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長鯨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諾戶的照顧對她來說就像一座大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她還是決定辭行。

長鯨在屋后的一片空地處找到諾戶,諾戶正在熬藥,他轉眼看見長鯨,便同她擺手道:「你不要過來了,有事我過來同你說,免得你聞到這些味道就難受。」

諾戶說着朝長鯨跑過來道:「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還是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長鯨看着諾戶道:「我打算明日就走,你不用那麼麻煩每日為我熬藥了,我受之有愧。」

諾戶怔了片刻,似乎沒緩過來,隨後又不自在的笑道:「麻煩,怎麼會麻煩呢,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啊……」

長鯨:「像你這般的好兒郎,值得擁有更好的姑娘,我早已是他人之妻,如今也有了孩子,我也該去尋他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很感激,日後必定會報答你們的。」

諾戶眼裏的開心再也裝不下去,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們有句話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懂的不多,可能用在這也不對,但我想告訴你,我沒有要霸佔的意思,我只是想着,只要我為你做的夠多,你總能看到我的,我不要求你選擇我,只希望你心裏能有一點我的位置,就足夠了。」

長鯨:「你和賀蘭救了我,又如此照顧我,我十分感激你們,自然不會忘了你們,我會時時記得你們對我的好,這輩子都會記得的。」

諾戶看着長鯨,她的眼裏沒有半分留戀,諾戶又自顧自的笑道:「那就好,不求你會認可我,能這樣記住我也好,反正明日才走,今日的葯也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捕獵給你換來的,好歹再喝最後一次吧。」

長鯨點點頭,轉身進屋了,諾戶眼裏彷彿進了沙子一般,有些難受,他用力的用袖子一擦,又去給長鯨煎藥了。

長鯨進屋,見賀蘭還在午睡,便坐在她身旁,給她蓋了蓋被子,賀蘭感覺到有人給自己蓋被子,就笑着抱着長鯨的手道:「我猜是小川來了。」

長鯨笑道:「什麼時候醒的?」

賀蘭睜眼道:「你給我蓋被子的時候。」

長鯨拉着賀蘭起身道:「你先起來,我一會兒重新給你刷個髮髻,保證好看。」

賀蘭聽如此說一下就蹦起來,十分開心的坐到鏡子前,長鯨十分認真的給賀蘭梳了個精緻的髮髻,賀蘭開心的到處蹦躂,後來又跑到長鯨面前抱着她道:「還是小川最能逗我開心。」

長鯨拉着賀蘭的手道:「我打算明天離開這裏,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可能你會不習慣,但你相信我,我會回來接你們的。」

賀蘭嘟著嘴看着長鯨,看着看着就憋出眼淚來了,長鯨伸手擦去賀蘭的眼淚道:「我還有個弟弟,比你稍微大些,等我找了他來,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賀蘭抱着長鯨哭道:「可我就是喜歡小川,小川一走我就又沒人陪着玩了……」

長鯨拍著賀蘭的背安撫道:「我只是離開一段時間,會回來找你們的,又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我答應你的事還沒兌現呢,要不我給你寫個欠條,到時候你來向我討,好不好?」

賀蘭道:「好,那你寫個保證書給我,我才讓你走。」

長鯨笑着又給賀蘭寫了一封保證書,諾蘭看不懂又拿去給諾戶看,諾戶念給賀蘭聽了以後賀蘭才點頭道:「那就好,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到處去找你,說你騙人,你們漢人不是最講信用嘛,我就不信你不出現。」

