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水
楊纖月聞得此言，卻是將好看的彎葉柳眉一皺，凄然鬆了手，道：「罷了，我一個鎮遠侯府庶出的小姐，妹妹大概是瞧不上的吧？方才月上亭一敘，若不是先前我曾為妹妹解圍過一兩句，恐怕也是無此福分的。」
這話雖然是自降身份，卻也是說得尖酸刻薄，蘇青雲聽了，趕忙解釋道：「纖月姐姐誤會了，綠芽只是擔心我，我們絕對沒有看低姐姐的意思。」
綠芽話里話外被扣了一頂瞧不起人的大鍋，也是有點驚慌，但她還是拉着蘇青雲的手，不想她跟着上船。
一時間，現場氣氛有些微妙。
可原主蘇青雲到底是個心腸柔軟的姑娘，見貌美如花的楊纖月眼中已經盈盈有淚，只好轉身安慰綠芽道：「沒事的綠芽，我們去船上遊玩一圈就下來，應該也不耽誤什麼功夫的。而且，從小到大，我還沒有乘船游湖過呢。」
這話不假。
唐國地處華州西腹，與東邊的朔國、南邊的各處水境小域，以及北邊的羌胡，四國而立。因此，唐國又被時人稱為西唐。
西唐多山脈，少水域，豐產茶葉。所以，別說蘇青雲從小到大沒有乘船游湖過，就連西唐的多數兒郎，也未必曾經曲水流觴、泛舟湖上。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而且因為這邊的動靜，已經引得其他處相聚的女眷側目觀望，蘇青雲乾脆一咬牙，帶着綠芽先登上了遊船。
楊纖月見到蘇青雲上去了，旋即將眼淚一收，在小桃的攙扶下，也登上了遊船。
乘船湖上，果然風景別有一番風味。只見沁湖周圍，點着不計其數的各式燈籠，個個精緻非凡，映着粼粼水波，像是夏夜裏滿天的星子要從天上墜下來似的。
蘇青雲和綠芽都沒有見過這等風景，一時間，倒也忘記了乘船前的些微不愉快。
楊纖月上船以後，與蘇青雲共賞了一會燈會盛景之後，便又開口說道：「青雲妹妹，今日我在月上亭與你所說之事，可否回去與相爺撒個嬌，讓相爺不要太過在意那年禮的事情。」
聽到楊纖月又談回了之前的話題，蘇青雲情不自禁回頭認真看她，問道：「纖月姐姐，這本是男兒的朝堂之事，為何你我女兒家要管？」
聞言，楊纖月溫柔一笑，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妹妹和丞相着想。你想，朝陽郡主是我朝長公主之女，既然已經與陳尚書家定了親，自然不會想她還未過門，夫家便有這樣的污名。而且，於皇家而言，這也是自甩巴掌的事情。所以，若是相爺執意如此，龍顏不悅之下……」
楊纖月故意沒有說完，蘇青雲忍不住接上說道：「姐姐是說，如若皇上有意遮掩，我父親反受其累？」
楊纖月見蘇青雲思緒已經轉了過來，不覺微笑點頭，覺得這個蘇青雲肯定會同意自己的建議的。
可蘇青雲想了一想，卻是又說道：「纖月姐姐，正如你先前所說，家父乃百官之首，糾察朝野，責無旁貸。況且家父為人剛直、黑白分明，應當不會空穴來風。」
聽到這裏，楊纖月的笑臉立時就垮了下來，但是因為她們已經接近湖心，此處燈光幽暗，所以蘇青雲並未注意到楊纖月的神色變化。
「至於聖上……」蘇青雲繼續說着自己的分析，「我相信聖上千古明君，定會明斷秋毫，不以朝陽郡主親而蔽之，不以家父直而厭之，最後如何，我們小女兒家還是不插手了吧。」
「妹妹當真不願意以一兩句孝女之言，化解幾家恩怨之根？」楊纖月冷下了聲音，最後一次問蘇青雲。
「青雲不願意。」蘇青雲沒有猶豫，大事之上，她還是很有原則的。
「呼……」楊纖月輕吐出一口氣，換了無奈口吻，道：「也罷，既然青雲妹妹支持丞相，我也就不勸了。」
「青雲知道纖月姐姐是想幫我，多謝纖月姐姐好意。」
蘇青雲與楊纖月她們乘的是一葉小舟，因為委身在船，所以蘇青雲只向楊纖月略微低頭，以示謝意。
「妹妹多禮了，我不過想着畢竟年長妹妹一歲，能提醒一些便提醒一些，倒沒想討妹妹左一句謝謝，右一句謝謝。」楊纖月笑說着，挽住了蘇青雲的胳膊，又好心提醒道：「妹妹坐穩當些，這船小，可別掉了下去。」
話落，蘇青雲只覺小船劇烈一晃，隨後她便從船上翻了下去！
「是了！」床榻之上的蘇青雲一骨碌坐了起來，拍掌道：「是了，她曾經叮囑原主莫要掉下去。可真當小船晃起來，她卻是立即就鬆了手！隱隱約約……」
蘇青雲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況，以及當時全身的觸覺，低了聲音喃喃自語道：「隱隱約約……她還推了原主一把。」
不過，到底那身體當時還不是現在這個蘇青雲的，蘇青雲也不能確定，楊纖月到底有沒有推那一把。
而且重要的是，楊纖月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呢？總不會是蘇青雲不願意聽她的話，回家對蘇丞相吹那幾句耳風，便起了滅人之心吧？
就算這件事還涉及幸王李承冕，而她上輩子最後成了幸王妃，楊纖月似乎也沒有必要殺人呀……
蘇青雲想不通，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是隱秘在那天的對話之下的，看來，她得着手調查一番了。
蘇青雲突然之間在裏屋出聲，驚醒了睡在外間守夜的春枝。
只見春枝點了一盞小巧宮燈進來，輕輕問她：「小姐，您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無事。」蘇青雲這才驚覺自己打攪了旁人休息，遂歉意地道：「我不過是想起來喝口水，抱歉吵醒你了。」
「小姐這說的哪裏話。」春枝放下了手中宮燈，去小暖爐上倒了一杯熱水過來，遞給蘇青雲，「奴婢本就是伺候小姐的，小姐想喝水，直接叫醒奴婢就是，何來吵醒一說。」
蘇青雲看着春枝，想道：要不是相府以儉為訓，每個小姐閨房只准提一個大丫鬟進屋，這春枝應當是與綠芽同做大丫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