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屋子

第528章 屋子

等蘭兒背過,福福先是矯了兩個錯處,然後又幫蘭兒把不順當的地方重新捋了一遍,再一次,蘭兒背的就順多了,也沒了錯處。

自己更是,背過兩遍之後,就嘴裏一直嘀咕,好似苗苗那會,入了魔一般。

福福看在眼,知道蘭兒是真心想學,讀的念的這麼用心,等文章背下來之後,面上的喜色實在是耀眼。

屋外的益哥和保成兩個,院子裏外轉了好幾圈,因為保成吃的多,得多動動,這會,還在轉悠個不聽,家裏狗子在他們左右,跟着跑來跑去,歡快的很。

家裏的雞,嗯,又被狗子一通追。

若是來了外人,家裏狗子和雞能齊齊對外,等就剩它們自己了,嗯,你追我趕、雞飛狗跳的,片刻都不安寧。

不過這些日子下來,早就習慣了。

背過了一段文章,大家就安安靜靜的,屋子裏坐着、瞅著、嘀咕著,享受着飯後的餘暇以及落日的光輝。

夕陽西下,隔着窗棱,那紅暈的霞光還是照了遍地金閃閃。

村子裏人都去了劉家,安靜極了,就是在屋子裏,福福也能感受到村子裏的這份安靜。

往常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和她家一般,雞飛狗跳的好不熱鬧,如今,就她家這點動靜,根本不算啥。

灶里還有餘火,那會已經放了幾個地瓜在裏頭烤著,鍋里還熱著剩的餃子和燒雞,想着晚些時候再稍稍墊墊肚子。

在太陽將將下山的時候,秀梅嬸子上來了,拿着剛剛端餃子下去的蓋簾,蓋簾上還放着個盆子,蓋着小蓋簾。

一進到院子,家裏狗子追了過去,鼻子嗅個不停,圍着嬸子打轉轉,尾巴更是搖個不停。

高興的。

嬸子帶的,是一大盆已經煮好的地瓜,還冒着熱氣,一進屋就給狗子扔了個,放進狗盆,瞧著狗子嘻嘻哈哈一邊熱的燙嘴一邊吃個不停。

家裏狗子愛吃地瓜,烤的、煮的、蒸的地瓜土豆,它都愛吃。

「怕你們姐妹話說的多,餓,」這下想到一塊去了,嬸子把地瓜炕上一放,一人遞了一個過去,地瓜地瓜個頭不大卻甜的很,「就煮了點地瓜帶上來,就當零嘴吃了。」

福福就笑,「嬸子,我灶里也烤着地瓜呢,這會估計也該吃了。」

說着,嘴裏叼著嬸子遞過來的地瓜,福福穿鞋就要下地,嬸子就笑着攔住她,「我一進屋就聞到味了,剛灶里看了眼,沒的火星子,就灶里放着吧,吃這個,這個。」

嬸子指了指炕上的地瓜盆子,非不讓福福下地,剛你拉我扯了兩下,就見家裏狗子又跑了出去,抬頭一看,嗯,德正娘,也來了。

和嬸子一樣,帶着拿上去的蓋簾,另一隻手,卻是端了個小碗,這會人已經進了大門,正往屋裏來。

嬸子這下不拉扯了,也趕忙,下了地,出門去迎人。

德正娘送了一碗花生米過來。

花生?也是稀罕的。

「這哪來的花生?」

一進屋,炸好的花生米,撒了點鹽,這會已經晾涼了,挨着地瓜盆子放着,德正娘就笑,見大家吃點開心,一個個咬的嘎嘣脆,就開了口,「是德正,不是老劉家幫工嗎,就和管事的說了,說是不要工錢。」

不要工錢?

