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從並盛帝王的病房出來后，一陣大規模的爆炸聲響徹整層，連地板都被震得搖搖晃晃起伏不定。

兩位少女面面相覷，默契地點了一下頭后握起手一同奔向事發地點。

發生爆炸的地點早已塵土瀰漫狼籍一片，醫院內的鋼筋水泥牆硬生生被炸出個大洞，晚冬初春特有的乾燥寒風冷颼颼地刮進來，聞聲而來的護士和醫生們瞠目結舌地望着徒然出現的大洞而風中凌亂。護士長更是氣到臉色發黑，在盛怒中卻發現始作俑者是得罪不起的冤大頭。

跪在地上被澤田握住手臂叩首謝罪的銀髮少年獄寺隼人，癱在地上毫無形象可言嚎啕大哭的天然卷小鬼藍波，以及一臉灰塵和茫然撐坐起來的中國幼齡殺手一平。

黑沼扯了扯抽搐的嘴角，毫不留情地為以上三人打上「爆發戶」的標籤。

持看熱鬧心態的谷野涼子發現對方是驚慌失措的懦弱少年和傲嬌屬性的彆扭少年後明顯失望地撇撇嘴，原先熱情高漲的火焰直接被撲面而來的冷風吹滅了。

大小姐毅然決然地轉過身。

「我不認識他們。」

此次爆炸事件同樣被一手壓制下去，沒有造成任何的恐慌傷亡和心理陰影實屬萬幸。

當黑沼和谷野找手臂已經好得差不多的山本探病時，他仍對方才在好友們身上發生的意外事件津津樂道：

「真是太有趣了！阿綱的媽媽帶兩個小鬼頭來探望阿綱，然後小鬼們『呼哧呼哧』搶糖，獄寺被吵得心情不好就『喝』地掏出炸彈，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雲雀路過時頭上綁着朝天辮的小鬼臉色泛紅額頭還出現麻將牌的圖案，然後就『轟隆轟隆』『啪啦啪啦』的，可壯觀了！」

勉強聽懂山本式解析的黑髮少女尷尬地笑着對一頭霧水的友人解釋，然後示意少年抬起左手看看情況。

「沒事？現在還會痛嗎？」

「沒事！反正還能打棒球。」握了握拳的山本露出一口白牙。「下個月的春季賽我會加油的！」

「我會去看的，要替並盛中學爭光啊。」大小姐叉腰替風紀委員長下令。

「哈哈！一定會的！——」棒球少年信心十足，轉過頭看向黑髮少女時表情卻帶上一絲陰霾。「……不過，你不能來真是可惜啊。」

黑沼愣了愣，別開眼將目光投向窗外。「……原來你也知道了嗎？」

「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夥伴啊！」山本伸出右手拍拍少女的腦袋爽朗地笑了。

「……阿武……」把自己的手覆在少年的手背上握下，黑沼哭笑不得地給了青梅竹馬輕輕一拳。

大小姐淡淡一笑，悄悄走出病房輕闔上門。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什麼時候走？」

黑髮少女在少年的床邊坐下。「下周三下午三點——就是開始放春假的那天。」

「這麼快啊……」山本有點懊惱地應道。「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棒球賽加油。運動時要小心。要照顧好自己。……該努力時要付出全力。」

「嗯，沒了？」

「……」

「嘛，你應該說『阿綱就拜託你多關照了』……這不就是你最擔心的事么？」

「誒？！」即刻漲紅了臉的黑沼瞪大了眼睛盯着素來粗神經的山本。「你怎麼知道啊？！」

抓了抓腦袋的棒球少年一臉無辜。「啊……很早就知道了。」

深呼吸調整回形象的少女無力地扶額。

山本繼續開口：「現在的阿綱……看上去真的很有魅力哦。我若是女孩子，說不定也會喜歡上他呢！哈哈！」

「……總之。」黑沼將腦袋擱在少年的肩膀上，漸漸弱了聲音。「綱他……拜託你關照了……」

微微側過腦袋看向少女的山本輕彎起嘴角，闔上眼。

「……嗯。」

澤田綱吉開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唯美的畫面——

因風拂起的白色窗帘旋起曼妙的漣漪，整潔的床頭柜上的素凈花瓶斜插著淡雅的乳黃色花朵，微頜首的俊朗少年靜靜地闔着眼，臉側貼著少女白皙的臉龐，伏在肩上的黑色發縷襯出她的恬靜。

臉頰頓時發燙，褐發少年小心翼翼地退開，大大嘆出一口氣。

——原來山本和黑沼的關係這麼好啊……

——不過，心裏這種酸澀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少年第一次發覺黑沼在他心中不僅僅只是同學關係。

