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鳳臻

第3章 鳳臻

第一件事,也是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將先帝的子嗣宗親,御林軍,內場軍,後宮佳麗統統斬首,一個不留,不論歸不歸順。

斬首前,兩萬餘人,在皇陵前跪了近五里路;斬首后,鮮血匯流成池,浸泡著整座皇陵七天六夜,方才完全溶入土地。時至今日即便隔了三十年,皇陵中仍是血跡斑斑,土地顏色仍然黃紅分明。

用殺無赦的手法在皇陵前斬首,任憑血水寖泡著整座墓園,可見其對先帝的憎恨程度有多濃重。

第二件事,改年號,改國名為「鳳妤」。在內,啟用同宗血親壓制前朝舊臣,與一些暫時撼動不了的臣子勢力做周旋,互相牽制。

在外,親自指派下臣封將,把先帝剩餘的軍隊盡數調遣出去,共同出征三個已經交鋒多年的敵國,以此擴充國土。自己則不知從何處調來數萬新軍,平定余亂。

聖旨是直接下召的,並沒有通過朝堂合議。並且下召之後,曾一度受到元老重臣的極力反對。各種上書,長跪大殿,以死明志等做法層出不窮。

可並沒有打消她的決心,但凡異議者,悉數抓捕起來入獄關押,待到戰果捷報到達之日,再一一斬首示眾,好讓他們死得瞑目,不論有無悔意。

如此,又是一批元老大臣因此喪命,也因她殺伐果斷,明察善決的手法屢戰屢捷的浩蕩氣焰,順勢將朝堂和宮內風氣整頓了個裡裡外,定國安邦。

第三件事,以充實後宮為由,口諭下令甄選面首。

為何只有口諭而不是聖旨皇榜?她要的,多半是在朝大臣的後裔子嗣。

面上理由冠冕堂皇,以朝臣結親,守望互助為由。不知其性的,只道是新帝沉迷歡愉,罔顧朝綱。

無論對方秉性如何,誰人稱帝,朝中永遠不乏懂得投機取巧,投其所好之人。

家中有子的,或有女無子的,有子又年歲尚小的,都能使盡一切手段,臨時買也好認乾親也罷,爭取第一時間送去面聖,從而表明忠誠的心跡,換取帝王賞賜,也為日後的官路鋪橋牽線。

所以被送去宮中做面首的,不止來自朝臣子嗣,還有一小部分官外人。

而知其性的,則憂心忡忡,積怨成疾。這哪是充實後宮?分明送去當人質!以此來警示眾臣,但凡心懷不忠者,斷子絕孫在一罰,滿門抄斬在二罰,株連九族在三罰。

有人實在忍受不住這樣的決策,在朝堂之上,當著眾臣的面指向女帝,開口說了八個字,「婦人愚行,戛止與嬪。」

你這女人愚昧無知,根本幹不了大事兒,永遠只能做個妃嬪。不,也許你連做妃嬪都不配!

好嘛,莫說朝堂之上有此言行已是欺君重罪,拿帝王昔日那不堪回首,且最為避諱的時光來與此刻相比,不等於在說女帝無才無德嗎?

賜死抄家也是理所當然。

且不止這人,但凡與他有交情的人都統統視為黨羽。官員,好友,門生都被抓了起來,各種新刑酷刑輪番施行,折磨直到死亡。

前前後後沒幾年時光,前朝官員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暴政天下,至今已沒活著多少人了,都換成提拔上來的新官。

後來女帝有了身孕,自然也是不顧眾臣反對,誕下名小公主,賜字「臻」,承立太女之位。

便是後來這位被自己的男寵成功篡位,倒在雪地里哀痛心死的女君王。曾經的女君王。

關於群臣反對的原因,門面上帝王生育乃屬大事,考慮到安胎固本和修養調理期間,不便過於操勞。屆時定會荒廢國政,無法及時治國。

實則,有多少人各懷心思,暗使手段查出此胎並非自己宗親。幫不了自己不說,不知是哪位大臣送進宮的面首,竟乘了這頭彩,將來還不得影響到自己地位,處處被壓一頭?

