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你說
()圍牆內，小唐娜趁著全城慶典的時候，跑到屋子外頭做起了廣播體操。老實說，她這副樣子，小胳膊小腿的，一板一眼地做著第八套廣播體操的模樣還真是有些搞笑。但沒辦法，這已經是她唯一知道，可以鍛煉身體又比較不累人的辦法了。
女性的身體，唉...唐娜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又細細的胳膊，渾圓短小的手指，還有一雙赤著踩在地上的平腳丫。若是放到現代地球上去，那也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具身體竟然會是自己的。現在年紀還小，看不出什麼，但再過個十幾年，等發育了以後...
天哪，唐娜不敢想下去了。在此之前她可是個大男人呀，居然要她來體會一個小女孩從小長到大的過程，而且是親身體會！如果不是因為還有母親的牽挂，說不定她真的會找地方自殺。
泰麗...媽媽...這段時間的相處，令唐娜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有點愛貪小便宜，但是卻和藹慈祥的母親。看著母親聽到自己第一次說話的狂喜模樣，唐娜真是打從心底里開心，真的，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委靡不振的呢？過去的生活，已經徹底把唐娜的一切鋒芒全部磨礪，變成了圓圓鈍鈍的樣子。可沒有尖角的磚頭，那還能叫磚頭嗎？那頂多叫枕頭？
過去，雖然偶爾，唐娜還是會興起一些對現下生活的抵抗之心，但是心靈上的圓鈍早已把他去付諸行動的決心給抹滅得一乾二淨。直到現在，她成了一個奴隸，一個女...嬰。她那份對生活、對命運的抗拒之心終於再次爆發，她不甘沉淪，不甘做區區奴隸。
「至少，不能讓人小看我，因為我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要讓母親，至少是這裡的母親，過上好日子，不再受欺負。」
原來的那個世界，那個地球，反正已經再也沒有留戀的了，這些在唐娜決定一刀砍死他繼父的時候就已經全部想好了。
或許是上天可憐，才把唐娜送到了這個異世界，好讓她繼續苟活，可上天把她送過來的時候，卻又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把他變成了她。
「那麼我就偏偏不讓該死的老天看我的笑話，我要頂天立地，就算是女人也一樣可以。」唐娜大叫一聲，雙腿叉開一路下沉，猛地做了個八字開。
「這個身體真是太柔軟了，興許可以利用這一點呢？」唐娜保持著八字開的動作，而就在這個時候，圍牆外面走進來一個女性的身影。
那個身影剛看到唐娜，立刻尖叫起來：「天哪，小唐娜你在做什麼！」
「媽..媽媽。」唐娜喃喃地叫著，身體被泰麗給一把抱在懷裡。
吝嗇的陽光透過屋子的老窗戶，照進來一點兒，給這陳舊的馬廄添了一些生氣。泰麗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頭，刻意地用長發將臉上的淤痕擋了下來，她將女兒抱在懷裡，露出碩大的帶著母親味道的Ru房給她這唯一的小寶貝喂著奶。
母汁就彷彿一縷清泉，流經小唐娜粉紅色光禿禿的牙床，經過食道，再流入胃部。那股溫暖的感覺，一直延續著直到消弭於無形。比起那一縷吝嗇陽光，要來得更加，更加的燦爛。
泰麗緊抱著自己唯一的女兒，享受著這最後與她一起的時刻，克里斯只給了她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後她就必須去那個地方，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唐娜。
小唐娜看著母親心事重重的樣子，呢喃著叫了一句媽媽。
「唐娜...」泰麗忽然用力一把將女兒抱在胸口，感受著自己的肌膚與唐娜柔嫩的小臉碰觸，這感覺是那麼的真實溫馨，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媽媽你怎麼了？」唐娜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連忙問。