地圖的起/點是賞櫻之行，繁詩令人驚嘆的絢麗迷離了雙眼，伸向他的手很柔軟；第一站是少女帶着哭腔的訓斥，不成器的自己讓她不顧形象地大吼；第二站是擋在他身前面對不良少年的纖細身影，飄逸的長發輕揚起威風凜凜；第三站是在醫務室的擁抱，心跳頓時亂了陣腳；第四站、第五站……

——不行！越發思考下去，腦袋會爆炸的！

「啊——！麻煩的事情怎麼這麼多啊！」抱頭蹲在門口的澤田突然大叫起來，引來過路人不解的目光。

華燈初上，夜色闌珊。

一身素衣的黑沼茫然地環顧四周林立的樹群，綠葉密密麻麻地簇聚成片，大至枝繁葉茂的，小至剛破土幼嫩的。

「這裏是……？」

「你的夢境哦，蓮。」

人如其聲，藍發鳳梨頭少年操著花哨上揚的語調踩着殘葉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中走出，朝黑髮少女淡淡笑了一下。

黑沼略帶嘲諷地彎起嘴角。「你的氣色看上去不錯，骸。」

「拜澤田綱吉所賜。」六道骸禮貌地回話道。「不過，沒想到居然散步到你這裏來了。」

「那……『歡迎光臨』？」

「庫呼呼呼，你好像完全忘記我對你做的事了。放鬆戒心可不好哦。」

少女微怔了一下，隨即帶上釋然的笑容。「我們已經扯平了……而且以後還有很多事要拜託你呢。」

「哦呀？」藍發少年饒有趣味地注視着黑沼。「什麼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生命在歲月的長河裏無非只是彈指一瞬。

何況僅是三天。

並盛只能算是個小城鎮，黑沼所需要的國際航程必須要到大城市的機場才有，於是她出行的當天，谷野大小姐特地安排了長款房車親自到好友家門口接行，讓黑髮少女受寵若驚。

伊麗莎白今天倒是難得的安分，像是知曉即將離開般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環視周圍的草木，時不時嗅嗅它撒尿的土地，然後低沉地「嗷」了幾聲，乖乖被主人抱到籠子裏。

「它也捨不得走呢。」在一旁指揮隨行幫忙搬行李的金髮少女聳聳肩。

拖着拉杆箱的黑沼無奈地望了友人一眼。「現在說這個……」

「好好我錯了。」大小姐舉雙手投降。她也不想在這時候弄出感傷的情緒來，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就麻煩了。

走馬觀花般經過生活了十四年的並盛街道，隔壁竹壽司店裏堪稱日本第一的壽司味道還縈繞在唇齒間，對面的田中奶奶常常特地登門拜訪來噓寒問暖，經常給伊麗莎白雞腿吃的大叔很和藹，並盛中學校門緊閉開始放春假，商業街里的超市許多商品正在打折……

居然就要這麼離開了……有點小失落。

可是她不後悔。

黑沼暗自在心裏定下一個目標，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目標。

到達機場時往來的人還不少，行色匆匆，多是發色不同語言不同的外國旅客。提前了一個小時的黑髮少女辦完登機手續后目光轉向好友身邊時，不由得腳步一滯。

今井、山本和澤田。

都來為她送行了。

今井看到她，開心地招了招手，猶如飛舞的精靈。

「你們怎麼都來了？」黑沼連忙跑到他們面前。

站在褐發少年腳邊的黑衣小嬰兒啪嗒一下輕巧地跳上黑沼的肩膀。「蠢綱聽山本說你要出國，便迫不及待要來送行了。」

「哪裏迫不及待了啊？！」漲紅了臉的澤田朝自家的家庭教師吼道，「……雖然確實是很匆忙啦。」

「哈哈，阿綱聽到你要離開的時候，慌張得連鞋子都穿錯腳了。」山本大咧咧地拍拍褐發少年的肩膀。「對，阿綱？」

——……其實平時就會穿錯。

「那個……只是，無論如何都想對黑沼同學說聲謝謝。」澤田不好意思地搔搔亂蓬蓬的腦袋。「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照。還有……」

少年局促不安的雙手緊握在一起。

「有空的話一定要回並盛！我們隨時歡迎你回來！」

——太狡猾了。

待反應過來時，忍耐不住的黑髮少女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踮起腳尖親吻了褐發少年的左臉頰。

瞬間動彈不得的澤田猶如原子彈爆炸般腦袋上空呈現蘑菇雲，身體呈癱軟狀。

斯巴達家庭教師暗自勾起嘴角，其他人則默契地別開眼。

「這只是告別的親吻。」黑沼淡定地解釋，然後示意山本彎下腰來也在他的左臉頰上貼了一下。

山本無奈地笑着揉揉臉。「……好。敗給你了。」

見狀，恢復正常的澤田壓了壓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忽略心中隱隱的失落感，對黑沼淡淡地笑了。

與朋友們交換了聯絡方式后，黑沼和他們逐個擁抱過去，心情大好地提起行李走向安檢處。

她開始期待在意大利的生活了。

繁詩，快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