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第 146 章

那婆子一聲喊,別人還未怎地,卻把稍間里的王夫人給喚了出來,她與邢氏先時侍奉在賈母身旁,因賈政引了林大人進來,方避進了稍間。如今聽得她的心頭肉出了事,哪還顧得上別的,急急沖將出來問那婆子道:「寶玉到底怎麼了?先還是好好的……」說著就要往外走。

賈政見不得這等失禮之狀,叱道:「成何體統!那個孽障惹出這等事來連累父母,合該打死了事。」

王夫人哪聽得這個,不由哭道:「我統共這麼一個寶玉,你還整天喊打喊殺的。若是他有個好歹,卻叫我以後靠誰去。」哭是哭,到底賈政發話,她也只得收住腳步,不敢當著林氏夫妻的面甩手而去。

外客當前,賈母雖較王氏要理智,可她心下也擔心寶玉,是以不管兒子媳婦間的官司,只管又問那婆子,「你好好說,寶玉出了何事?」

寶玉屋裡除了奶娘李嬤嬤,哪個婆子能進裡間?那婆子不過是鸚鵡學舌般報個信。素日里誰還問她第二句,早就衝去寶玉屋裡了。現下見了這等陣勢,腦子一片空白,只會念那一句「寶玉聽說林姑娘要走,就,就……瘋魔了!」

走又不能走,問又問不清,賈母也不由發急罵道:「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又要來多嘴,又說不清楚,有甚用,很該絞了那舌頭去才是。」

那婆子聽賈母這般發話,更是攤在地上胡亂求饒,更難入眼了。

正亂呢,又見一個丫頭模樣地進來跪了回道:「回老太太、老爺太太,寶玉先時吃了葯由李嬤嬤同青鸞伏侍睡下,誰知兩人見寶玉睡了,就在床前說起閑話來,叫寶玉知道了林姑娘要走的消息,忽地就抽起風來,還吐了血,如今還叫著林姑娘呢……還請老太太、老爺太太趕緊請大夫吧。」

此話一出,堂上眾人均變了臉色,林夫人卻不待賈府眾人再演第二場,直接搶先開口喝道:「這位姑娘還請慎言,我家老爺在老夫人這裡說話還不到一刻鐘,怎麼可能就傳到了一直侍候你家公子的下人耳里,惹得你家公子發病?再者你即說你家公子是急症,怎地不急報於當家的璉二奶奶延醫請葯,卻非得闖進來讓正在待客的老夫人作主,你這般耽誤你家公子的病情,不知是何居心?」

這丫頭正是碧痕,她見那婆子久去不歸,也沒請得人來,李嬤嬤與青鸞又慌了神,就覺著正該她表現的時機了,是以藉機呼喝了秋紋幾個兩聲,就往賈母處來催請,見那婆子攤在地上。她心下暗道聲正好,就上得堂來如此這般一說。以她所想,寶玉出了這樣的事,青鸞定是落不得好的,倒不如成全了她。是以她將那話左一分,右一點的,將此事盡數引到青鸞李嬤嬤身上,定要顯出她方是寶玉房裡第一懂事體貼之人來。

誰知她今個兒踢到鐵板了。若此時只林夫人在座還則罷了,可林侍郎同樣在座,縱是他現下憋紅了臉一言不發,賈母與賈政也不敢輕視他的份量,更何況現如今這堂上每個人的一言一行可都是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真真再實在不過的把柄……

是以,當林夫人轉頭向賈母道:「……老夫人,我們也無意置喙貴府家事,可這等明晃晃地當著我們的面就這麼敗壞我們家姑娘的清譽,離間你我兩家的情份,莫不是真欺我林氏無人么!」時,賈母從內心深處升起一陣無力感。

王氏只聽懂了林夫人所說關於碧痕拿寶玉做伐子的意思,遂大哭喝罵不止:「下作的小娼婦,我好好的寶玉,也是你能算計的?沒得你來調唆,寶玉也不會有事。」不說外人聽著這話不倫不類,更似指桑罵槐,就連賈母聽了也很覺不成體統。