驚喜地看著已經完全會說話的女兒，泰麗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親。她用她的美麗嘴唇，輕輕吻著女兒的額頭，然後是左臉頰，然後是右臉頰...嘴巴...這初吻還是留給小唐娜將來的丈夫，但願她能夠找到一個對她足夠好的男人。
泰麗想著，輕輕哼起了歌。
「你睡著了手掌緊握，臉頰上有淺淺酒窩。在這一刻我看著你，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如果明天你就長大很多，我會覺得不知所措，你不再想讓我牽你的手，每天盼望從我掌心掙脫。」
「你也會愛上一個人付出很多很多，你也會守著秘密不肯告訴我。在一個夜晚依著我的肩，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樣我不懂未來還有什麼，我好想替你阻擋風雨和迷惑，讓你的天空只看見彩虹，直到有一天你也變成了我。」
輕輕的歌聲，悠揚婉轉如美麗的畫卷，聽著母親唱著歌，唐娜竟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是啊，每個孩子都是媽媽心中最寶貴最美麗最閃閃發光的寶藏，小時候也許不懂什麼是母愛，但心理年齡早已超過二十的唐娜，又怎能不了解做母親的苦和累。小時候總是喜歡牽著媽媽的手，可是長大了卻反而討厭起這種被束縛的感覺。肆意妄為的同時，卻從來也不顧及母親心裡的感受。
只可惜唐娜卻從來也沒有感受過真正的母愛，她有的，只有一路長大下來的孤苦與無奈。失而復得的母愛，令唐娜心中充滿了甜蜜而溫馨的感覺。
只是，看著母親泰麗這副哀傷的樣子，小唐娜總感覺有些不好的預感。
「女兒，也許我真的不該讓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是我害你從一出生，就成了個地位卑微的奴隸。別人家的孩子，可以接受大主教的洗禮，可以有萬人齊頌讚歌。而你卻只能窩在這個髒兮兮的地方，吃著主人吃剩下的殘渣剩飯，穿著主人穿剩下的破衣服。」泰麗說著梗咽起來，一雙因為幹活而粗糙的大手輕輕在唐娜的臉頰上拂過。摸著她的鼻子，撫著她的臉頰，一滴晶瑩的淚忽然落到了唐娜的嘴角。
鹹鹹的，帶著苦澀的情緒。
「媽媽，你到底怎麼了？」小唐娜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泰麗眼中含著淚，微笑著看著懷裡已經能夠流利開口的女兒，她忽然覺得好驕傲。至少，別人家的孩子就沒法在半歲的時候開口與人交流，但是她泰麗的女兒卻可以。
「娜娜，媽媽要走了，去一個很遠的，你不知道的地方，請不要傷心難過，想媽媽的時候，就看看這串項鏈。」泰麗說著，從衣服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之前在市場上買來的百合花型項鏈，她輕輕將那項鏈戴在了唐娜脖子上，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口。
這串項鏈，她本來打算在唐娜一歲生日的時候送給她，卻沒有想到那一刻她卻是永遠也等不到了。
輕輕將墜子放進女兒領口，替她撫平胸前衣服的皺褶，那動作異常輕柔。
「媽媽你要去什麼地方？」唐娜緊緊捏著母親的衣角問。
泰麗看著懷裡的可愛女兒，心裡又酸酸地想要落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因為女兒已經懂事了，她必須作出身為母親的榜樣。
「抱歉親愛的，我不能告訴你。未來，你也不能來找媽媽，聽到了嗎？否則，你一定會很危險很危險，媽媽也無法救你。」
太陽已經逐漸西斜，泰麗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將唐娜輕輕放在了床上，替她蓋上一層薄薄的睡毯。輕拍著她那嬌小柔嫩的背，嘴裡哼起了異世界獨有的安眠曲。
「寶貝，太陽已經落山，鳥兒已經歸巢。你也該睡了，睡親愛的，去夢裡和漂亮的仙子嬉戲，與強壯的犀牛角力；寶貝，月兒已經高掛，狼群已經出動…」
興許是嬰兒體質的原因，漸漸地，唐娜已經無法聽到母親的歌聲，只有後背依舊傳來那不斷的輕輕拍打。慢慢地，連那輕輕的拍打也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