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孫權道:「你已下定決心要殺我,何必多言,我與皇上的約定,又何必告訴你。」

劉琦「哼」:「故弄玄虛!」

隔一會,又低聲道:「你那般□皇上!皇上豈能與你有約!?」

孫權一聽,心裡笑起來——劉琦啊!太忠厚,人會變笨的。

刀劍加身,孫權卻一派坦然,看著襄陽城娓娓道:「初見皇上,是在十年前了……十年了,我還清楚記得皇上逃到我車上來時的情景,腳都扎破了,一踩一個血印子,若不是碰巧撞上,爬到我車上來,不知還會遇到什麼事……」

把幾百條船連在一起挺費時間,而這段時間,孫權如同回憶一般,講故事,劉琦開始不信,到後來,卻聽入了神,只還記著把劍擱在孫權脖子上。

孫權本就十分帥氣,儒雅天成,十幾年手不釋卷,更加溫潤宜人。

雖然大權在握,一年到頭總是一身白衣,衣襟袖口連綉紋也沒有一點,烏木簪子,一掛羊脂玉璜,簡簡單單,清清俊俊,這樣一個人,其實很難叫人討厭。

而且從來也不急不躁,說話沉穩平和,要是學學催眠,八成已經搞定了劉琦。

「劉琦,我問你……」

說完和劉協在壽春一別的故事,孫權忽然話題一轉:「我問你,洛陽,皇上逢難,我父親和兄長百般保全皇上時,你和你父親在哪?」

劉琦一僵!

孫權一笑,又問:「壽春,皇上遭劫,我和兄長於袁術手下周旋,護得聖駕時,你和你父親在哪?」

劉琦手心冒汗,劍尖抖了抖,孫權本可乘機脫身,卻沒有動,側過頭來,看著劉琦,第三問:

「你自以為你是皇上的兄長,便有資格過問皇上的事情了?皇上需要你時,你在何處?」

劉琦幾乎不能面對孫權的目光,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手裡的劍,也越來越沉重。

孫權收起笑容,十分不屑道:「我與皇上有何約定,你劉琦,有什麼資格過問?」

劉琦愧疚難當,甚至連父親伏殺了孫堅的過往,都頭一次覺得對不起孫家……

正要收了劍,忽然岸邊馳來一隊人馬,當先一騎的馬背上,一將軍高喊:「我是禁軍校尉魏延,奉皇命前來,船上何人!?快棄了兵刃隨本將軍入城見駕!!!」

劉琦一回神,劍又貼緊了孫權脖子。

孫權:「……」

劉協心情忐忑,坐立難安。

只要曹丕不回來,他就覺得心懸著,落不到實處。

如果擒住曹操就是曹丕的唯一目的,像郭嘉說的,以此換取劉協身邊的立足之地倒是說得過去,可如果只有這個目的,為什麼不叫呂布等著接應他?劫持曹操后,不趕緊離開反而還留在曹營里,被曹操那一班忠心耿耿的武將發現,如何有命?

雖然已經叫呂布趕緊過江去,卻還是不能讓劉協心裡安定一點。

曹子桓啊曹子桓,你還待如何?

鄧縣外,前軍已安下營寨,許褚趕到大帳時,曹休和夏侯尚也剛剛進去。

許褚略覺奇怪——

虎豹營集中了曹軍最精銳的兵士,每一個都是勁甲驍騎,足可以一抵十的銳勇之士,數量不多,五千,輕易不出,非到危急時刻,或是需要立決生死時,曹操絕不捨得派出,這樣一支外姓將領——甚至於許褚自己,在曹操面前也不敢提及半句,唯恐引來曹操疑忌的隊伍,其領軍將軍正是曹休和夏侯尚。

自曹純被派去做了曹丕的親衛隊長后,曹操考校良久,才又在曹氏將領中提拔了曹休和夏侯尚出來,分別率虎騎營和豹騎營,如此做,固然是因為看重曹休和夏侯尚,有心栽培,也有戒備外人的意思在內。

曹丕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雖然跟曹休和夏侯尚關係都極為親厚,似是密友,更勝兄弟,但他在軍中時倒是從來不主動找這二人。

這時候傳召曹休、夏侯尚?許褚有些不解了,只當曹操頭痛卧病不起,曹丕便想張狂,少不得還要打他幾十軍棍立立威。

進到帳內,許褚向背對帳門站著的曹丕抱拳:「二公子,許褚領罪來了!」

曹丕道:「將軍知道錯在何處?」

許褚道:「末將不該擅自離開主公身邊,請二公子罰我吧!」

曹丕仍未回身:「父親器重將軍,將軍不該恃寵而驕……罰或不罰,子桓不敢擅決,等父親發落吧!」

許褚納悶了,不敢罰他,叫他來幹嘛?