女帝受孕生育並不與男帝一般,後宮妃嬪皆可數人同時懷上皇嗣,真正的傳宗接代,綿延子嗣。女帝只有一人,一副身子,自懷胎十月起,月內修養,身體元氣恢復,前前後後加起來需得兩三載余,方能再次生育。

兩三年是快的了,政務上勞心勞力,心力交瘁,到底多久以後才會受孕下一個,那日期真的誰都不敢說。

然而,不止反對無用,誰都沒想到會是女帝唯一一個皇嗣後代。上位只二十五年,勞疾駕崩。位繼其女。

於是鳳臻,便成了女帝二世。

若以行事作風來說,怎麼說呢?鳳臻極大程度地秉承了母帝的性格。

暴政治國,會因一些小小的紕漏先後殺了近十位大臣,以示警戒。可以說是即非常暴躁,又眼裡容不得沙子。

也殺伐果斷,自負妄為。尤其斬殺他國使者后,朝堂大亂的大亂,戰事激烈的激烈,她硬是面不改色坦然鎮定。

若不是全部起因只在一名小小面首上,大家便都以為她會是個了不起的君王,與先女帝比有過之無不及。

只可惜,沒有那麼多「若是」,明君昏君只在一念之間,更別說,眼下還丟了整個國家。

母親開國,女兒亡國。短短兩個帝位,三十年而已,卻如曇花一現,一去不復還了。

這點,鳳臻還真不如母帝。

說起容貌,鳳臻也繼承了母帝八分,稍有不同的地方,便是氣質差異。

論王者氣魄,只因年少不及母親霸氣強勢,卻有著異常凌厲的神色,和一雙意氣風發,又深如寒潭的眼眸。

讓人無從看透。

時至今日,母帝留給自己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也越來越少了。唯獨回想起母帝當年駕崩的情景,鳳臻至今還能感受到那種悲傷和被拋下的孤獨。

這世上從此,只有個和自己熟而不親的「父君」了。

當年,母帝遣退了所有人,將自己一人留在榻邊時,她記得,當時母帝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對自己說了一句話,好像是……

「若礙眼,不妨另起宮殿,將人都遣入其中。吾女且記住,千萬別把他們都放回去!千萬別——」

駕崩了。

如同平地旱雷,鳳臻幾乎驚叫著從地上彈坐起來,一身汗液早已浸濕了褻衣,不用夜風吹,這寒冷的氣溫便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眼前仍是夜間,仍是白茫茫的雪,仍是破舊不堪的建築。

只不過,並不是她之前躺在雪地里的那間破屋子,身下也沒有雪,像被刻意清理過;且,身旁還燃著一堆正旺的火,和蹲著一個不住往火堆里添柴的人,看樣子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乞丐。

我還沒死?

鳳臻迷惑了。剛回了些神,才感覺到來自頭頂百會穴的酸脹,和口中殘留的異味兒。

苦,極苦。仔細一品,像是藥味?且頭頂上,竟立著根銀針。

被人救了嗎?

但又有什麼用?終究還得面對這些無盡的痛不欲生和自責,她不想再面對了,所以才選擇死亡的。救她人的好意,終究還得辜負。

「喲,醒了丫頭。」

對方的聲音渾厚低沉,是名有些年紀的男子。還不等鳳臻開口,自己便打起招呼來,「都已經昏迷五天了。怎麼?毫無求生意念的樣子。」

鳳臻托著沉重腦袋,無力道:「救朕做甚?如今的朕什麼都給不了你。」

「哈,路見不平救人一命,不需要什麼回報。」他笑道。

鳳臻沒說話,而是拔出銀針往對方面前一扔。

且不說口中殘留的珍貴藥材味兒,這根銀針便不屬於普通醫者所能持有的。

起先鳳臻拔下它不過是想質疑他一乞丐,哪來的一身醫術?卻不想丟出去的時候,看到上面有利器划刻的痕迹。

刻字。

刻的什麼她沒看清,卻確認了此針決計出自太醫院。

不是宮中的太醫院,而是其分支出來在宮外的別院。用於招收並培養有資質的學徒,屆時再送入宮中,或者分配到各大軍營做軍醫。

宮外的太醫專院大概有四個分支。分別是:骨支、傷支,內調門和母泰門。每個分支都有自己的獨特葯具,用符號或者字眼代替。

她為何如此清楚?只因這是她與母帝共同處理的第一份奏摺,熬的第一個夜。同時也是母帝在位時頒布的新政,對於太醫院正是如此更改的。

她當然印象深刻,至今不忘。

男子謊言被破倒也不尷尬,回道:「喲,丫頭挺仔細。我也不過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罷了。」

鳳臻道:「誰?」

他聳了聳肩,不作回答。

鳳臻撐著腦袋斜眼打量了他一眼,道:「閣下如何稱呼?」

對方往火堆里丟入最後一根柴,身體往後一靠在牆壁上,隨意笑道:「無名無姓。作為一名乞丐誰會在意他叫什麼。阿貓阿狗,亦可。」

他既不願透露身份或者提及。想來,必是和自己一樣,曾經發生過什麼大事才淪落至此的。他的樣子,實在不像初做乞丐,或者喬妝而成。

她亦如此,如果有人前來詢問名字,自己也不願說。

挑了挑眉,鳳臻不願再與他口頭糾纏,乾脆就著先前的位置,又躺了回去。

「哎哎,我可事先說好啊,天亮了就給我趕緊走。我受人之託救你一命可不包括收留你啊。聽到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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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臻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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