大家都是一愣,也好奇,聽德正娘繼續說,「嗯,不要工錢,他家來說老劉家因為這次宴客,買了不少東西,估計啊,也吃不完,到底得剩下。」

「他就說,這工錢啊,就換成糧食啥的,帶回來。」

「這花生啊,前兩天就帶回來一小籃子,今兒這不得空了,就炸了點吃,嘗嘗味道。」

「說是等席面過了,折好了算算,也能分一點。」

「說是還有芝麻啥的,」德正娘念叨著,「糖呀之類的,估計也能帶家一點回來。」

聽德正娘這麼一說,福福就來了興趣,「大娘,這帶回來的花生能不能當種子,種地呀?」

福福想的,之前就琢磨,若是買了地,可要多種糧食的,花生、芝麻啥的,若是可以,福福都想家裏種上。

德正娘就笑着點頭說是,「能種的,這當種子的呀,我都留出來了,也尋思山上邊邊角角的種上一點,到秋來收個秋,也好呀。」

「芝麻呢?也能?」

德正娘點頭說是,秀梅嬸子也接過話,說了起來,「那嫂子正好,你也給我留點,家裏房前屋後到時候我也挖出一塊地,種點花生。」

鄉下人家田地本就稀罕,多是種些穀子、高粱、苞米好收成的莊稼,地多的人家也有花樣種的多的,但到底,種的不多。

今兒德正娘這麼一說,家家也都要種,福福可是不想落下,還沒等她開口,德正娘就笑,「留了,都留了,給你們都留了。」

說完,指了指帶過來的花生米,「捨不得吃,這不,就炸了這麼點,拿了來,尋思正好你們幾個孩子湊一塊也難得,過來吃個稀罕,稍微嘗嘗味道。」

說着,就又抓了一大把給蘭兒,「東屋益哥和保成倆,剛我給了,碗裏的這些啊,咱幾個就都吃了。」

說完,就又笑着一人分了不少,一邊炕上坐,吃着地瓜,就著花生,喝着茶水,說起了話。

屋裏人一多,炕上坐了滿滿的,眼瞅著日頭落下,蘭兒就坐不住,要急着家去。

幾人屋子裏坐着,安安靜靜的聽着一針一線穿梭的聲音,看着手邊布料上的花兒、蝶兒一點點連成一片,更多了幾分好奇。

那衣裙,看大小,該是做給苗苗的。

老太太雖然口上沒說,但福福都看在眼裏,自從有了苗苗這事,老太太忙裏忙外,很是張羅了許多。

給苗苗縫了新襖子,準備了被褥,如今,還做上了夏天的長裙,那一針一線,可都是老太太的牽掛。

西下的暖陽照進屋子,光線溫柔,點點滴滴綴的滿屋都是,人在光輝里,在這個暖洋洋的冬日午後,自在的很。

老太太手上忙着針線,縫縫補補過後,就在她們跟前繡起了花。

那嬌艷的線條,一陣陣綉在裙擺上,既細緻又柔和。

苗苗和水靈兩個最是好奇,人扎堆在老太太身邊,伸長了脖子要看個究竟,福福和柔兒兩個,也不落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花兒在老太太的針線里一點點嬌艷的開放。

這過程,實在美妙。

老太太這手藝,還真真有些底子。

沒想到這一看,着實花了許多時候,等她們幾個在針線中緩過神,上院大娘已經家來了,手提着籃子,推門一看炕上這大大小小几個人,就笑,「這麼消停,我還以為你們外頭玩去了呢。」

說着,人就外屋拿了瓜子,抓了栗子,要她們吃。

剛下院就吃了不少,如今卻是吃不下,而且在這纖白的衣裙跟前,不自覺的,就收了要抓瓜子和栗子的手,不好把手弄髒,染了這衣裙。

等日頭將將下山,一朵花兒,老太太才綉了大半。

她們幾個也是,眼睜睜看着一針一線落入裙擺,然後看着花兒漸漸生了姿態,卻是綉了大半,還未落成。

「太晚了,」老太太把針線插在裙擺一角,然後揉了揉眼睛,回頭看了眼窗外,就收了跟前的針線,然後搖搖頭,「這年紀一大,眼睛啊,就不中用,看不清了,」老太太伸手又揉了揉,「看不清就綉不好,先放着,明個吧,明個再接着綉。」

說完,人就把手頭的東西收拾了起來。

幾人幫着忙活,外屋大娘生火做飯的香氣也傳了進來,等屋子裏幫忙一收拾好,她們就下了地,也要家去忙活了。

「留下吃吧,」見她們要家去,老太太就開口留人,「就尋常飯菜,你大娘估計也做你們飯菜了。」

老太太剛念叨完,外屋的德正娘就掀開帘子進來了,手上還拿着鏟子,笑,「留下留下,做你們飯菜了,下去叫了謙益也上來,」然後扭頭看着柔兒和水靈兩個,「和你娘說一聲,在大娘家留下吃一口。」