長鯨笑道:「好,我要是不來,你就到處去散播小川是個不講信用的人,然後我聽到了就立馬回來找你們賠罪,可好?」

賀蘭笑着點點頭,晚間長鯨又給他們做了頓飯,諾戶去幫忙時問道:「長鯨才是你的真名么?為什麼要告訴我們你叫小川呢?」

長鯨在保證書上落的是長鯨的名字,諾戶有此一問也在情理之中,長鯨回道:「賀蘭覺得我的名字拗口,她念不出來,便叫我小川了。」

吃完飯後,諾戶拿了一件動物皮毛做的大氅給長鯨道:「此一去,也不知何時能見,天氣漸漸涼了,你帶着它,暖和些。」

諾戶不容拒絕的樣子,長鯨只得感激的接過來,諾戶雖說去睡覺了,卻一直睡不着,豎起耳朵聽着隔壁的動靜,長鯨不想見到分離時的哭哭啼啼,半夜起來就走,她開門出去時,諾戶就聽見了,他十分掙扎,也十分矛盾,說到底,沒有能留下長鯨的理由,便一直站在門后聽着長鯨的腳步,長鯨走到他門前停了片刻,諾戶的心跳到嗓子眼了,他還是抱有那麼一點卑微的希望,希望長鯨能有哪怕那一丁點的不舍,然而長鯨只是對着他鞠了一躬便走了。

聽着長鯨的腳步已經很遠了,諾戶才小心的打開門,看着快消失在山林里的長鯨的背影,淚如雨下。哪怕如他這般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終是難過情關。諾戶想來想去,始終不放心,最終還是出去了,至少看着長鯨安全到達山下,他才放心。

長鯨剛到半山腰,就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批殺手又來了,長鯨手邊沒有利器,正在考慮如何傳信給諾戶的時候,一隻冷箭射來,長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諾戶擋下了。

那隻箭射到諾戶的右肩,諾戶小聲道:「跟我走。」長鯨怔了片刻就被諾戶拉着跑到其他地方躲起來,長鯨自有了身孕了以後,較之前敏感了不少,但動作遲緩了很多,她生怕會傷及腹中的孩子。

長鯨提醒道:「我自保是足夠的,他們既然來了,又射中了你,必不會那麼輕易離開,賀蘭還在山上,你快回去保護她。」

諾戶想到賀蘭起身剛要離開,又不放心的轉身看了看長鯨,幾支冷箭又射了過來,長鯨把諾戶拉到身邊道:「這樣吧,我去找賀蘭,你在這牽住他們。」

諾戶拉住長鯨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如何能這般勞累?」

長鯨甩開諾戶道:「別廢話了,就這樣。」長鯨又跑向山上,諾戶這才拿着金錯刀同那群人纏打了起來。

長鯨叫醒賀蘭后,把她帶到其他的地方藏起來道:「你待在這別動,也別出聲,我去找你哥哥。」長鯨剛起身,賀蘭就拉住她道:「你和哥哥都要平安的回來。」

長鯨摸摸賀蘭的頭道:「會的,我會把你哥哥安全的帶回來。」說完長鯨又抱了抱賀蘭,隨後跑向山下。

長鯨跑到剛剛和諾戶分開的地方,只見幾具屍體躺在地上,不見諾戶,長鯨四處找了一圈,看到前面有個正在往前爬的人,便跑過去,竟是諾戶。長鯨難以相信的問道:「你怎麼會傷的如此重?」

諾戶見是長鯨,便往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塞到長鯨手裏道:「煩請你幫我送到塞北,你只要說是受提俟家所託,他們會知道的,還有,還有我妹妹,就拜託你了……」長鯨剛要問,提俟翻身護住長鯨,擋下了陸續發射過來的所有的箭矢,長鯨剛伸手要推開諾戶,諾戶厲聲道:「別碰我。」

長鯨的手停在了半空,等箭射完后,諾戶才勉強撐出一個笑道:「箭有毒,你別碰到我,不然,對你對孩子都不好,只是,我妹妹,拜託你了……」

長鯨又眼睜睜看着諾戶死在了自己面前,那群人見這邊沒了動靜,又往山上尋去。長鯨這才推開諾戶,拿出他前不久才給自己的大氅給他蓋上,拿起他的金錯刀,往山上跑去。那群人衝進屋子見沒人,隨後又四散開來到處找尋,長鯨拿着金錯刀,帶着凜冽的殺意走到屋前。黑衣人看見了,便群起而攻之,長鯨顧不得是不是會傷及肚子的生命,與他們拚命般廝殺了起來。

才解決了十之六七的人長鯨就感覺到腹部一陣疼痛,情況由不得她停下,她帶着絕望揮着金錯刀,如果腹中的孩子註定保不住了,至少她能完成諾戶臨終前的託孤,也不枉諾戶對她的一番恩情了。