賈母也想撂挑子,可一旁兒子賈政只皺著眉在一旁只嘆氣不說話,一付上忍老娘,中忍媳婦,下忍孽子的仇大苦深之態。媳婦王氏,那就是個豬隊友,不提也罷。賈母這會子若敢倒,明天就有人敢參他家宅不寧,氣倒老娘……如今這府里,看似一派繁花似錦,可誰能瞧得見這內里的舉步維艱。

賈母能怎麼辦,她滿心捨不得黛玉這個外孫女,可除了黛玉,她還有這一府的兒孫要看顧……再者說,她瞧著堂下哭得昏天黑地但就是不離開的王氏,心下嘆息,這府里容不下一個黛玉的,也大有人在。

賈母再無轉圜餘地,不過一念轉換之間,已一面使人去請大夫,一面鬆口同意林氏夫妻所言,讓他們先接了黛玉去休養些時日。

暮色四合之時,黛玉跟著叔嬸坐著轎子出了賈府。

直似做夢。

賈母雖說同意了黛玉去她叔嬸家她小住休養,可左右總不放手,直摟著她心肝肉兒地叫個不停,又說黛玉是她父親交託於她的,如今倒要叫黛玉離府他去,怎地向女婿交差。又說對不起黛玉她娘……這一里一里說起來,倒叫人覺得林侍郎夫妻倆得理不饒人,讓老夫人痛失外孫女,很有些不近人情了。

黛玉初時被這消息嚇了一跳,又見賈母傷心,也是很有些觸動,陪著傷心了一回。可到底離開賈府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忽忽然地實現了,噢,不是,是有各種限制條件實現了一小部分,這也足以讓她心喜若狂。是以再多聽得一刻鐘后,就有些愉快地走神了。

賈母哪看不出黛玉的心思,她倒不知黛玉有知曉未來之能,只當她與寶玉鬥氣未平,又是小孩兒心性,聽說能離家出門,總是新鮮的。這外孫女一不配合,賈母說不得也只好收了淚,開始指派起人事。

即是小住,這屋子自是要給黛玉留著的。屋子留著,當然要有人守,除了她指派的賈府人等,黛玉屋裡林家的人也得留些人手才是。

同理,上叔嬸家小住可以,可到底黛玉如今的監護人是賈母,縱是離了賈母身前,也不能離了賈府的眼。

凡此種種,賈母一一道來,黛玉竟不能辯——這些全是老太太一片慈心。是以留下看屋子的人里就多了個雲鶯——她廚藝好,留下來才好給老太太做她愛吃的棗泥糕。

而黛玉帶走的婆子里居然就有賴家媳婦,雖說是賴老太太隔房小孫子的媳婦,可也是賴家出來的。平素就連寶玉也沒這麼大的臉面使得動的奴才,竟就給了她一個。黛玉感動之餘,瞧著嬸嬸的眼神多少有些心虛:這不光接了她這麼個麻煩回去,還得跟尊菩薩回府,可真夠難為嬸娘的了。

先時說好了衣裳用品什麼的都只帶了最常用的,其餘的日後緩緩收拾了送過去。可理著理著,這東西就越帶越多了,不是別人,只賈母自個兒就止不住,「那如意得帶上,玉兒睡覺時離不得的……那套白瓷的茶盅是玉兒慣用的,也得帶……這天涼得的快,夜裡風大,那件灰鼠皮的披風不經事,玻璃,去將我那件獺兔的大兜風包過來……」

黛玉聽著聽著就有些淚意盈然,不由撲到賈母身上道:「老祖宗,這些都不中用,我只求一個寶貝就好。」

賈母聽了再沒有不應的,笑道,「你這丫頭,又瞧上我的什麼好東西了?」

黛玉摟住賈母的腰,笑道:「都說『家有一老,尤如一寶』我只要這一個,別的都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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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玉珠(黛玉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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