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城牆送別

第115章 城牆送別

「我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保它平安,但是我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守護它。」

「至於其二。」令明卿回過頭,目光看向司馬離的時候,帶着幾分真誠與認真,「我會在帝京等着你們兩個回來,所以一定要多加保重。」

司馬離沒想到第二個竟會是讓他們多加小心,一下子怔在原地,他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立於當街,雖慘遭陷害,卻始終不慌不懼,只鎮定地一一指出那些漏洞,從而一一擊破。

再後來是昭思宴上,他看她被太子圍擊卻不動聲色,後來在昭思宴上她與燕婉兒比試「琴棋書畫」,那三場比試場場驚艷,直至現在依舊能聽到圈子裏談論那幾場比試的精彩。

再接着便是再乾清殿的門口處,聽到殿內她決然又堅定的聲音傳來,「不願。」她不願嫁給言煜,不是因為不愛他,就是因為深愛,所以才不能嫁。那一刻,他在宮門口笑得悵然若失,他暗暗驚嘆,自己怎會懂那女子心底深處的想法?

第四次相遇是在街頭皮影戲攤前,他收到消息后匆匆趕往那裏,趁機攔住了要離開帝京的她,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真心想要幫助那個女子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再後來,言煜與朝陽的成親宴上,他特意選了皮影戲來掀開這一切,本來有更為方便更直擊人心的方法的,只是他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皮影戲攤前時臉上的羨慕及悵然,於是費勁所有心思在那場宴會上為她表演了一場皮影戲。

第六次相遇依舊是在乾清殿內,他聽到那女子用輕鬆且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他們心中一直不確定的想法,後來出宮后,他發出邀約,即便知道言煜不允許,即便知曉她可能不會答應,但他依舊那樣說了,只為了讓自己日後想起時不再遺憾。

第七次,聽到她答應出來的那一刻,他心中好似有場海嘯呼嘯而過,但是面上他表現的依舊得體且溫和,正如每次她見到自己的那樣。登古亭時,在與她的手接觸的那一刻,他覺得若是有人讓自己即刻從那裏跳下去他也願意。再後來,聽她再次預測了他們的下一步打算,心中竟恍然間覺得她是令明卿啊,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覺得驚訝。

只是那一刻宛如湖水般平靜的心卻忽然快速跳動了起來,像是要以這樣一種熱烈的方式告訴他,你這一生,真的栽在了這個女子身上。

七次相遇,初次驚嘆,再遇驚艷,三遇悵然,四遇不舍,五遇成全,六遇爭取,七遇悸動。

他這一生,再不會遇到如她一般的女子了吧?再沒人會給他如此繽紛各異的感受,也不會有人這樣驚艷了他的一生。

司馬離半晌才回過神來,對着令明卿一笑,「好。」

令明卿聞言,剛想又說什麼,忽然聽到一聲輕笑聲,那道輕笑實在是過於熟悉,以至於令明卿不用回頭都能知道那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同登古亭,怎麼不等我一起呢?」

司馬離回頭一笑,「言煜,你這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嗎?」

言煜揣著明白裝糊塗,「啊?你說什麼?」

看他這樣,司馬離也不欲多說什麼,只找了個借口便先離開了,有言煜在,想必要比他在更讓人放心。

古亭上掠過一陣風,令明卿想把身上的披風裹緊些,恍然間聽到他說,「我一直想與你去江南地區,那邊四季如春,每年都有花開,我想着你會喜歡,不似帝京的冬,總是有些冷意。」

令明卿笑,「帝京挺好的,幼時我與師父長居梨花冢,那裏也如江南一般,但是帶着些許潮意,帝京的風刮在臉上都是疼的,這樣轟轟烈烈的地方,我很是喜歡。」

言煜聞言,一本正經道,「那日後我們帝京待夠了便去江南,待江南的雨季到了我們再回來。」

令明卿看向他,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我好像並未答應言公子……」

言煜同樣滿眼笑意地望向她,反問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還能跑掉?」

令明卿不再言語,只是將目光又看向那抹即將消失在天際的夕陽,在那抹艷麗的眼色徹底消失在遠處的山邊后,令明卿聽到他帶着幾分委屈的聲音傳來,「卿卿,你對司馬離說一路保重。」

