香囊，臉上絲毫不見痛苦之意，冷冷的道，「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奴才、奴才真的是沈掌柜……」

「你這簪子是我送給外祖母的不假，可當年便是春娘也不知道這簪子是我送給外祖母的，沈掌柜又從何得知？他是就在狄家，還是有人特地告訴他的？」

僕婦面色微變，勉強笑了笑，「姑娘說的哪裏話，我就是一個替人辦事的，哪裏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這實打實是沈掌柜告訴我的，姑娘若不信，問他便是。」

宋南瑾輕輕一笑，目中微冷，「真不說？」

「奴才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僕婦望見持刀走過來的暗衛，面色微變，「姑娘，奴才、奴才……」

砰！

一陣煙霧忽的騰升而起，宋南瑾急忙後退躲在暗衛身後，好不容易等煙霧散去，剛才匍匐在地的人早就沒了蹤影，顯然是趁著那陣煙霧逃離了。

宋南瑾唇角微勾，「外面跟蹤的人，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