沒成想,典韋也來了,進帳見到一邊的曹休和夏侯尚,怔了一下道:「末將見過二公子!」

曹丕側過身看著許褚和典韋二人道:「剛剛接到探報,在西面五十里山都縣,發現劉備兵馬正在渡河,命你二人攜此令,調集兩萬兵馬前去攔截,切記,不計一切代價將劉備趕回南岸!劉備手下關羽、張飛、趙雲三人皆罕見猛將,我方軍中,唯二位將軍可與他們一戰,戰事若是危急,速傳消息回營,曹休和夏侯尚整備虎豹營,策應出戰。」

曹營的武將們早知劉備就在近旁,曹軍攻打襄陽一天,從時辰上看,劉備正該到了幾十裡外,曹丕如此說法,許褚和典韋不疑有他。

沒吃軍棍,許褚心裡頭一高興,又偏向曹丕了,特意道:「二公子放心!勿需虎豹營出動,我們定不叫劉備過到北岸來!」

跟那個囂張的曹彰比,自然是曹丕更得人心。

典韋也道:「二公子,許將軍說的是,主公病中,虎豹營留在大營中吧!請二公子等我們好消息!」

隨後,兩人跪地,接了令出帳點兵馬而去。

曹休和夏侯尚還當真是為了這事把他們叫來,曹休看看內帳那方,低聲對曹丕道:「子桓,虎豹營輕易不動,你需謹慎些。」意在提醒,曹操最忌憚有人惦記他的「虎豹騎」,尤其是曹丕,更該避嫌。

夏侯尚道:「我們先回營去了,等回了許都,再出來相聚!」

兩人要走,曹丕回身道:「且慢。」

叫住了兩人,他走到劍架前,取下青虹劍拔|出,進內帳去了,在裡邊道:「你們進來。」

曹休和夏侯尚遲疑片刻,跟進去,曹丕忽然跪到地上,雙手捧著青虹劍對他們道:「文烈與伯仁待我如親弟,愛護教誨,厚德一日不敢或忘,今日,曹丕犯下不孝大罪,請二位兄長殺了我吧!」

夏侯尚驚道:「子桓!?發生何事?這是幹什麼?」

曹休看到內帳榻上滴出的血,臉色先變了幾變,往卧榻走去。

夏侯尚見到曹休動作,再看到那些血跡,立即指著曹丕:「你、你!」

兩人都以為曹丕弒父——

曹休揭開錦被,錦被裡只是一個死了的丫鬟,並非曹操,頓時回過氣來,質問:「你做了什麼?丞相呢?」

曹丕道:「劉協乃真龍天子,父親一味強求挾天子以令諸侯,卻對百姓民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曹丕年幼,受教不多,卻知道自古悖民心者無不自取滅亡!自商至秦,俱因殘暴而亡,前有王莽篡漢稱帝,敗在民心有失,今日,利劍高懸於頂!我若不將父親送去襄陽,他日,便是我曹氏覆亡之時!」

夏侯尚呆了:「什麼!?你將丞相送去襄陽了!?」

曹休衝過來,一巴掌打在曹丕臉上:「你瘋了!!!丞相、丞相……扶天子八年,天子豈能善罷甘休!?你這樣做,不如直接殺了你父親!篡權便是篡權,可你倒好!你把丞相送給天子!送給敵人!?不想要命了你!!!」

夏侯尚忽然掉頭跑出去,曹休本來還指著曹丕罵,立即搶了青虹劍在手,站往曹丕身前。

曹休那雙手,因為之前奪劍負傷,還裹著厚厚的紗布。

曹丕道:「文烈……」

曹休不理他,盯著外面問:「伯仁?」

夏侯尚在門口看了看,叫兵士守好,不許任何人入帳,折身回來。

兩人竟然在這瞬間決定替曹丕隱瞞下來。

而且看曹休的架勢,如果夏侯尚敢呼喝其他人進來,他居然想把夏侯尚也一道殺了,只要能護下曹丕,在所不惜。

曹丕知道押對了,不枉他下了幾年的功夫,暗暗鬆了口氣,仍舊跪在地上。

夏侯尚進來罵道:「看你素日穩妥,怎敢做出這等膽大包天的事情!?你、你這是賣父求榮!!我問你,漢室已衰微至此,你道那個小皇帝賞你什麼大將軍就能當真嗎!?啊!?這天下,除了你父親,還有誰有七州之地!?還有誰有如此多兵馬!?你做的什麼糊塗事!!」

曹休拉了拉夏侯尚,示意聲音小點:

「罵他也已無用,現在天還未明,趕緊,收拾人馬送他回皇上那去,遲了怕走不了!」

夏侯尚怒沖沖拽起曹丕:「不是文烈幫你說話,我今天……」

打嗎?

雖說像是曹丕的兄長,可一向尊卑有別,沒動手的習慣,不像曹休還真照顧了曹丕幾年,打也還能打下去,夏侯尚和曹丕再好,到底沒親密到可以動手的地步。

擠不出後面的話來,夏侯尚鬆開手,扭頭就想出去備馬,不料曹丕拉住他道:「伯仁,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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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民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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