福福也笑着搖頭,「大娘,我家去要燒炕,正好熱口飯吃也省事,就不留了。」

福福說完,柔兒和水靈兩個也跟着搖頭,說是昨個就沒回家住,今兒也沒家裏吃飯呢,不行,晚上這頓啊,得回家吃。

好一番拉扯,幾人才出了大娘家門,沒留下吃飯。

家去福福領着苗苗,柔兒牽着水靈,兩兩走在夕陽的餘暉中,踩着修長斑駁的人影,一步步,往家走。

小女孩的天真爛漫,福福雖早已過了這年紀,可如今,在她們中間,卻難得的,那份天真又湧上心頭。

特別是眼下,時光正好,歲月也多了幾分溫柔,村子裏靜悄悄的,夕陽正西下,景緻也剛好。

那呼嘯的風,吹拂的枯樹,深遠而沉默的起伏山巒,坐落在山間的家家戶戶,整個寒冬的凜冽,都消失不見了。

唯有身邊的姐妹,一步步的向前,踩着餘暉,邁著輕盈的步子,或說,或笑,或對上眼底的那一片朦朧,然後笑意漸濃,銀鈴般的守候。

美好的,美好的存在和嚮往。

花樣般的年紀,就該如此。雖在寒風中,也能生出別樣的堅韌和頑強,然後天真童趣,迎來一個個嚴寒酷暑,卻也在春暖花開之際,爭相綻放。

小女孩的心思,只要你同樣天真,卻是最好猜不過。

一到家門口,看着柔兒和水靈姐妹倆牽着手,一蹦一跳的家去,口中還一句接着一句的念著文章詞句,不由一笑。

身邊的苗苗伸手推著大門,人在院子裏,透過家的柵欄,眼也望着家去的兩人,那眼底的羨慕,福福一回頭,就落入眼裏。

「慢慢來,」福福知道苗苗羨慕那些文章詞句,也想記在心底,開口成文,「以後啊,從今兒開始,」福福就笑,「我們苗苗晚上也得讀書嘍,姐姐晚上教你,咱好好學一陣,等過了年,柔兒和水靈兩個家來讀書了,你功課也差不多能趕上。」

苗苗一聽,眼底就生了光輝,亮晶晶的。

福福揉了揉苗苗的腦袋瓜,那碎發柔順而輕柔,早就不是之前亂糟糟的模樣。

「真的?」

「姐姐還騙你不成,」福福拉着苗苗家裏來,兩人院子裏抱了柴,一前一後開始生火做飯,然後說着話,「不過這晚上讀書認字,要多費些心神,比白日裏辛苦許多。」

晚上光線昏暗,雖有油燈照着,卻也不大亮,總不比白日。

苗苗不住的點頭,喜滋滋的高興勁全在臉上,散不去。

和苗苗剛說了兩句,益哥就東屋出來了,伸著懶腰,一看外頭日頭要落下,才恍惚時間過的這般快,「姐,都這時候了。」

福福就笑,該是讀書入神,忘了時間。

「你屋裏坐了一天,外頭走走,」福福不讓益哥灶台前幫忙,「院子裏遛遛狗子,運動運動。」

福福話剛說完,狗子這兩字剛落,家裏狗子不知哪裏就竄了出來,呲牙咧嘴的笑着,豎着尾巴圍着益哥就不住的轉悠,撲了又撲,跟着撒嬌。

苗苗拉過小板凳,坐在灶坑,剛生了火,就灶里守着火,添著柴,嘴角帶笑,看着鬧騰的一人一狗,也跟着勸。

「我給姐姐燒火,謙益你外頭走兩圈,一會該吃飯了,我再叫你家來。」

益哥小傢伙聽了,這才點點頭,牽着狗子外頭走,嘴裏還謝過二姐姐。

福福就笑,往常做飯多是益哥幫着忙活的,如今苗苗在了,沒了他幫忙的地方,一時該是還不適應。

小傢伙出了屋子就跑開了,手上拿了個苞米瓤子,然後和狗子就跑開了。

屋裏苗苗燒着火,手上拿着跟樹枝子,就著灶里的火光,在灶坑,就划拉起來,一筆一劃格外認真。

「姐,」福福鍋里添了水,熬了點苞米粥,熱乎乎的大冷天喝了暖暖胃,剛苞米碴子下鍋,放了蒸籠,再熱上年糕豆包,鍋蓋放蓋上,就聽苗苗輕聲叫她,然後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樹枝子敲着地,眼裏帶光,「姐,你看。」

漆黑一片,可是看不真切,但見苗苗眼裏那歡喜勁,只略一想,福福就知道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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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福德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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