等到解決了所有人,長鯨的下半身被血浸透了,她拖着身子去找賀蘭,賀蘭見長鯨渾身是血嚇的哭了起來,長鯨走到賀蘭身邊沖着她笑道:「現在沒事了,你跟我走吧。」

賀蘭抱着長鯨問道:「你怎麼會留這麼多血?你沒事吧?」

長鯨安撫道:「放心吧,沒事的。」

賀蘭扶著長鯨剛走幾步,長鯨就虛脫的倒在了地上,賀蘭哭着抱起長鯨道:「小川,小川你別嚇我,你起來,我帶你下山看大夫,你起來好不好?我背不動你,你起身好不好……」賀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看長鯨虛弱的樣子擔心不已。

賀蘭突然靈機一動道:「對了,我們去找哥哥,哥哥肯定能帶你去看大夫的,我有錢,我存了很多私房錢,我能帶你看大夫的,我們去看大夫……」賀蘭試圖把長鯨背起來,奈何她人小,力氣也小,完全承不住長鯨。

長鯨拉住她道:「沒事的,別哭,我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賀蘭急的只是哭,長鯨強撐著扶住賀蘭起身道:「那你扶着我走,我們走下去。」

長鯨沒走幾步又倒下去,賀蘭跪在地上拉着長鯨道:「你在這等我,我去找哥哥,哥哥肯定有辦法的,你等着我。」

賀蘭剛要走,長鯨又一把拽住她,賀蘭轉身看着長鯨疼的皺眉,哭的不知所措,長鯨正要起身,賀蘭突然看到什麼似的一下撲向長鯨,長鯨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諾戶為她擋了弓箭,死在了她面前,如今賀蘭,也為她擋下了三隻箭,伏在她身上,沒有動靜了。

長鯨一時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賀蘭就拿着金錯刀飛躍到向她們射箭的人身前,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劈向那人的頭顱,溫熱的血濺的她一身都是。長鯨又四處觀察了一番,確定了沒人又跑到賀蘭身邊,喚了好幾聲,賀蘭才軟綿綿的睜開眼睛。

賀蘭擦著長鯨臉上的血笑道:「小川,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不後悔,但是,你要照顧好我哥哥,他很喜歡你的,你不要…不要辜負他……」

長鯨看着賀蘭死在了自己懷裏,眼淚再也綳不住了,瘋了似的朝着這天地間嘶吼,但除了山林深處傳來的回聲,再無其他聲響。

長鯨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雨絲,只是不停的往下掉,她強撐著背起賀蘭往屋子走去,她拔去了賀蘭身上的弓箭,給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重新梳了白天給她梳的髮髻,又為她帶上了自己的發簪。長鯨又眷戀的撫著賀蘭的小臉,那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

長鯨又撿了根樹枝撐著,走向了諾戶,把諾戶連拖帶拽的帶回屋子時,天都快亮了,長鯨累的在地上躺了良久,才又把諾戶移到屋檐下,用自己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為他整理了衣冠后,才又爬向後院。

長鯨已經揮不動鋤頭,只是半坐在地上,用手扒著泥土,等扒累了她又換金錯刀挖,等她把兩個墳坑挖出來后,天已經黑了,整整一天,長鯨幾乎是自己躺在裏面挖出來的。她休息了片刻,緩了緩,又拄著樹榦把賀蘭背出來,輕輕的放進去,生怕弄亂了賀蘭的頭髮。

長鯨把諾戶搬過來放進去時,又把自己的絲帕折好放到了諾戶的手裏,為他蓋好那個大氅后才把倆人掩埋了起來……長鯨跪在兩堆墳前,重重的磕著頭,在為二人立了墓碑后,長鯨才在二人身旁又挖了一個小坑,把那把金錯刀放進去,立了一個小墓碑,那墓碑上沒刻字,長鯨在上面畫了一隻小狐狸。

長鯨坐在小墓碑前用手摸著墓碑自言自語道:「娘親為了他們捨棄了你,你不要怪娘親……我以為我能護住他們的,結果,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我……是娘親沒用,誰也救不了,你若是在天有靈,給娘親托個夢吧,告訴娘親,你有沒有後悔做我的孩子……」長鯨坐在三座墳前,哭了笑,笑了哭,她的一身青衣還是諾戶當初給她買的,如今已是一身鮮紅的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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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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