令明卿一下子噎在原地,也不知是因為那聲「卿卿」還是因為他略帶吃醋的語氣,言煜厚著臉皮又道,「你還從未對我這樣說過呢。」

令明卿抬起頭,笑道,「一路保重,我在帝京等着你回來。」

承慶五十六年冬。

在皇帝的病情又嚴重了的時候,言煜和司馬離各率十萬大軍分別前往江南地區與塞北地區,明面上是以巡政大臣的名義為皇帝視察,實際上卻是藉機徹底消滅那三個家族的勢力。

燕家的老本營盤踞在江南以南地區,燕家是跟着開祖皇帝打過江山的,這封地也是當年開祖皇帝親自賜予的,在他逝去四十餘年後,他的子孫又親自下令將那封地奪了回來。

而陳家和顧家則佔據了塞北地區的大部分地區,由司馬離親自前去巡撫。

言煜和司馬離走的時候,令明卿正在乾清殿內陪皇帝下棋。自上次一別後,皇帝再沒問過令明卿的選擇,兩人心中都有底,所以冊封郡主的事便這樣耽擱了下來。

令明卿雖未冊封,但宮中乃至整個帝京都知道了令明卿的身份,每次見到都對令明卿行禮問安,令明卿剛開始還會制止,後來人漸漸多了也就沒再管了。

這日令明卿起得很早,之前從言煜那裏得知他們離開的日期,所以想着去送送他們兩人。但不幸的是她剛剛踏出安景寺的寺門,便看到了蘇公公臉上的笑容。

再接着她便被請來宮中陪皇帝下棋了。皇帝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精氣神卻明顯好了很多,他笑眯眯招呼令明卿坐下,「明卿啊,聽宮中人說,上次你與燕婉兒比試琴棋書畫,一共比了三場便勝了三場,來,今日我們比試比試。」

令明卿還能說什麼,只解下身上的披風,隨手遞給一旁的宮女,然後坐了下去與皇帝對弈。沒落几子,令明卿便看得出皇帝下棋的水平也很高,想來是宮中歲月難熬,所以宮中人人皆有一兩門特長,就連皇帝也不能倖免。

皇帝邊落子便感慨道,「從前你父親在的時候,我經常同他下棋,有時興緻來了下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後來經常是皇后與景王妃齊齊來宮門外等候,我們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令明卿也落在一子,笑眯眯問道,「不知我父親棋藝如何?」

皇帝看她一眼如狐狸一般的笑容,嘆道,「大抵與你的水平差不多。後來他不在了之後,朕很長時間都沒再去碰棋,總覺得你父親是最好的棋友,除了他,別人都缺那麼點意思。」

令明卿依舊在笑,「想必我父親能聽到您這般誇他,心中定是高興的。」

皇帝一愣,隨即道,「你父親長那麼大從來不缺誇讚,他是父皇手中的掌心寶,是所有人眼裏那個明亮的少年。」

令明卿落棋的手稍微頓了頓,隨即笑着說,「陛下謙虛了,有您這樣的大哥在,想必我父親才敢那般放縱吧。」

皇帝緊接着落下一子,笑道,「你倒是會安慰人。」

令明卿與皇帝對戰了兩局之後,不禁看了眼天色,皇帝忙着收拾棋局,覷向她,眼裏帶着玩味地道,「瞧著這天色,言煜與司馬離他們想必已經出了帝京吧。」

令明卿回過頭來,「明卿才沒有想他們兩個。」

皇帝一臉瞭然的笑,「是是是,你不是想他們兩個,你是只想那一個。」說到這,轉身看了眼天色道,「行了,這個點他們也快要出城了,去送送他們吧,朕老了,腿腳也不方便,你便代朕去瞧瞧他們。」

令明卿笑着謝恩,一轉眼便出了乾清殿的殿門,殿內,皇帝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還說自己不想去,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

殿內一宮女回過神來,喃喃道,「郡主還沒來得及拿披風。」

皇帝一笑,對着那宮女道,「還不趕緊送去?」

那宮女行了個禮,也轉身跑出了宮門。

她自覺已經跑得很快了,但是出了殿門哪裏還看得到郡主的身影,追是肯定追不上了,只好回去復命。

乾清殿內,皇帝正在收拾棋盤,聽到那宮女回來稟報后,笑了一下,然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把披風放那。

城中,袁副將對着言煜道,「言大人,軍隊都已整合完畢,隨時可出發。」他看着站在前方階庭蘭玉的言大人往身後看了一眼,繼而回過頭來淡淡點了點頭,道,「好,暫且等等。」

另一邊林副將也同樣得到了司馬離與言煜一樣的回復。二人心下微微好奇,眼看就要到出發的時間了,這大人還在等誰呢?

結局很快揭曉,一直到令明卿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城牆上方時,袁副將與林副將才齊齊看到言煜和司馬離臉上的笑意。

令明卿先是往言煜那邊忘了一眼,他今日穿的竟是朝服,宣國的朝服是深紅色的,一眼望去給人幾分壓抑,但是這種氛圍在言煜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來,他穿上就給人一種十分優雅又貴氣的感覺。

再看司馬離那邊,同樣一聲朝服,只是帶着些世家公子的書卷氣。令明卿嘆息一聲,隨即抬眸對兩人用口型說出幾個字。

言煜和司馬離自她出現目光便遲遲沒有移開,眼下雖然距離隔得遠,但依舊能看到她含着笑的眸子,聽到那聲穿越了無數風雪飄過來的:

「一路保重。」

兩隊人馬自出了帝京后便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令明卿站在城樓之上看着他們漸漸遠去,一時間心中有些恍然。

幾日前他們還一同在古亭上方看黃昏,再往前是言煜和朝陽的成親宴上,他們倆一左一右站在旁邊,一步步為她澄清真相,更遠些的時候他們於長街相遇,那時他們之間尚且是敵對關係,沒想到一朝風雨過後,竟成了友人。

現在想起這些往事,彷彿還歷歷在目,視線再一轉,他們都已離開了帝京,去面對那些未知的風雪。

令明卿下了城牆往回走的時候,天邊又開始落雪,她伸出手去接,看那雪花在掌心融化,忽然想到他們兩個也不知帶夠了衣服沒。

江湖雖溫暖,但眼下正是梅雨季,言煜那個人愛乾淨,若是衣服上濺到了泥點定要換洗的,也不知道他身邊帶去的人了不了解他。

司馬離去的塞北雖不下雨,只是塞北一直往北走,眼下怕是要比帝京還冷,司馬離那公子哥,也不曉得帶了幾件衣服前去,若是被北風吹的時間長了,定是要受風寒的。

她腦中胡思亂想,抬頭間卻看到白止正撐著把油紙傘站在不遠處,他裹着件厚厚的披風,眉眼含笑,對着她道,「阿卿,我來接你。」

兩人難得的都沒坐馬車,安景寺距離帝京城尚有些距離,白止便陪着令明卿一步步走回去。

白止帶來的披風最為暖和,令明卿披上只走了一條街便隱隱感覺到熱,不經意間又想到了言煜和司馬離。

思及此,她微微嘆息著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那些胡思亂想的想法都甩出去,白止把傘往她這邊讓了讓,問道,「阿卿,怎麼了?」

令明卿回過神來,隨即將傘往他那邊推了推,笑道,「沒什麼,你給你打着,我不用。」

白止沒動,臉色間有些無奈,「忘了你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嗎?眼下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眼看着他又要開展一篇長篇大論,令明卿趕緊認錯,從小到大她沒怕過誰,但若真要算的話,令瀟然算一個,白止也算一個。

怕令瀟然是因為她嚴厲,怕白止則純粹是因為他的勸導篇幅過於長,以前她總是聽着聽着便睡著了,好在白止也不會喊醒她,只讓她睡個夠。

以致於到後來有段時間令明卿一聽到白止的聲音便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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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似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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